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桑酒入魔,冥夜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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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利欲熏心,于是天欢去找桑酒,但桑酒提前看到来人便躲了起来,她便一不做二不休给蚌族安了个私藏魔器,勾结魔族的罪名直接率兵灭了蚌族,带走了桑佑。桑酒听到天欢身边的神兵说是冥夜派人来杀她的,便前往玉倾宫询问冥夜,得知冥夜闭关不见人她便回了墨河,却不想看到了一地惨案。 蚌王留下的记忆留影让她看到了灭族的真相,竟是天欢,那个她曾经傻傻相信对方心地善良的天欢!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了过去天欢的手段,她是那么的蠢和傻,竟然中了天欢的离间计,也因此远离了自己最喜欢的冥夜,现在还因为天欢的嫉妒之心波及了全族,天欢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冰晶是她偷的,族人也是她杀的,全族都因为她追爱冥夜而性命不存,她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救了冥夜,后悔爱上了冥夜,后悔嫁给了冥夜! 因为得到了嫁给冥夜的机会,她怀着那一丝卑劣窃喜之心嫁给了冥夜,选对选错都要自己走下去了。是,选错了没关系,她自己能承担,但却不能让她的族人来替她承担。 她恨天欢,亦是恨自己,怀着对天欢的满腹怨恨与对全族的悔恨之心,她吸收了全族遗留下来的躯壳堕落成魔,成魔又如何,只要能让她手刃仇人,为全族报仇,纵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又何妨!她前往河心镇水石所在,化出镇水剑,一举杀入了上清神域。 她在天欢腹上刺了一剑,挖出了她的仙髓,然天欢到现在也没有打算认错,反而对桑酒冷嘲热讽。 “你竟然堕魔了?哈哈……你竟然堕魔了,冥夜的同袍将士都因魔族而战死,如今你成了魔,你猜冥夜,还会不会与你在一起?” 都到这个境地了,仇人竟然还在得意叫嚣,看来天欢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啊。她便又将天欢扔入涤髓泉中叫她也尝尝被弱水灼烧的滋味。 就在她满心畅快觉得自己终于要为全族报了仇,族人也该欣慰自己终于成功报仇之时,冥夜来了。冥夜虽还不知道桑酒因何堕魔,但他却也不希望她困宥在自己的心结里不得解脱,他是神明,却也自认为是桑酒的丈夫,需要对桑酒负责,挽救她处在悬崖边岌岌可危的身影。 他向桑酒伸出了手,“桑酒,若你能听到我说什么,就把天欢的仙髓放下,到我身边来。” 然而桑酒的内心早已被怨恨填满,再也无法容纳一丝当初对他的一颗拳拳爱慕之心了,也再也不会听他的话了。天欢以为冥夜的到来能够得救,她偏偏要捏碎了仙髓,让天欢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她一剑刺出要杀了天欢,冥夜拼着刺伤手臂抱住桑酒阻止了她继续实施杀戮,又以眉心神印之力暂时让她陷入昏迷。 桑酒,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为何入魔? 一众人跪在玉倾宫之中等候冥夜发落,此时他才知道天欢究竟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该为仙侍们与蚌族讨回公道的,该惩罚一众跟随天欢助纣为虐的,这些他都会秉公办理。 “墨河当真被屠戮殆尽了?”冥夜眉眼俱是压抑着的怒气,没有雷霆大怒,却似是于无声处见惊雷,也似是海底深处翻腾的暗涌。海纳百川,却也能颠覆一切。 他全身绷紧,不算轻亦是不算多重的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几上,往日平和的面孔下酝酿着海浪潮涌,让人一点一点儿地感受到那种窒息的压迫力袭来。 “就算是被裹挟逼迫,可你们身为上清神域的天将,怎可如此奴颜婢膝,助纣为虐?” 那些个天将为自己开脱,“神君,我们都知错了,我们都是受了天欢的蒙蔽,那日我们从墨河回来后,我们就一直觉得良心不安,还望神君看在我们为神域效命多年的份上,功过相抵,从轻发落。” “饶了我们。” “废去修为,打入地牢,听候发落。滚。”这给冥夜气得,他闭上了眼,不想再看到他们。 