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发现小说 - 其他小说 - 妖刀记在线阅读 - 妖刀记(45卷)(252-255)

妖刀记(45卷)(252-255)

    作者:默默猴

    字数:24890

    第二五二折 为与君遇,千载乖离

    刑狱自古如阿鼻。狱卒一行,原是百工里的最底层,地位甚至不如屠夫妓户,

    乃不折不扣的贱役;偏偏在狱里,牢卒吏目握有极大的权力,恁是皇亲国戚,一

    旦投入牢笼,就是这帮人的俎上rou,不拿出银钱好生打点,拷打凌虐还算小事,

    丢掉性命都不冤枉。

    寻常百姓非不得已,绝不见官,唯恐不小心被衙差骗进班房,随便找个理由

    押起来,就是让家里人拿银两来赎的意思。没钱或给得不够,大牢里就是活生生

    的地狱,上至平望的京兆狱,下至各地的郡狱县狱,都是如此。

    东海为文明之始,三川又是财富集中之地,不比西山南陵,狱政相较起来是

    人性许多,光越浦地界便有四处监狱,各有区处:

    邻近西市的西狱规模最大,是正式关押囚犯的地方,又称大狱,设于此间,

    据说是为了斩首弃市之便。专囚女犯的掖庭狱则在城北,雇有干练的仆妇看管,

    呼曰「官媒婆」,一般衙役不能随意进出。

    慕容柔为制三川,在谷城设营练兵,营里也有牢狱,将军府所抓犯人,不在

    靖波府狱便在此间,审、判、刑、决都不干衙门底事。如城尹梁子同在论法大会

    上被捕,即押入谷城狱,未经将军许可,辕门直如天堑,天皇老子也见不上。

    城尹衙门里亦有牢房,在大堂右侧,与官差当值的班房只隔一照壁,称为

    「内监」。

    衙门是城尹大人办公的地方,周围多有公署,圈着黑牢刑室,哀声越墙,恶

    臭难当,不免有辱斯文。

    就连这里的三班衙役,地位也不比寻常郡县,架子甚大,哪里肯干狱卒?只

    押些克日将审的轻犯、证人之流。东西南三厢牢房,木板门惯常是不锁的,房里

    床榻桌椅备便,后进还有专用的井栏茅厕,在此候审的人可自由走动,若舍得花

    钱,衙门后巷不文居的葱rou火烧、燠爆兔肺,都能央人帮忙买来;若非各房只在

    高处朝外开一小窗,窗上嵌着狭仄铁槛,略有几分刑狱的森严气氛,内监看来就

    是座普通大院,同衙里余处并无不同。

    聂冥途关在内监的北面牢房里,厚厚的木板门倒是上了锁的。

    吴老七按典卫大人吩咐,特地从西狱弄了副二十斤重的铁叶团头枷,给这妖

    怪似的秃囚戴上,因他双手打折,大夫看过后说是不能上铐,双踝戴上脚镣,腰

    间拴条两尺来长的铁炼,一头钉死在砖墙上,不碍吃饭拉屎便了。

    房里四面抄满符字,是照着典卫大人的经书描的。吴老七找仨练过字的同僚

    帮忙,足足描了三天,写完再髹一层桐油,风干后泼水也洗不掉。

    「……这是镇邪用的呀!」吴老七的同僚边髹漆边嘀咕:「怕泼黑狗血坏了,

    魇镇就不灵啦。我从前在小河县看过一回,哎呀那个邪乎啊!」

    「你就吹吧,小河三年你哪天不喝得醉醺醺的,能记事才邪乎。」旁人尽皆

    大笑。

    说归说,打那名唤聂冥途的妖人囚入北房,衙差们便有意无意地避走内监,

    到了夜里,索性溜到对面东院的弓马值处蹭火锅。认真守班房的除了总捕蔡南枝,

    就只有藉酒壮胆的吴老七自己了。

    这几日慕容柔多在谷城办公,没了猫儿舔爪虎视,衙里直是群鼠乱舞,迟到

    早退开小差,颇有点恢复往日太平的味道;未至晌午,班房内空空如也,唯二当

    值的两名衙差在不文居吃喝正欢,反正总捕头请假、城尹下狱,无人照管,铁了

    心在店里喝到换班,自不会留意对面一抹银光掠过檐角,倏忽没入内监墙内。

    蚕娘初至衙门,地面不熟,但在银发女郎的灵觉之前,狼首的血腥兽臭便是

