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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玻璃门在地面上映出一片金黄色,走过之时略过影子,明明才七点左右,被太阳照射的后脑勺烫呼呼,待久似乎要燃烧。 估计是时间还早,医院只有几名探望者陆续经过,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路带风地急忙加快脚步,护士跟在身后一副凝重,正赶往某个病房。 姜绥背对着光,倚在玻璃门前许久,长按手机开机,跳出近几百通的电话和消息,全都来源于家庭和309的室友。 玻璃门横向打开,一缕闷热的夏风吹进,她勾到耳后的刘海不经意乱了几分,手机跟着风响起,但她手脚冰凉的,还在忆着凌晨的一切,没有注意手机的动静。 枪声扰乱她的思绪和心神,仿佛她是呆在女厕内,亲眼所见周逸泽的脚就如何打伤,‘砰’了声响彻天际,子弹犹如飞剑,穿过小腿溅出鲜血。 血朝她瞳仁而来,她倏地绷直身子,血飞溅在她脸上。 整个场面使她不能呼吸,直到来电信息挂断,她缺氧之后惶然从回忆中庆幸,大口呼出起,似害怕似恐慌。 她真的很庆幸……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那子弹真的不长眼,落到周逸泽的心脏怎么办。 点开微博看了热搜,前十条基本都是袭击机场的事件,官方那条称赞他们早早就警惕不对劲,躲在厕所里逃生。 也是万幸,若小助理没提早发现此事,他们怕是会当场死在机场。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激,感激小助理的戒心。 时间跳到三十分整,她先给曾翠花女士回电话,不出两秒钟就被接起。 电话里头仅是身为人母的担忧和关心,语气捎着哭腔,“jiejie你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闻言,姜绥楞了半拍,想起女厕内的来电惊悚铃声,铃声后门剧烈被敲打,那种不安感再次袭来,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走遍神经。 片刻,她仰头靠着玻璃门,打算报喜不报忧,尽力平稳着声线,笑道:“我一点事都没有。妈,我就是新闻所说的,通过窗口爬出来的。” 要说这话也没错,她确确实实是从窗户里被人推出去的。 很显然曾翠花女士不相信,也听出姜绥掩盖的意思,“好,我就不说你了。你今天给我回家吃饭,我让爸爸管管你。” 要知道姜建国先生平素善解人意,一旦遇上关于危害性命的事情,能一秒变脸,用着严肃的表情说大道理,若是不听话,就会动用藤编来教训人。 这情况是从姜绥不懂事喝进医院开始,姜建国先生就开启了碎碎念模式,早晚打电话唠上一小时,还要在翌日交上三千字检讨书。 说来也有点好笑,当时在上大学,何以萱差点以为她在短短的时间内走出来,还交到了新对象,一把夺过她的手机,要姜建国先生说话。 谁知换了一个人,姜建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何以萱直接大骂并且威胁老东西不要缠着她打电话。 可姜建国从来没被人指着骂,气不过让曾翠花女士来增添战斗力,怎料,曾翠花女士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何以萱,还开开心心喊了何以萱的名字。 她到现在还记得姜建国说过的一句话,“她骂我!老婆她骂我!你不帮我骂她,你还和她笑盈盈的说话。” 隔着手机,姜绥都能看见姜建国一脸的委屈巴巴,摇着曾翠花的手臂撒娇。 姜绥笑着应了,挂断电话后,忽然鼻尖传来淡淡的冷香,歪头看过去,面上的笑容僵住了几分,随即敛起笑容,眸中的暖意转为紧张。 男人蹙着眉抽了口气,脚上裹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步伐平稳有力,朝她走过来,“笑得那么开心,是在和谁说电话?” 越是走进的时候,那光线照着周逸泽的面部表情,那深邃的眼眸变成了琉璃色,看似深情无比。 这样的眼睛,她曾经看过无数次,可只有这一次,她是狠着心不留痕迹挪开了眼神,就是怕自己会心软。 