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老百姓常说一句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H市地处丘陵中心地带,气候常年温暖湿润,再加上独特的酸性红壤,茶成了本地最具有代表性的经济作物。占据地利之便,富春茶场可以说是H市老招牌的国营企业。但早几年经济改革开放,茶场也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富春茶场首当其冲收到冲击,后来改名为富春茶厂！不同于早些年,茶票一票难求，茶叶市场供不应求。随着政府的大力扶持，各种茶叶新品种源源不断的引进,茶叶加工的机械化，冲击的富春茶厂这几年经营很是捉襟见肘。前几年，H市也曾经盲目引进新品种，可能因为气候环境不太适应，效益不甚理想。而且，茶也不是一年生经济作物，资金投入回收的慢，再加上外地的市场冲击，这几年本地的茶叶市场一直萎靡不振。受到市场冲击的富春茶厂，后来破釜沉舟，咬牙砸重金引进了一整套机械加工流水线，打算重振旗鼓。可惜，当时调研不足，茶叶的供求市场份额已经瓜分完毕。而且当时砸重金引进机械化设备，使得富春茶厂资金断链，能勉强维持到现在可谓无力回天了。因为富春茶厂的经营不善，就连本地茶农也受到了影响！今年立春早，天公也作美，眼看头一茬最新鲜的春茶很快可以采摘了，茶农们却发愁的很！以前新茶采摘后会直接送到富春茶厂，但茶厂都快黄了，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新茶该卖到哪儿呢？茶农着急，富春茶厂的老厂长和厂委书记更着急，茶场虽然早就已经承包出去不能算是厂里的责任了，但工厂还有几百号工人等着开工拿工资吃饭呢！茶的节令性很强，要是搁在以前，春天这个节令是茶厂最忙的时候，工人一天三班倒，加班加点的干！但今年，一大半工人在家待岗，厂子虽然没有完全停产，但是也冷冷清清，花大价钱买回来的设备还锃亮簇新的呢！老厂长今天照例背着手在厂子里巡视了一圈，布满沟壑的脸上愣是多出来几道皱纹。厂子经营不善，老厂长自觉难逃其咎，今年才刚五十出头，头发几乎全白了，生生老相了好几岁，平时挺的直直的腰杆都有些佝偻，厂子里几百号工人还有上千号工人家属等着工资买米下锅呢！环顾一圈因为少了人气显得有些破败的厂区，老厂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勾起的嘴角泄出几分苦涩，愁啊！老厂长打不起精神来，闷着头走，刚走了两步，差点没跟来人撞了一个正着，“老厂长，可找到你了！赶紧的，翟市长他们要带着外商过来参观！”风风火火跑过来这人叫苏志，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清瘦白净，跟老厂长算是搭档，是厂委书记。这个平时一向慢里斯条的文化人，难得这么莽撞，因为平时缺乏锻炼，早跑的气喘吁吁，边说边喘，但是镜框下眼睛亮的发光，就盼着这一天了！翟市长新官上任后主抓经济，为了厂子的事儿，苏志和老厂长没少跟翟市长打交道。当时第一次从翟市长嘴里听到养生茶仨字时，他们没少反复琢磨，觉得这是茶厂最大的机遇了，养生茶也是茶啊！为了茶厂以后的发展，也为了手下几百号工人，老厂长和苏志这个厂委书记一咬牙，倒不介意整改合并茶厂，只要对方愿意接手几百号工人，不压榨茶农们！翟耀扬跟郭小海和芽儿稍稍提过茶厂经营不善的事儿，但具体的怎么合作需要郭小海和芽儿拍板。毕竟，出资的是郭小海他们，怎么一个合作法需要郭小海和芽儿拿主意，所以翟耀扬一直没有给老厂长和苏志他们确切的回复。况且，作为主抓经济的市长，翟耀扬很清楚像这些国营老厂的内部存在诸多的问题。有时候，与其想着怎么起死回生，还不如考虑如何破而后立！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翟耀扬考虑的不仅仅是如何让一个国营老厂老树发新芽的问题，而是如何更好的带动促进地方经济发展，保证茶农们的利益。这两年，为了厂子的事儿，老厂长没少往市委跑，得到的最多回复就是打官腔和敷衍。老厂长他们早不敢信那些官话，虽然外资来H市投资养生茶的消息传的风言风语，但最后不定下来，老厂长也不敢把鸡蛋全装在一个篮子里。老厂长他们也不是真的稀里糊涂的，早听人说投资商已经来H市了，但翟市长那边没有确切消息，他们最了解厂子的情况，也不敢抱多大希望！翟市长分析的再头头是道，人家看不看得上富春茶厂还是一说呢！这冷不丁的，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有盼头了，老厂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真的啊？”