    最好的指引,狐尾般的润泽银发贴墙瞬转,无声无息分断铁锁,留于地面,身影

    直到聂冥途前才又凝形。

    「……起来!」

    女郎咬牙开声,聂冥途蜷缩成一团的身躯,连同房内诸物,呼的一声齐翻了

    个圈,如遭巨浪所掀,落地的瞬间像撞着某种无形软垫,势子一缓,又似浸入浅

    水,发出的声息还不如掀起时呼啸。

    只聂冥途撞上砖墙,重摔落地,木枷铁炼撞在身下的厚草垫——内监里唯有

    北房是无床的,用以关押刑犯——上,只发出些微声响。

    狼首头晕眼花,依旧紧闭双眼,不敢张开;鼻翼歙动,嗅出幽馥的女子体香,

    咬着满口血狞笑:「都说美人多刺,有话……不能好好说么?」蚕娘一哼,高瘦

    的老人维持着熟虾般的蜷姿曳地滑开,如遭山洪冲走,「砰!」背脊撞墙,一口

    血喷得老高,浇落满头尘灰。

    「再说废话,我让你悔生人世!」

    小手一扬,剑片「笃!」插进聂冥途右胸,明明是截面平滑,却嵌进了老人

    嶙峋露骨的胸膛,痛得狼首颤身闷哼,灰沫混血溢出嘴角。

    聂冥途右手吃力摸索,片刻才露恍然之色。

    「是……是平安符哩。给我的那人说,只要拿着这玩意儿,老狼怎么都

    不会死。栽在耿小子手里时,靠它捡回了一条命,今日不知道还有没有效。」

    蚕娘美眸如电,凝功锁脉神威之至,狼首喉管冲凹,差不多就是柔荑大小的

    印子。「说!谁给你的?」

    「那、那人没……没亮字号……」

    「嘴硬啊,聂冥途。」女郎冷笑。「看你喉咙有没这般硬。命只一条,玩完

    儿就没啦,想清了啊。」玲珑剔透的指尖一收,聂冥途死死捂喉,却探不进木枷

    颈围里,仿佛被无形之物挡住。

    「是死穷酸……殷、殷……横……」

    他拼命吐出字句,欲抢在钳制收紧之前,而女郎似无停手的打算。「我……

    没见到……当年……在圣藻池……嗅过他的味儿……错不了……是那厮……咯咯

    ……死……穷酸……坑、坑了老子……呜呃……」

    蚕娘劲一收,聂冥途高高吊起的肩颈垂落,大口吞息。

    「他还说了什么?你们在哪儿接的头?」

    聂冥途艰难摇头,片刻才道:「没……没接头。老狼只同他说过一回话,脸

    都没见着。他……那厮让伊黄粱在老狼身上开了个口子,塞进一枚珠子,说是能

    练回青狼诀,还换了根獒rou,乖乖比驴货还大——」

    蚕娘柳眉一蹙,冷哼打断:「……拿来!」

    聂冥途闻言,忙去解裤腰。「咱们俩又不熟,怎么好意思呢?我身上有伤,

    要是表现得不好,你可别以为老狼不行……」

    蚕娘手一挥,聂冥途背脊贴墙,整个人被一股水流般的巨力叉起,静水遽涌

    间至柔化为至刚,木枷迸毁、囚衣裂张,灰瘪的肌肤被压得绷出胸肋骨架,着力

    点一路上移,终在左胁近心处凸出一枚血瘤般的物事,约莫核桃大小,被极度撑

    紧变薄的皮肤下,那物事看来也像核桃,皮rou血筋无法尽掩表面头髓似的缠错纹

    路。

    女郎走近,锁限的威力随之增强,聂冥途整个人呈「大」字形被压上墙,隐

    约传出骨裂闷响,连空气都快吸不入肺,遑论出声。蚕娘才不管他的死活,指尖

    隔空往血瘤上一划,裂开一道俐落细口,皮rou自行滑褪,像被挤出果rou的熟透果

    皮,连血都没溢半点。

    身形细小的银发女郎踮起脚尖,从创口内摘下那枚乌青青的rou核桃,曳着披

    缎似的长发退回。锁限一除,狼首跌落在地,身躯颤抖,蚕娘可没打算饶过,凝

    目一睨,嵌于聂冥途右胸的剑片又陷入分许,如鬼魅所为。

    剑入肺叶,聂冥途痛苦呻吟,鼻下呼出连串血泡。

    「殷老贼同你说,这剑是哪来的?」

    「什……什么剑……呃啊!」鲜血溢出口鼻,眼看狼首将有性命之忧。

    「现在你知道是什么剑了。」银发小人儿蔑笑如霜,眼里却蕴有怒意。「说!