即便回到了国内,她依旧想公事公办,对待周逸泽就是顾客和上帝,所以她努力的压下担忧,收起手机重新一笑,“没什么。” 然而周逸泽似乎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看了手机一眼,“走,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里?” 西装外套披在姜绥身上,她很轻嗅了一下,耳朵顿时红了,还好她头发遮住发热的耳垂,才没能让周逸泽发现。 姜绥见周逸泽行动自如,转身面对阳光,侧过头笑着婉拒,“不用,我家离这儿不过五分钟,步行就能到。” 其实这只是个谎言,她的家开车差不多是要十五分钟,开车是快,就是步行很慢,自然离从小到大的家也很远。 准确来说,她是不可能那么傻,步行回去的。 随后她把衣服还给了周逸泽,怕周逸泽会强行送她回家,在离开之前,补充了句,“我们下次见面就是交成品的那天了,再见周先生。” 说完,她便自顾自的离开,全然没发现她的表情有多么的僵硬,那笑像是堆积出来的。 虽然看见姜绥笑得很难看和牵强,但是周逸泽没有进行挽留,而是静静看着姜绥越走越远,风拂过黑发,显的姜绥的背影都是孤独的。 他就一直伫立在玻璃门前,路过的家属都多看了几眼,疑惑这人怎么一动不动的。但他也不解释,玻璃门关关合合了许多次,直到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拳头陡然一松。 外套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他指尖碰了碰,嘴唇紧紧抿成一条黑线。 良久,他果断收回目光。 “周医生。” 忽然有个声音绊住他离开医院,他眉宇间染上了不悦,回头去看声音来源,就见一位白大褂走进他,定眼一瞧,竟是谢医生谢旭。 谢旭把笔插进口袋内,沉吟许久,都找不出周逸泽早早就来医院的原因,好奇问:“你不是明天才回来上班么?怎么?难不成是你太爱工作了?” “没有。”周逸泽睨了眼对方,西装外套折叠挂在手臂处,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你是没看到我腿上缠的是些什么么?” 仔细看清周逸泽腿上的绷带,谢旭满脸的不信任,脚轻轻推了推周逸泽的小腿,不见周逸泽有任何的表情,顿时悟了。 “不是……所以,你是打算用受伤来请假吗?这医院的医生都认识你,没理由帮你打谎言啊!” 其实不是周逸泽没什么表情,只是他平日里隐忍惯了才如此。小腿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别看子弹就那么一小颗,刚打中的时候没太大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受伤的地方似乎有被火焰灼伤的强烈灼烧感。 通常来说,腿部受伤的人没有力气支撑,整个人会惊恐的坐下去,甚至是站立不起来。可是他不一样,似乎是不想在姜绥面前对面子,他才会一直支撑。 坐上警车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身体的力量一直在流逝,姜绥就坐在他旁边,牵着的手给予他无尽的力量。他想,他真是禽兽,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在短短的时间内喜欢姜绥。 院里的其他医生听闻他此事,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过来,都在称赞他意志力很坚强,就算失去过多也不好晕厥过去。 还有人提出要把他当成试验品,来研究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长时间的对抗子弹。他面无表情回答了句“爱情”,就被其他同事认为是林媛。 由此可见,院里的医生有感情,但不多。 到达医院就立马进了手术室,好在取弹的手术很快,医生们本打算让他住院观察的,他借着家里有事的借口推脱了,还拿大哥周泊当挡箭牌。 医生们知道周家的身份,便没有再强留,而是一直嘱咐周逸泽短期内不要碰水,不要吃油炸的东西。 所以这可不是全医院的医生来帮他撒谎,是他真的受伤了。他弯腰拆开绷带,露出小腿的伤口,道:“我这样算是假受伤吗?” 