“真的，田主任刚打电话过来！”见苏志点头，老厂长高兴的差点一蹦三尺高，这简直是及时雨啊！苏志推了推有些往下掉的镜框，“老厂长，田主任刚才打电话说，翟市长他们带着人都在路上了，马上过来！你看，咱们是不是准备准备？”“对，是得准备准备！”老厂长连连点头，表情轻快不少，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很多，“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大红横幅，我去找出来找人挂上！”老厂长说着，脚下生风似的，早不见了踪影。苏志手还推着镜框，话还没说完呢，就见老厂长跑远了，苦笑着摇摇头，还是算了。以老厂长那火爆脾气，要是知道平时最爱煽风点火的魏军他们那几个二混子不知道怎么也来厂里了，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这心里也难免在嘀咕，田主任最后含含糊糊的那句让自己赶紧去把魏军他们打发走，到底唱的哪一出？田主任有没千里眼，咋知道魏军他们几个要来厂里闹事儿呢！但嘀咕归嘀咕，苏志很了解以魏军为首的那几人什么品行。魏军他们几个跟刺头似的，平时最不服管，厂子里这么困难，还三天两头来厂子闹事儿。虽然不知道田主任为什么知道魏军他们几个过来，但他们在肯定没好事儿！按着田主任语焉不详的提醒，果不其然，穿着阔腿牛仔喇叭裤流里流气的魏军几个人正在厂子大门口的门卫值班室前面义愤填膺的‘振臂高呼’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竟然忽悠过来三四十号人！不少在家待岗的工人和家属神色凝重，三三两两的或蹲或站，交头接耳呢！让苏志头大的是，也不知道门卫怎么值的班，竟然没人告诉自己，厂子大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也幸亏自己多走了这一趟，要不然，翟市长带人过来，好家伙，直接被厂子里的工人包围了，谁还乐意谁还敢跟厂子合作啊？苏志脸顿时阴沉下来，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吓了正小声嘀咕些什么的众人一跳。魏军比苏志这个厂委书记小不了几岁，但平时有些不务正业，就是以前厂子的效益好的时候，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人长的相貌堂堂，唯独那双桃花眼邪里邪气的，平时也油腔滑调最爱干煽风点火的事儿。苏志虽然还不大清楚魏军今天又闹的哪一出，但一看见他就忍不住头疼！偏偏他这人性子油滑，跟泥鳅似的滑不留手，就连老厂长拿他也无可奈何，顶多仗着辈分骂两句！看见厂委书记，魏军眼珠子骨碌一转也不紧张，朝神色慌乱的几个哥们使了一个眼色，嘻嘻一笑，从衣兜里掏出一包过滤嘴香烟要给苏志点上。苏志阴沉着脸，推开递到嘴边的香烟，不耐烦的责问道，“魏军，你们又在搞什么呢？赶紧的，各回各家！等会翟市长带人过来参观考察，你们堵在大门口算怎么回事儿！”“瞧你说的，我们能干什么啊？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过来关心感谢咱们厂子的发展呗！”魏军嬉皮笑脸的把烟别到耳朵后，压根不害怕苏志的警告！而且，他那句话也戳中了众人的心声。魏军怂恿大家过来，大家不就是想听一听厂子里到底什么打算吗？厂子的效益不好，连累的他们家里也快没米下锅了！田主任也算是慧眼，煽风点火可以是魏军最大的特长了，虽然随口一句话，但挑拨的味道十足。苏志很快被匆匆从家赶过来的厂子工人围得水泄不通。“书记，我们就想问问咱们厂子到底什么章程？不是说有老外要投资吗？”“是啊！听说咱们厂要整改合并？那我们还算不算是厂子的员工了？厂子里打算怎么安排大家啊！以后的工资怎么算啊？听说他们只聘用那些老师傅，真的假的？”“就是！不说那些捕风捉影的，什么时候才有活干？就那点基本工资，买米都不够，从过完年就再也没舍得给孩子买斤猪rou解解馋！”就是没魏军在旁煽风点火，事关自己的饭碗，众人也很关切，七嘴八舌把苏志给问的头晕脑胀，百口莫辩！苏志陷到人群当中，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突然气沉丹田高喊了一声，见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了，苏志环顾一周才沉声道，“那我今天先给大家透底，等会翟市长带人过来参观，这是咱们厂最大也是最后的机遇了！