冥夜将桑酒用弱水绳索绑了关在寝殿之中,可也不能一直帮着她吧,他向药王询问解决之法。 “入魔多是因为心绪震荡,道心不稳所致,桑夫人全族尽灭,痛苦难当,因此堕魔。心病还需要心药来医。” 冥夜忧心道,“心药?这谈何容易。我去看看她。”心药便是让桑酒族人复活,的确,让已死之人复生这谈何容易,遑论是大数量的,不是一百一千,而是上万啊。 可药王以他此刻现身怕是又会勾起桑酒心中的悲痛,会继续沉沦魔道之由制止了他,说是不如暂时让她独处,以神域纯清之气消解些许魔气,每日送些化浊生清的膳食汤药,待她心绪平复,再相见为妙。 神兵们又说,虽说此事是因天欢而起,但桑酒堕魔闯我天门杀伤我天兵天将也是事实,神域自有法度,神君万不可偏私心软啊。 又有人说,神域本就与妖魔不两立,否则宇神他们的牺牲又有何意义呢。 这些话都被寝殿之内的桑酒听到了,她自觉已经无法回头,隔着全族因她私心追爱被灭与神域法度、与妖魔的对立,以上种种,注定了她与冥夜再无可能。 天兵来报,天欢已经醒了,说是已经认罪,但还想再见冥夜一面。然而冥夜对她已经失望至极,她悖逆正道,已与妖魔无异,不,是更甚于妖魔,对她无话可说。只会在天欢被处雷刑,魂飞魄散之时,亲自前往监刑。 腾蛇族为了救回他们的圣女一命,献上万年冰晶换取冥夜可以饶了天欢性命,为她重塑仙髓,且放她返回雾山,他们保证永生永世不会放她走出雾山一步。冥夜自是不应,饶了天欢性命可以,但若要他为天欢重塑仙髓还放她返回雾山,这些长老也未免太贪心了。 “他们是如何得知我净化了洗髓印,还可以用它来重塑仙髓?”为了防止腾蛇族又起异动,冥夜派人监视他们。 方才炼化了洗髓印,冥夜又要炼化这万年冰晶来救助桑酒的族人,就连底下人都为他的身体担忧,然而冥夜为了桑酒执意如此。若将这万年冰晶制成灵器,再将墨河水族留下的躯壳放入其中涵养千年,他们便可获得新生,桑酒心有慰藉,或许便会回归正道了。 得知冥夜竟然对自己毫不留情,天欢怨恨之心再起,她失了仙髓又能活几年呢,她活不了其他人也别想好过,故而她让人将桑佑扔到了荒渊之中,引桑酒前去救人,荒渊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了。 腾蛇族对于玉倾宫的掌控比冥夜久太多,扎根也深太多,仙侍们在桑酒的寝殿外谈论,趁此将桑佑还活着但被丢到了荒渊的消息让桑酒听到,桑酒便孤身去闯了荒渊。 方炼化完成冰晶,冥夜亦是得知桑佑被丢入了荒渊,紧接着仙侍就过来报告说桑酒跑了,那种地方可是危险之至,进得去出不来。 他在荒渊之上犹豫了会,他是守护世间最后的神明,身上肩负着抵御妖魔、寻找剩余魔器还有邪骨的重任,他其实是不能任性的,但除此之外他还是桑酒的丈夫,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已经辜负过桑酒了,现在还不能保全自己的妻子……故而仍旧选择了跃入其中。 可他赶不及了,桑酒已经被妖魔吞噬殆尽,她的怨恨——蚌族何其无辜,天欢那种坏事做尽的却可以得到宽恕,天道何其不公,令她化为了魔体。冥夜有心劝她回归,过去种种,诸般过错,他都会想办法弥补,但她如今入魔十分彻底,根本听不进去,冥夜便觉得需先稳住她的心神,不能让她继续堕魔。 桑酒化出剑指向他,却厉声问,“那些屠戮墨河水族的可都是你的部下,如何处置?杀了吗?” 冥夜皱眉,他道,“他们被天欢利用蒙蔽,是我管束不周,定会严加惩戒。” “好。”桑酒重重点头,“那你可曾宽恕天欢,饶她不死?” “是,可是天欢没了仙髓,即便是我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几年了。” 冥夜此举是与腾蛇族做了交换,他认为比起让天欢死,让墨河水族复生才更重要。 只是仇恨却没有那么容易就消弭,就算墨河水族复生,就可以当做一切不存在吗?更何况桑酒还不知道冥夜此举是因为换取复生的机会。她入魔便是因为坚定的仇恨念头,只有血债血偿才能解去心头之恨。 “冥夜你好慷慨,你饶了他们死罪,谁来偿还我父王,我族人的性命?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要他们都死,他们向墨河的妇孺老幼挥下屠刀时,心中没有半分善念,半分同情,我要他们每一个人都为自己的麻木不仁,付出代价!” 可冥夜更心疼她,并不想要仇恨侵蚀她的心智,最后心中只剩下了仇恨整个人的人生可就完了。 “桑酒,我可以理解你心中的痛苦,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堕魔,你这是在拿自己去殉葬,这不值得。” “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告诉我值不值得,应不应该。给我滚开!” 