小腿正面的伤口很小,但是小腿后的伤口撕裂开了一个空洞,要是处理不当很容易造成肌rou萎缩,甚至是死亡, 万幸的是,他没死,还活的好好的 也至于这个伤口不可磨灭。他不后悔先把姜绥推出去,他想如果是姜绥受了伤,以姜绥爱美的心态来说,肯定会不开心的。 比起这个不开心,他还是更加愿意用他来换。反正他常年穿着长裤,外人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听着质问,谢旭口水顿时一咽,作为医生知道受伤后的伤口不能乱拆,赶紧把绷带重新绕了回去,“行了行了,你伤口要是感染了怎么办?我们医院不是得少一名大将猛将了?” 周逸泽颔首满意这句话,任由谢旭替他包扎,等着包扎的七七八八后,他平视着谢旭,尽可能的把自带的清冷压下,“帮我个忙。” 平时周逸泽很少会求人,谢旭意识到不对劲,满脸写上警惕之心,拍拍手掌道:“先说好了 犯罪的事情我不干。” “不是什么大事。”周逸泽手机不厌其烦的响起,来电人是大哥,斟酌了一下,语速加快了些许,“帮我请假一周。” 说完,不给谢旭一丁点发言的机会,就离开了医院。 周泊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周逸泽看着耀眼的荧光粉车,心底顿时被堵得不行,下意识的想逃离周泊的视线,只可惜周泊看到他了,还向他按响车鸣。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这里看,他想躲都躲不开了。因为荧光粉过于亮眼,他察觉到有人拿着手机拍照录像,不想丢脸,把他只好了车。 副驾驶的位置很宽敞,周逸泽安放好了双腿,忽然想到了什么,言简意赅问:“大哥,你认识一个叫姜绥的人吗?” 然后他认真的观察周泊的每个表情,就见周泊神色微微变化,嘴唇古怪地张张合合,最终道出了口,“认识。三弟,在你还没有能力保护好一个人的时候,最好不要恢复记忆。” 周泊向来不撒谎。周逸泽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闭上眼睛有些发疼,抬手揉了揉,道:“我只想问一句,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她是不是对我来说,格外的重要。” 语气是陈述句,也是笃定的 周泊也没打算继续隐瞒,因为他知道,周逸泽认定的东西就会想办法想起来。于是,他加快了油门,笑了笑道:“是,你曾经和我说过你会娶她。你也曾为了她,和爸爸反抗两次,可惜次次都不如意。” 尽管周泊不太想周逸泽想起来,奈何周家的地位多年巩固住了,他相信周逸泽想去查不是难事,毕竟大学时期的谣言也没删,很容易就查到了。 其实他对姜绥并无太大的好感,只因他弟弟因为姜绥出了车祸,还失去了记忆,活成了无欲无求的人。 “我知道了。”周逸泽能猜测到退婚后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周路反对,不给他任何的机会退婚。他一旦烦躁就容易嘴痒,找了半天口袋都找不到烟,心烦意乱的问,“如果我现在和林媛退婚,你觉得会怎么样?” 周泊想了一下,回答:“现在公司是我在接手,如果你想要追回她,我是没有问题的。至于爸爸就难说了,他一直反对你和姜绥在一起。” 也是。按照父亲以往强行强迫的例子来看,就算他要退婚也不太可能,除非父亲死了,永远躺进棺柩里,才不会有人阻止他。 只不过在法治社会来看,这个办法行不通,因为犯法,他随时都会被关进去。那么他得在想想办法,让他和林媛的婚约取消。 “对了,我之前有接触过姜绥家里的公司,也算是弥补我之前对你的愧疚了。”周泊提起姜氏便忍不住的欣赏,“其实和他们家合作不错,方案也提的很好,就是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打压姜氏。十多年过去了,姜氏还没到也是奇迹。” 周逸泽微微一笑,“这点随我,坚强。” 周泊突然变得无话可说,“……”罢了,三弟有时候就是很厚脸皮。 此刻的周逸泽在车上找到烟盒,烟盒剩下一根烟,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抽上,以此来缓解心中的糟糕。 既然父亲打压姜氏,那他就和大哥捧起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