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好言相劝
阿珍看见云娘从外头端进来的食盒,不由得眼睛一亮,小声惊叹道:“云娘可真是手艺精湛,别出心裁,怎将这点心菜肴做得这样精致!” 清容也忍不住仔细打量着这几样精致的食物,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从前在国公府里,也见旁人做过,不过是现学现卖。见娘子这几日苦夏,没什么胃口,便做了送来,还不知合不合娘子口味。” 清容笑道:“你这些东西我还没吃呢,只是光看,便叫人有了食欲,你用这银碗玉盘来装托,倒真是应景。” “娘子快尝尝,这玉盘里的水晶莲糕,是用新鲜的莲子与荷花做得,还有这苦凉羹,还是刚从井水里泡过的,还凉着呢,娘子若爱吃甜,可入些冰酪浆,更是美味。” 清容依言拿起一块水晶莲糕尝了一口,甜而不腻,还在着淡淡的荷花香,她不由夸赞云几句,又让颂月阿珍各拿了一块,清容将玉盘递到云娘跟前,“你也尝尝,若叫我说,这院里的厨子手艺可是远不及你。” 云娘十分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若是之前清容做这般举动,她定然不敢领受,可现在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清容待下人的随和大度,清容待下人是很不错的,这是云娘这近半年来的感受。 阿珍和颂月也是赞不绝口,至于这苦凉羹加上些冰酪浆就更是美味可口了。阿珍对吃却是上心,“云娘,你还会做什么旁的点心,可能教教我?” 云娘被问着,还真认真思索起来,耐心地回答,越说到后头,便是把阿珍说得直咽口水。清容也忍不住笑,过了一会她又问云娘道,“你做的莲糕和凉羹可还有吗?” 云娘道:“有的,想着娘子或许爱吃,便多做了些。” 清容点头,说道:“阿珍你厨里用食盒装一些,叫阿成跑一趟官署给阿郎也送一份去。”这几日苦夏,薛绍胃口好似也不如之前,这点心美味,也好叫他尝尝。 面前这三个相视一笑,都明白清容的意思,阿珍忙笑着应道:“是!我这就去。” 颂月看着清容,也是一脸笑意,暗指道:“看来云娘这手艺真是不错,连娘子的心都留住了。” 云娘捂着嘴笑,清容睨了颂月一眼,颇有些无奈道:“这么好的点心还堵不住你的嘴。” 这一个个的,倒显得自己平日待薛绍是有多差一样。 这几日薛绍都忙得分身乏术,昨日便直接歇在了官署里,没有回来。清容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忽然发觉,这几个月下来,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偶然夜里不回来歇息,她居然也会因此难眠。 颂月不再说,只是忍不住笑。其实不用清容说,她们也都有感受到,娘子或多或少地待阿郎都有些不同了。上回还主动问起阿郎想吃些什么,还叮嘱了厨娘日后做菜也按着阿郎的口味做几样,阿郎在一旁看着是一句话也没说,可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去了,这几日阿郎虽然忙,可心情是rou眼可见的好。 秦氏怀的这一胎格外闹腾些,加之天气不好,秦氏怀的辛苦,胃口不好便罢了,晚上睡得也不踏实,这才没过多久,人都消瘦了不少。 清容便和苏氏一道去看她,清容还特让云娘做了些莲糕送去,果不其然,苏氏和秦氏尝过之后,很是喜欢,秦氏好几日都吃不好,竟是连吃了好几块。 苏氏望清容身后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云娘身上,不动声色地盘算了起来。因秦氏有孕,清容和苏氏没有多留,不想打扰她休息,坐了一会便走了。 苏氏与清容一同离去,两人并肩而行,与后头的婢女拉开了些距离。苏氏道:“我看这二弟妹这肚子里的多半是个男胎,我怀头胎的时候,也是折腾,但怀着阿顺的时候便是安稳的多。” 清容笑道:“看来阿顺却是个贴心的,还在娘亲肚子里就知道体贴母亲了。” “说是这般说,带起来,可还是cao心得很,日后你便知道了。”苏氏笑了笑,话入正题,“话又说回来,你还是要在这子嗣上多上点心才是,毕竟你与四郎成婚时日也不短了。” 又是这个,清容听得心中不免有些麻木,可她面上还是平静,点头道:“阿嫂说得我明白,不瞒阿嫂,我也一直在调理着身子。” “那便好,你别嫌阿嫂多嘴,这子嗣是何等要事,你又是个女子,若是无个一儿半女的,日后如何立足自处?”苏氏尽可能说得委婉些,不想让清容难堪。 其实也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过清容,好几个月了,都不见动静,猜测清容是不是不能生…卢氏对此也是有些担心的。 清容点头,“我晓得,阿嫂是一片好心。” 苏氏提起了刚刚心里的主意,“你身体弱,原也急不得,可是这男人不一定这样想。我看你后头跟着的云娘模样标致,人也能干,又是你那边本家跟来的人。