桑酒举剑前刺想要逼冥夜离开,不要再管她,也管不了她了,她不想再听冥夜的话了,如今他们神魔势不两立,说这些岂不是可笑? 可冥夜就是要用自己的行动感化她,将她救出身陷的泥潭,他不仅没躲开还往前走了一步,桑酒惊愕住她到底是对他有情,冥夜趁机再次使她陷入昏迷。本来荒渊确实是有进无出的,但稷泽是荒渊的守护神,他帮助冥夜等人走出了荒渊。 冥夜将桑酒带回了竹林小屋,他答应了桑酒会同她一起面对,不论是她杀了人,还是她如今的入魔之体,她永远都是那个桑酒,是那个陪在他身边的桑酒。桑佑也被他放入了冰晶盏中疗伤,只要有这冰晶盏细心涵养,她的族人便会有新生之机。将墨河水族的遗骸放入其中,或许千年之后,她的族人便会回来。 他又与桑酒说了被炼化后的洗髓印可以为她重塑仙髓,只要她能保持道心,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脱离魔道,重归仙途。 “桑酒,我真的很喜欢在这里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往后余生,我也只想过这样的生活。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你可以,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吗?”他将桑酒抱入怀里,脸色苍白至极。 他奔波太多,自从神魔大战之后还没休养几天便去炼化了洗髓印,紧接着又炼化万年冰晶,还多次受伤,多思多虑,这对于神明而言也是吃不消的,唉。 然而桑酒的心已经太冷了,她听得冰晶盏是腾蛇族与冥夜的交易,目的便是换得天欢的性命存活,可冥夜告诉她只有拿到这冰晶盏你的族人才能够复活,比起天欢的性命,你一定更在乎你族人的性命,是吗? “冥夜,你公正无私,以身作则,是个再好不过的神明。不过你根本就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一场交易,这世上并非一切都可以以公平度量,等价交换的。” “冥夜,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个,国王割rou饲鹰救白鸽的故事,最初让他做出选择的,也不过是那一点怜悯之心罢了。那只鸽子如此洁白可爱,谁能不心生怜悯呢?就像我,自然而然地对你动了心,喜欢上了你,即使知道我要为此付出代价,我依然愿意为此拿起刀子。那时我以为这份孤勇足以让我承担代价,可我没想到,这份代价竟然这么大,这么大。国王为了他的一点初心,割尽了全身的血rou,而我为了你,害死了整个墨河。我是那么地可笑,那么地可恨。” “我只是个蚌精,远没有国王那份虔诚,他不悔而飞升,而我不行。我后悔了,我后悔得恨不得杀了我自己。自从天欢屠尽我墨河的那一天起,我心中就只剩下赎罪和复仇,再也没有你了。” 冥夜想要说些什么,“桑酒……” “救我阿兄的办法我自己会去找,战神冥夜的这份情,我承受不起。”桑酒将冰晶盏中的桑佑躯体摄取出来后,竟然选择将冰晶盏摔碎在冥夜眼前。 冥夜不可置信,他如今已经是虚弱至极,身形不稳只得慢慢蹲下身去,想要敛起冰晶盏碎裂的残骸,桑酒却释放魔力制住他,不想让他再成为自己复仇的阻碍。 “仇人,我也会自己去杀。” 这似乎便也是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结局了。 她的初心本没有错,却先后引起了天欢的嫉妒与忌惮之心,她的诚心也感动了神明,神明为了她也回了眸,流了泪,神明为了她也可以做那个割rou饲鹰的人,拼上自己的一切来挽救她。可她后悔了,她这一初心害死了族人,她无法接受,她必须要报仇,从而希望神明能站在她这一边。如果神明不愿,那这一初心不要也罢。 可她要做的是要那些人都死,要杀族人的那些天兵天将死,要天欢死,要腾蛇族的命来偿还蚌族的性命,她满心杀戮仇恨,神明却不可能依言,神明也必须阻止。 只因神明是公正无私的,是怜悯众生的,为此他不惜消耗自己的神力来炼化洗髓印和冰晶盏,它们都可以换来生机而非死亡,他想要尽己所能地补偿蚌族,而非口头上说说。该杀的可以杀,不该杀的也罪不至死,没有参与进来之人何其无辜。 她希望神明偏心,却忘了神明本就不能偏心,众生在他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都是生命。可以消耗自己,也宁愿消耗自己,却不能擅使专权,或滥杀无辜。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注定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