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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木蝴蝶与那些随护她一年多的人提出想回去过冬时,她若无其事地同意了。反正谷中那些人想除掉的只是她这个“神女”,木蝴蝶什么都不知道,回去也不会有危险。只有她不能回去,也不能贸然与谷中翻脸,因为“独虎敌不过群狼”这个道理,她懂。当她看着第五静面纱遮脸,理所当然地对玄明毕恭毕敬,却视她如无物时,就已经明白——祖父当年担忧过的事终于应验。当红云谷的人开始不再信奉“红云天神”,他们自然也就不再需要“红云神女”。无论这个“红云神女”是前一世在谷中不问世事的第五月佼,还是这一世行走江湖的第五月佼,都得死。不能只是消失,也不能是退隐,是必须死。一定要“天神谕者”活生生轰然倒塌,才能使所有人安心。天光微亮,床榻上的月佼徐徐睁眼,以左手手背轻抵额间,手背上,一朵金粉朱砂描绘的烈焰木莲近在眼前。她轻轻弯起唇角,惺忪的睡眼中有潋滟明光。阿娘,阿爹,你们看,我在笑呢。我不怕的。****外间响起笃笃敲门声,竟与先前打断梦境的剥啄之声一模一样。月佼自床榻上缓缓坐起身来,撩起床帐倾身探出头去,见窗畔花几处已无人,便打着呵欠下了榻。虽腹中疼痛较昨日已稍有减缓,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今日放弃妖女装,穿得厚实些比较稳妥。在行李中找寻衣衫时,不急不躁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等一下。”月佼绵声应了,赶忙麻利将衣衫换好,又拢了拢微乱的头发,这才揉着眼睛去开门。才将门拉开一道缝,就见一身清爽的严怀朗立在门口,月佼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又想将门给关上。严怀朗显然眼疾手快,稍稍使力抵住门扉,一个闪身就进了房中。“我、我还没洗脸。”月佼背过身去,抬手揪了揪自己头顶的乱发,似是带了些恼意。严怀朗淡淡勾唇,温声道:“给你带了吃的,洗好后就进来吃。”语毕,从容举步,绕过屏风进内室去了。月佼窘然地撇撇嘴,赶紧开始梳洗。收拾停当后再进内室,见严怀朗镇定自若地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一个三层的食盒。月佼低声谢过他,却忍不住垂眸红了脸,笑意微赧:“我要拿个东西,你、你能不能闭上眼?”她本想请他回避,可毕竟人家昨夜照顾了她,一大早又给送吃的来,她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好。”严怀朗也没多问,从善如流的闭了眼。月佼见状,赶忙做贼似的自行李中找出一条干净的月事带,团起来藏到袖中,“我得出去一下,你、你先自便。”****待月佼再回来,严怀朗便将食盒中的早点一一取出,“趁热吃。”月佼谢过,感激一笑,与他对桌而坐:“你,昨夜是几时走的?抱歉,我后来睡着了。”“不是说,我在这儿你睡不着?”严怀朗好笑地瞥她一眼,“天快亮时才走的。”“给你添麻烦了,多谢……”见他神色不豫地瞪过来,月佼急忙收声,从食盒中拿过一块温热的油糕,奋力咬了一口。她双颊撑得圆鼓鼓,一对水汪汪的眸子不自在地转来转去,实在很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松鼠。严怀朗感觉自己冷凝的面色快要绷不住了,右手虚握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你还救过我呢,我谢你了吗?”严怀朗慢条斯理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江湖儿女,不兴这么多虚礼的。”“你又不是江湖儿女……”月佼偷笑嘀咕着,接过他递来的杯子。严怀朗也不与她计较,满意地看着她认真进食的模样,缓缓开口:“你昨日说你想进学考官?是一时兴起吗?”“不是,”月佼将口中的食物吞干净后,才认真回望他,“我跟随祖父读过几年书,祖父一直希望我能走正道。之前有些事我还没想明白,昨日有些明白了,这才慎重决定的。无论最后成与不成,我总该去试试。”月佼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待到惊蛰之日,谷中与半江楼接头时,若你还需我帮忙,我一定会来。”严怀朗对此不置可否,只垂眸轻晃手中的茶杯:“打算几时动身?”虽她并未透露太多,可从她昨日忽然遣散了身边人的举动,昨夜又说过回去“会死”,严怀朗判断,显然是红云谷中有人要对她不利。若无必要,他不会再让她冒险接触红云谷的人。“再过几日吧,”月佼无端又红了脸,“我这几日也……不方便骑马。”“我今日启程回京,”严怀朗仍旧垂眸望着手中的茶杯,像是在跟茶杯说话似的,“我有马车。”“诶?”月佼的眼儿倏地晶晶亮,惊喜地轻咬下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毕竟我还得靠你一月一次的解药保命呢,”严怀朗唇角轻扬,“还是一起走吧。”听他提起这个,月佼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嗫嚅道:“那个啊,其实我、我骗你的,那是……”严怀朗却出声打断了她:“别废话,你只管回答,跟不跟我走?”真是个奇怪的人,都说了是骗他的,他竟半点不生气,也不追究,一副“我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月佼偷觑了他的神色,心中暗暗权衡半晌,轻声且坚定地道:“跟。”作者有话要说:严大人:我有马车,我还有松子,你跟不跟我走?月佼:我又不是真的松鼠,不喜欢剥壳,哼唧。严大人:……我剥。第十三章(捉虫)之前有木蝴蝶及暗中随护的一行人帮着打点,月佼从不觉得自己的行李有多累赘,今日轮到自己亲自动手,她才惊觉自己的行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轻便。“我出谷时,真的没有这么多东西的。”车夫搬着沉重的箱子走在前头,月佼有些愧疚地垂着脑袋跟在严怀朗身侧,讪讪解释道。她在出谷时打的主意就是两三年之内不会回去,但怕做得太明显引人注目,便没敢带太多东西。除了衣衫首饰之外,就只带了当初爹娘悄悄给她的一些银票与祖父留下的那个小锦盒,连她最心爱的话本子们都没带。这一年多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她无端多出两大箱子行李来?!“小事,”严怀朗淡淡勾了唇角,缓声道,“对了,还有一人同行,若你觉得他烦人,不理他便是。”月佼点点头,想起他仿佛不喜听别人向他道谢,便急急收了口,只是“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