    这灵蛇金剑是从谁手里得来的?」

    她一眼就看出剑片的来历。

    云山两不修中「湎yin不修」须纵酒的灵蛇金剑,在东北五岛七砦十二家当中

    赫赫有名的,配得上须纵酒的名声修为,是他平生拥有的十七柄名剑里,唯一携

    同归隐的一柄,可见爱甚。

    当日蚕娘在邬家庄被灰袍人打伤,拖命逃回宵明岛,重履东海头一件事,就

    是往云山拜访须纵酒和莫壤歌,却在竹庐内寻到两人之尸,从尸身的风干情形判

    断,竟已死去多年。

    ——东海剑术名家甚多,为何她起心欲访者,头一站便是「云山两不修」?

    在女郎内心深处,始终回避这个问题,仿佛不去想它就毋须面对,直到在耿

    小子的书斋桌上看到这枚剑片。

    剑片无疑来自灵蛇金剑。这柄剑在某次比斗之后,因须纵酒发现自己是连斗

    的第二场,以对手之年少,又是一介女流,居然没能立分胜负,于是爽快认输,

    同时感于老兄弟莫壤歌淡泊弃剑,境界超然,遂折了金剑,从此退出江湖。

    折断的后半截灵蛇剑,被须纵酒送给此战的对手,当是嘉许后辈,不无传承

    之意。蛇舌状的分岔剑尖则一直在须纵酒处,搁在云山竹庐的酒瓮里,似被当成

    酒杓使,蚕娘收埋须莫二人时,将其与须纵酒同xue殉葬,以慰在天之灵。

    这片「平安符」只能来自于后半截的灵蛇金剑。

    剑片上的烧灼痕迹,代表它出自火场。虽无进一步的证据,但蚕娘活到这把

    岁数,只同一处火场有关,她任性地视为是从邬家庄余烬中所得。

    也就是说,持有后半截金剑的凶手,与灰衣人——姑且当是殷横野——联手,

    将邬家庄上下一百卅七口屠戮殆尽。蚕娘赶到时,误中灰袍人的六极屠龙阵陷阱,

    险死还生,却没能见到另一名剑手。剑片该是在灭庄的过程中受到激烈抵抗,金

    剑再折,从而留在烧毁的火场。

    萧谏纸的现场还原报告,明白指出剑手在庄内受挫的迹兆,强烈支持了这个

    论点。

    或许持灵蛇金剑的凶手,自觉无颜与女郎相见,所以才……不,不对,不是

    那样的。蚕娘想起在湖庄小岛上,冰火双丹即将巨爆、炸毁一切之际,终舍下爱

    郎的少女,那无机质似的空洞眼神。

    剑手非因愧疚而避开蚕娘,更可能是受了伤,才未与殷横野一道。她非常痛

    恨这种挫败感,即便予她挫败的对象本无此意,哪怕在旁人看来根本不能称之为

    「挫败」,依旧无法熨平凶手那异常扭曲的恨火。

    设计蚕娘的殷横野,即是当年在湖庄发动儒门五部执令围杀吕坟羊兄妹的灰

    袍人,从而推断出蚕娘在湖庄拖到最后一刻才出手,不是为保护胤丹书,而是

    「六极屠龙阵」对纯血的鳞族后裔有绝佳的克制之效,桑木阴之主尤为其甚,故

    须明哲保身。

    这个精准的推论,几乎将蚕娘的性命留在邬家庄的余烬里。

    而焦灼的蛇剑碎片,终将蚕娘和云山两不修、湖庄殷横野连在一块儿。有什

    么人,能与这些产生交集?

    将云山两不修一剑穿心当然是仇恨,虽然两位高人自承失败,但在凶手心中

    这绝非佳话,而是屈辱,只有扎扎实实将二人打败才能洗刷。

    「十年之功,并不足以消弭你和莫壤歌、须纵酒的实力差距……莫壤歌不运

    内力,只以招式斗你,须纵酒于激战中随意抽身饮酒的从容,你最少要花二十年

    的工夫,才能追上……」

    ——诱发杀意的,会不会就是我这几句无心的话语?

    书斋里,蚕娘持剑片出神时,这样的念头无数次掠过心,既令女郎心惊,

    复令女郎心痛。

    能使凶手突破岁月之限,十年内攀至巅峰的,只有宵明岛的。

    但凶手发了毒誓,绝不拜入蚕娘门下,为得到秘笈,才与人合作血洗邬庄。

    待得武功大成,她头一个回去找的,就是双双认输弃斗的须纵酒与莫壤歌,

    只为证明自己真正胜过了这两人,毋须嗟来之胜!