你何不让四郎将她收为通房,或者做个妾室,好歹是你人,日后若有了子嗣,你接到膝下养就是,那孩子也得喊你一声母亲。” 清容愣住,她看着苏氏,心情复杂。苏氏说得虽不好听,却也是事实,若她无所出,薛绍自然是要纳妾使婢,延绵子嗣,好延续香火。而她作为正室,无子无女,日后自然容易遭人怠慢,也只有用本家的人,或许才会可靠些。 苏氏以为清容不肯与人共侍,她劝道:“三娘你看开些,这也是为着你打算,虽说婆婆现在不说什么,可难保日后会对你心生不满,你要想日子过得顺心,有时候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清容却不是因为这个,收云娘为妾,可是云娘是否愿意呢?那薛绍呢?薛绍也愿意吗?清容之前便想过若是薛绍要纳妾,那她也不会为这些事争风吃醋,能平静接受。可是现在,她想到这个,竟然会觉得有些意乱。 清容点点头,道:“这事还是待我回去问问再作决定,多谢阿嫂。” 苏氏见她听劝,便也没再多说此事。两人往前走着,却没留意到身后隔着不远处云娘黯淡下去的眼神。 待晚上回去,诸事完毕,清容便喊住了云娘,让她留下,打算与她好好谈上一谈。 清容道:“你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事吗?” 云娘摇头。 清容随意点点头,说道:“你跟着我也有些日子了,能与我说说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吗?” “婢子是老夫人送给娘子的,婢子都听娘子吩咐。”就算清容真的需要自己去做妾,她不能违逆,也不想让清容为难… “我的安排?”清容笑了笑,说道:“我想先问问你,这毕竟是你的大事,我知道你还是国公府的人,或许早有打算,你不妨与我说说。我虽不似老夫人那样说一不二,但在我能力之内,或能助你一二。” “我…”云娘欲言又止。 见云娘犹豫,清容道:“你直说无妨。” 云娘突然跪下,语气很是悲伤,“娘子有所不知,婢子从前因家中获罪,与家人分离,被没入掖庭为奴,曾在先帝的婕妤前伺候过,又因缘故,被送到了阳城长公主府…后头被公主拿来讨好国公府,而被送到韦家…再后来,就跟在了娘子身边。婢子几近转辗,被人当作物品,送来送去,如今只想寻得一安稳之处,可以不用再受这流离之苦。娘子待人宽厚,婢子能跟在娘子身边很是感念,若是娘子不嫌,云娘愿意终生侍奉在娘子左右,不谈婚嫁,以娘子为主。” 她不想被人当作物品,随意转送,也不想再被人抛弃。 清容闻言,略带可惜的看着她,半响也是无言,云娘的来历自然不简单,只是她没想到竟然这样坎坷。 清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要扶她起来,“起来吧,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答应你,若有我在一日,便让你有处可寻安稳,有家可依。只是你的身契尚在老夫人那,我并不能完全保证。” 云娘喜出过望,忙行礼道:“多谢娘子!我明白娘子的难处,只是有娘子这句话,婢子便安心了。” 清容不想她太过失望,说道:“你原是良民,若是日后有机会,老夫人肯将你的身契给我,我便去官府消案,让你归良,到那时去留自由你做主,我绝不勉强。” 云娘却摇头,“婢子就跟着娘子,真到那是,也愿意跟随娘子。”自从跟着清容,她才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那是一种平等的,真正将她看作人的温暖。她舍不得离开,也舍不得清容。 清容笑了笑,却不以为然,“先别说这个了,若真到那时,你再做决定也不迟。至于你说不想婚嫁,可是真的?” 云娘正了神色,语气果决,“婢子所言句句如实,婢子不愿嫁人生子。如今婢子已无亲人在世,孤苦一人。人生意外种种,总是猝不及防,婢子来此一遭,已觉艰苦,不想再留羁绊在世上。” 清容微怔,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半响,清容道:“你放心,你的意愿,我尊重。我在,这事便由你自己做主。” 此番决定也并非她临时起意,云娘跟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事事尽心,也有分寸,虽说不一定把自己完全当作主人,可经刚刚一番话,清容明白云娘想来也不会对那边事事交代…何况云娘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若能留住她,自也不错。 她的意思很明了,云娘听明白后,脸上欣喜之色难掩,她喜极而泣,再次行礼谢恩,“多谢娘子!娘子的恩情,婢子会铭记于心。” 清容好笑,“好了,快起来。正如你所说,人生在世,总是艰苦,若是还要相互为难,这日子岂不是难上加难?既在我能力之内,又能全你心愿,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