大家也别在这儿堵着了，省得把人家给吓跑了。明天，明天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别看苏志年轻，但挺有威望！这个年代，以工厂为家的口号不是白喊的，工人对厂子都很有感情。再说了，毕竟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大家关心的还是工作的问题，见苏志说的斩钉截铁，众人表情有所松动，沉默了片刻后，三三两两的就准备离开。见人群已经散了，苏志把魏军他们几个拉到一边，阴沉着脸警告道，“魏军，我也不管你们到底来干啥的！但田主任特意打电话，让我过来通知你们一声，都赶紧麻溜的回家去，别在这儿捣乱！”魏军眼神一慌，表情却振振有词，“什么田主任？我们可不知道咱们厂有田主任，不过就是想过来打听打听情况！”苏志还能看不穿这点小把戏，眼神直直的盯着魏军，看得魏军心里犯嘀咕举手投降，嘟囔道，“行，行！我们回去行了吧？”说着，吆喝了剩下那几位厂子里的刺儿头，还真扭头就走了。目送众人陆陆续续的离开，苏志不由长松了一口气，见时间不早了，也忘了再多叮嘱门卫一句，也快步匆匆的回厂子里准备了！苏志离开的匆忙，没有注意到，已经离开十几米开外的魏军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珠子骨碌一转，不对啊，这事儿是田主任私底下再三吩咐的，怎么突然变卦了！别是姓苏故意诈自己的吧？扭头看苏志离开了，魏军赶紧招呼几位铁哥们小声嘀咕了几句，就见那几人快走几步拦住已经离开的众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大家也停了脚步，似乎要去而复返！要不说臭味相投呢，魏军这人也有些小聪明，越琢磨越觉得不对，耽误了田主任安排的正事儿就不好了！再说田主任，偷偷摸摸打完了电话，心底虽然还有些担心，但终于可以找个座位坐下擦擦脑门上不停往外冒的冷汗了！何朝东和翟耀扬跟田主任共事多年，刚才田主任表现如此失常，他们一点也不难猜出田主任的想法。俗话说，煮rou烂到锅里，丢人也丢在家里！见田主任难得还有这份急智，知道借电话赶紧补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表情多少有所缓和。芽儿这点眼力劲也是有的，虽然不像翟耀扬猜的那么准，但心底也难免有些不安。半个小时后，车还没开到茶厂大门口，田主任大老远就探出来半个身子看，见大门口清清静静的，紧张的表情瞬间有些缓和。芽儿听力过人，几乎听见坐在最后的田主任还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车还没停稳呢，田主任噔噔噔跑到最前面，车门刚打开，第一个冲下车先环顾四周，没察觉到异样，提心吊胆了一路的心将将要放回肚子里，就看见突然呼啦啦从门卫室里出来二三十号人。身形单薄才刚十八岁的小门卫哭丧着脸脖子被魏军哥俩好似的紧紧搂着，动弹不得，心里那叫一个苦，早知道就不跟钱大爷轮班了。而田主任看见明目张胆跟自己打眼色的魏军就跟看见了鬼似的，心直接蹦到嗓子眼，憋的脸色通红，恨不得把魏军捏吧捏吧踩落尘埃。懊悔的随时想晕过去的田主任也顾不上太多了，赶紧小跑过去咬牙切齿的低声威胁道，“怎么这么多人还在这儿，不是让你们都回去了吗？赶紧的，赶紧把人带走！”正要邀功的魏军傻了眼了，不自觉的松开小门卫，忍不住掏耳朵！而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亲自到大门口接人的老厂长和苏志远远的看到大门口那群人那么眼熟，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摆明了来者不善啊，不由也愣住了，坏了，坏了！车上的众人还没有下车，见田主任给自己安排的这出闹剧，翟耀扬面如沉水，而心绪已经历练的古井无波。至于何朝东尴尬的看了看车内，唯独庆幸的是除了约瑟他们几人外，其他人应该都算是‘自家人’，不至于太难堪？至于其他的那些人精，见何朝东这表情多少也猜出来些什么，但也只好假装不知道。约瑟和凯琳他们对这次合作最看重的是芽儿这个人，对大门口的情况不太在意，但偏偏里奥是大号的好奇宝宝，看着大门口突然冒出来的那群人表情十分激动，忍不住问道，“杜，他们是？”芽儿心里苦笑一声，十分同情的瞥了翟耀扬一眼，睁着眼睛说瞎话笑着打趣道，“这是在表示热烈欢迎呢！”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瑶非鱼亲亲的火箭炮，炸的乐陶陶，晕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