    而负了她的薄幸男子,终究落得身败名裂,身死收场——

    (丹书啊丹书,我们究竟……放出了怎样的一头怪物?)

    说不定……说不定在凶手看来,蚕娘正是一切不幸的根源,杀了银发女郎犹

    不解恨,须杀掉世上每一个她在乎的、欢喜心疼的人,令她一无所有,带着悔恨

    虚无死去,一如凶手带着虚无悔恨而活。

    平安符——灵蛇金剑的碎片——是整个谜底缺失的最后一块,令蚕娘不得不

    面对,多年来始终回避的问题与答案。

    「……说!」银发女郎将满腔愤恨全发泄在狼首身上:

    「殷横野有没有告诉你,杜妆怜在哪儿?持这个信物,上哪才能找到她?这

    些年她到底躲到哪儿去了?说!」

    噗的一声剑片透体穿出,「笃!」没入砖墙,面与墙齐,怕要用上钉凿才能

    挖出。聂冥途倒地不起,再无声息,只余嶙峋的背脊起伏,血污逐渐浸透身下草

    垫。蚕娘一怔,意识到自己施力过猛,所幸昔日的畜生道之主命韧亦如牲畜,要

    换了别个儿,眼下便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聂冥途的口供不是什么可靠的铁证,不过对女郎而言已十分足够。萧谏纸那

    小子早去了几个时辰,该说耿、胡俩小子混蛋透顶,入手这般紧要物证,却未与

    自己商量,要不昨儿便来拷掠这畜生,还去沉沙谷摆什么龙门阵?吃好睡饱了杀

    上秋水亭,教那殷小子悔生人世!

    好在现下也不算太晚。

    马蚕娘并不打算给对手准备的机会。对萧谏纸或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殷横野

    已到付出代价之时,至于是否合乎古木鸢、高柳蝉一方的正义,则不在女郎的考

    虑之内。

    ——至于你,杜丫头,这笔帐咱们后头慢慢算。蚕娘要问你的可多了。

    女郎无声地叹了口气,正欲离去,省起取自狼首的那枚瘤核尚在手中,虚握

    rou核翻转打量,不觉喃喃道:「……这是什么玩意?」嗅着一股蛇虺虫鳞般的腥

    臭气息,却非聂冥途身上的脓血臭味,而是发自此核。

    从聂、殷这类坏东西处得来的,十之八九有毒,而虺鳞腥气正是毒兆。

    马蚕娘有一物护身,百毒不侵,徒手持握毫不畏惧,禁不住好奇捏了捏,触

    感彷似骨角,又像厚些的蛋壳,无活物之温软,也不像坚不可摧的模样。本欲随

    手砸开,想想不妥,取下左耳银饰搓成细针刺入,取出一瞧,并未发黑,起码确

    定不是毒。

    当年聂冥途邪功被废,为「刀皇」武登庸携至莲觉寺囚管,机缘巧合练就一

    身佛门武功,道魔不能并存,断无再练的道理。蚕娘判断他是凭借外

    物之助,才能同使佛手狼诀。

    自外物汲取威能,女郎再熟稔不过,说穿不外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八

    个字。

    盖因世上无物不存天敌,终有被克之一日;倚赖愈深,受害愈大。同耿照聊

    起时,除告诫少年不能过于倚赖外物,以他对骊珠了解有限,恃用太过,难保不

    会在紧要时刻为其反扑,顺便点破聂冥途兼行佛魔两功的缺陷。耿照牢牢记住,

    果然制服聂冥途-

    =站=-

    ьáú.

    s://м.dyьáú.-

    =站=-

    s://.dǐγǐáυ.ǐ

    s://м.dǐγǐáυ.ǐ-

    =站=-

    ìγìаú.ì

    s://м.dìγìаú.ì-

    =站=——

    =м.īīāńū.īń=——

    =站=——

    =.īīāńū.ìň=-

    发送邮件īīāńū⊙.ō

    聂冥途已无青狼功却能狼化,除殷横野奉上的改良心法,必是此物提供了

    邪源。既不是毒,也不是药蛊,「……够邪门啊!」女郎眯着姣好的杏眼,忍不

    住呢喃。

    本代马蚕娘的最大缺陷,就是有着异于常人的好奇心,旺盛到足以超越其明

    慧阅历,在绝不该出现处冒将出来,造成难测的结果。好在炽烈的恨火最后压倒

    了好奇心和求知欲,银发女郎还记得该去沉沙谷,杀殷小子个措手不及——

    两度交手的经验,蚕娘有七成以上把握,能打败名列凌云三才的「隐圣」殷

    横野。时光岁月是殷横野的敌人,却不是她的,桑木阴之主仅有生与死的区别,

    不存在当中名为「衰老」的可悲过程。

    事实上,当年在湖庄短暂交手,两人能说得上是势均力敌,但在邬家庄时,

    殷横野若非预先设下六极大阵的陷阱,决计不是她的对手。这点可能从遇袭负创、

    由始至终皆处于下风的蚕娘,最终犹能逃出生天,充分获得证明。

    较之当年,殷小子徒增年岁,只有益发老迈,血气更衰而已。不给他预先排

    阵布置陷阱的时间,还不乖乖伏法?

