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鬼
陈镜扬小时候总是在奶奶家过暑假。走在乡间小路上，总是会伴有各种各样的惊喜，比如抓到特别稀有的甲虫，比如捡到漂亮的鹅卵石，但更多时候，在遇上这些惊喜之前，她的脚总是会被遍地堆积的鸡屎袭击。生活有时就是这样，踩完一滩鸡屎之后下一滩鸡屎就会接踵而至，在历经磨难之后，得到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回报，比如虫子，比如石头。 从铁桶里分离出来的骨头放在红色塑料桶里，藏在床底下，向化工厂定的那批盐酸还等着自己去签收，等到了手，就可以在家里听碳酸钙“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了。这一切原本可以按部就班地完成——如果张润景这个孽畜今天没有堵住她的路的话。 “你最近看起来好忙，感觉上学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了。”张润景靠着墙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丢到地上，狠狠跺了几脚。 “没钱了，别找我要。” “怎么可能，你爸妈不是很有钱吗？” “他们有钱关我屁事，钱又不是我挣的。” “你最近越来越会说话了。”张润景慢慢走进她，“你以为我真的图你的钱？你应该不知道，我最喜欢看你被整的样子，这才有趣。” 陈镜扬约了许沁宜今天来家里来观看化学反应，恰好现在她的暑假还没结束，她也没什么朋友可以玩，再和她见见面也不是不行。但现在她半路被拦下来，可能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了。 “如果我没有及时出现的话，她会去哪呢？可能等不到我就会回家吧。” 张润景今天下手比平时还要重，陈镜扬的肚子被他踹了一脚，差点连午饭也吐出来，脸上他留下的的几个巴掌印清晰可见。陈镜扬当然难以忍受，但是就算要杀了他也不是现在，他的死会到时会顺理成章地和自己绑定在一起，贸然动手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明明上一次杀人就很顺利，可能因为杀的是陌生人，周围也没有监控系统和目击者，尸体处理也很及时，而且还有人帮忙，上次的经验是个很好的范例——把和自己有关的证据清理到最少。如果有人帮忙......或者说本来就不是自己杀的呢...... 这么想着，走到家门口，看见许沁宜抱着装着盐酸的桶坐在地上，凑近一看，她已经睡着了。陈镜扬用脚碰了碰她的鞋，她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在等我吗？” “啊，你回来啦！我看你一直不来，就帮你去把药水提回来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了，傍晚碰到了点事。” “什么事？要紧吗？” “先别说我了，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 许沁宜接下来的表情显现出莫名的悲伤：“昨天回家的时候，mama已经不见了。” “她有说她去哪吗?” ，，我不知道，mama以前也经常不见，说是去看望小弟弟，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小弟弟长什么样，mama说那是我的亲弟弟。，， “啊，又有儿子又不让你见，估计是没有见的必要吧，说不定是你妈和别人生的，等她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扔下你跑路。” “爸爸死了，但是mama一点也不难过。医生说爸爸是猝死的。” “你觉得你爸的死和你妈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 “不过，如果她真的跑路了，之前和你说去守夜应该也是骗你的，不然干嘛不带你去，她八成是在为跑路做准备。我说，你还没吃饭吧？” “我没有钱。昨天到现在都没吃过，mama好像把家里全部的钱带走了。” “我想也是。先进门吧，我饿了，吃了饭再说。” 一进到陈镜扬的家，许沁宜就想起那天和陈镜扬一起处理尸体的经过，她们合作得很愉快，从小到大，许沁宜就没有和别人一起做过什么事，她觉得，只有朋友之间才会一起做事、共享秘密，自从认识了陈镜扬，她就不像以前那么孤单了。想到这里，许沁宜的嘴角挂起一抹笑容。 “想什么呢？笑那么开心?”陈镜扬端上两碗泡面，把其中一碗递给许沁宜。 许沁宜正想说她心里想的，抬头却看到陈镜扬脸上的印痕，刚才在门外没有开灯，现在在客厅里，陈镜扬的伤痕清晰可见。“你怎么了?” “被战争恶魔打的。” “jiejie，世界上没有恶魔，你不知道吗？” “你丫还给我认真起来了啊......我被班里一个暴力分子打了。”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张润景。你肯定没听过，问这个来干嘛？” 许沁宜脸色一沉，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是我们前几天杀掉的那个人的哥哥。” 有时候世界就是很小，你不得不承认，而命运就像环形公路上的一块路牌，如果想要让生命的车轮继续前进，你只能迎接它，别无他法。 