    「有……有件事……这个……」

    谁知最后,竟是聂冥途止了她的步伐。

    银发女郎诧异回眸,望着侧卧撑起的枯瘦老人,颇有些哭笑不得之感。

    ——便以畜生来看,你聂小子实在话多。

    都成这样了还废话!女郎不禁抱臂冷笑。

    「至于么你?这么尽心替人家拖延时间,聂冥途,你不是干这种忠义之士的

    料啊!信不信我撕了你的眼皮,教你的头髓生生沸成一盅豆腐脑儿?」

    「哎……没……没奈何,我……我这人就是实诚,拿……拿钱干事,必信必

    果啊。」狼首口鼻淌血,艰难地支起半身,因痛苦而扭曲的笑容着实惊怖,完全

    无法和实诚二字连在一块。「死……死穷酸,让我……给挖出珠子的人带……带

    句话,有点……有点难,我……想想……妈的读书人就是……」

    「想起来啦,叫……叫物有所极,同类而伤。」

    蚕娘冷笑道:「什么意思?」

    「我……我当时也这么问。听……听不懂的东西最讨厌了。」聂冥途咽了口

    血唾,呼吸总算平顺了些,靠着极大的热情支撑伤体,勉力续道:「那……那死

    穷酸说,东……东西不管再厉害,找……找到一样的,两边差不多厉害,便……

    便能伤它。」

    「他让你同我说这些,是嫌你死得不够快么?」蚕娘心中恼火,隐生出一丝

    杀意。「衅语不是教你在这般景况下说的,聂冥途!」

    狼首居然笑起来。

    「是啊!所……所以我拼……拼老命也要说完……」咧开一张狼籍血口,兴

    奋道:「这……一听,就……就是马上要出事的节奏啊!」

    蚕娘面色微变,忽见数缕青气沿指尖蜿蜒至腕脉,福至心灵:「……是毒!」

    脱手将那rou核掷出,恚怒之下自不留力,异核在墙上撞成一蓬齑粉,墨绿色的粉

    状烟气窜绕宛若活物,飞卷而回。

    女郎直觉欲避,视界里陡地一青,蛇烟不知是比「分光化影」的身法更快,

    抑或她根本动弹不得,青气自蚕娘全身孔窍钻入化散,倏忽不见,无臭无味,简

    直就像焚香般随风消逝。

    撞上砖墙的异核残碎,这时终于簌簌落地,色如牙骨,明明破片上依稀辨得

    原先核桃脑儿似的外型,颜色却与前度全然不同,仿佛俱化青氛,一股脑儿钻入

    女郎体内。

    蚕娘心知中了暗算,骇人的是这一切毫无道理。以她身带神物,根本不可能

    中毒!世间一切邪秽至此,俱都雾散烟消,怎么可能——

    女郎一跤坐倒,极之娇小的婀娜胴体内,有股可怕邪力肆意翻涌,似怨似暴,

    横冲直撞。自掌蚕娘大位百余年间,从未发生这样的情况,不仅内息无法运使,

    连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间的平衡都被打破,难以言欲的痛苦衰颓从骨骼深处涌出,

    摧枯拉朽似的,仿佛下一刻即令百骸溃散……

    蚕娘既茫然又骇异,片刻之后,才醒悟这是rou体急遽衰老的感觉。

    毕竟她对「老」这件事,已经十分陌生了。只要「蚕娘之力」尚在,继承正

    统的桑木阴之主便能配合「天覆神功」心诀,永驻青春。然此举违反自然,终须

    付出代价:

    曾有马蚕娘在保持青春活力的同时,仍持续如孩童般长成,也有如本代蚕娘

    一般,身子不断缩小的;有的马蚕娘半身瘫痪,却毋须将武功练至三才五峰之境,

    即有隔空移物的异能,乃至窥视人心、鉴往知来等,不一而足。

    长保青春,仅是继承「蚕娘之力」的特征之一,正统的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