张润景很讨厌他的弟弟，自从他出生后，父母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到了他身上，而自己则和家里的空气相处融洽。即使在学校打架斗殴，爸妈也漠不关心，还说弟弟从来都不会做这种事，但自己知道他在欺负一个和他同年段的小女孩。和爸妈说了之后，爸妈不但不相信，还让他滚出去。之后他就在年段拉帮结派地欺负别人，反正是博取关注而已，谁的关注都一样，用什么手段都行。 可是最近弟弟失踪了，报警之后也没有任何结果，他猜测弟弟大概是被拐卖了——最近他们这一片拐卖儿童的新闻频出。他希望弟弟再也不要出现，这样父母的关注又会落回到他的身上。事与愿违，mama整天以泪洗面，爸爸则四处打听弟弟的下落，两人都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张润景觉得自己就像一棵长在沙漠里的仙人掌，旅人路过他的时候，有的忽视，有的唯恐避之不及。 就在他绝望得快要发狂的时候，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发消息的人说她是陈镜扬，想约他出来，还说要单独见面。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但张润景心里还是很希望她来搭理自己的，毕竟她长得不赖，身材也不错，反正欺凌她的游戏也已经玩腻了，如果自己趁这个机会和她冰释前嫌，以后说不定可以和她有不错的发展。 “和我一起住吧。”吃完泡面，在许沁宜收拾碗筷的时候，陈镜扬靠在墙上，发出了邀请。 许沁宜以为自己在做梦，发现不是之后，发怯地问:“你家里人不介意吗？” “平时的话没什么问题，我哥结婚后就搬出去住了，我爸妈除了过年都是在外地生活的。不过，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了，想找你mama已经可以去警察局了，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住的话。” 许沁宜含着泪，摇了摇头，“不，我，mama去哪里都和我没有关系的。她放下碗筷，拉起陈镜扬的手，“我很想和你一起住。” 陈镜扬很想让她把手撒开，但始终没说出口。 每天早上，陈镜扬醒来就会发现许沁宜睡在她的身边，陈镜扬不喜欢和人共享床铺，但是许沁宜也很识趣地选靠床沿的位置躺着，她睡觉的时候喜欢咬手指，整个身体像只龙虾一样蜷缩起来。陈镜扬没有多说什么，利落地下了床，她收拾东西的声音很大，许沁宜的意识被断断续续的水声、脚步声、咳嗽声拉回现实，就像身处雾霭逐渐散开的森林里。在一片朦胧中，许沁宜睁开了眼，迷离的视线中有一个晃动的人影，视野随着大脑的清醒而变得清晰，她看见陈镜扬把她的上衣脱下来，露出紧实又小巧的胸部，rutou呈淡淡的粉红色，再往下是平坦的小腹，修长结实的大腿，房间的窗帘还没拉开，光线昏暗，更给陈镜扬的rou体披上了一层令人眩晕的色彩。从陈镜扬起床到她出门的这段时间里，许沁宜就在晦暗的环境里体会着奇异的美妙，即使是在出门的时候，许沁宜也会在和陈镜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回想起她的胴体，想起她枕巾上残留的洗发香波味，想起她冷淡的面孔，想起她冰冷又温暖的话语。 许沁宜只要看着陈镜扬的脸，心跳就会乱了节拍。每天夜里，她都会悄悄推开陈镜扬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躺到床沿上，在黑暗里感受她呼吸的起伏。陈镜扬越是对她坐视不理，她就越想靠近她、了解她。 “jiejie，你喜欢那个女孩子的哪里啊？” 陈镜扬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你看我房间抽屉里的照片了？” 许沁宜被对方的语气吓了一跳，说话也变的吞吞吐吐的：“你，你别生气，我只是想给你打扫房间......” “没让你做的事就不要做。”陈镜扬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给许沁宜示意了一个眼神，让她收拾饭桌。 许沁宜低着头走到陈镜扬的桌前，收东西的动作也变得很缓慢。陈镜扬看出她的委屈，但不想费劲安慰她。 “我喜欢她……长得不赖，身材也不错，也很懂我。不过，她这人太薄情了，想一想，其实我也挺恨她的。” “她做了什么吗？” “我不想说这个。” “那你回答另一个问题，好不好？” “什么啊？” “你会喜欢我吗，jiejie？” 陈镜扬打量了她一眼，眼里满是不屑:，，我不喜欢小孩。，，说完，转身回了房。 这天夜里，许沁宜偷偷地从床沿挪到陈镜扬身后，小心翼翼地把手环在她的腰上，这一刻喜悦的心情超过了害怕，许沁宜感受到陈镜扬富有弹性的皮肤上微微发出的热气，和她的身体下意识地战栗。许沁宜不知道此刻陈镜扬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她只知道，陈镜扬没有拒绝她。 在一个雨天，警察来到了许沁宜的家，门没有锁，推门进去，发现许沁宜就坐在客厅里，面色发黄，客厅里的东西被随意地摆放着，桌上放着几桶吃过的泡面，厨房的洗碗槽里有一把带血的刀，经过血液比对，确认了是张润景的，许沁宜之后被带离了这栋房子，那时她的学校已经开学一周了，而她却迟迟没有去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