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江述就是江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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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双看完新闻，江述也清理好了碗筷和卫生，往常吃完饭一般是闻双去书房办完公洗澡睡觉，江述锻炼完洗澡回房工作。不过今天闻双打开投影放了部电影，江述洗完澡出来坐到了沙发上。 客厅自动调节成了影院模式，房间陷入黑暗，只有投影的光打在两人脸上。 江述基本没看过电影，连这几年流行起来的VR电影都只是工作需要陪别人去过，他没那时间，也不太会欣赏，看到一半的时候想可能离开比睡着要礼貌。 闻双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坐到了江述旁边，说：“你想要小孩吗？” 电影里男演员喊：【why didn’t you just get rid of it when you had the chance?】（为什么你不趁早堕胎？） 江述想，闻双叫醒犯困的人总是有一手的，毫不犹豫地说：“不想。” 闻双偏头看了眼江述，她想到那天早上他忍着羞愧跟她说查了如何紧急避孕，有点想逗逗他，“所以那么紧张？” 江述听出来了闻双在调侃他那天早上的慌乱，平静地说：“跟这没关系。” 他当时有点混乱，所以是想了很多，但出发点都不在于闻双会怀孕怎么办，而是怎么减少避孕给闻双的伤害。 闻双不觉得江述是怕她怀孕，江述没那么蠢，电影灯光忽明忽暗，她靠近了点江述，“那你慌什么？” 江述不合时宜地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个本来不可能是他能见得到的人物跟他谈孩子的问题，而如果人生也是一部电影，也许那时他的回答就是他今天坐在这里的开始。 他对“血缘”“孩子”“爱”“责任”有太多疑问，却没想过去问别人的答案，也许因为现在的闻双总是对一切都胸有成竹，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她回答不了的问题，在某一瞬间，江述突然想问问闻双，选择要一个因自己而生的孩子对正常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他终究没有把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说出口。 荧幕中的夫妻已经走向了婚姻破裂的边缘，加速悲剧的数学家对女主角说：【If making babies is the only way he can prove he，s got a pair of balls.】（他只能把你肚子搞大才能证明自己有种） “我不是担心你会意外怀孕，是我做错了事，所以想知道怎么能不给你造成伤害。” 闻双喝了一口甜甜的牛奶，换了个话题，“研究所给的资料说男性患者大概率不育，目前药物无法治疗。” 江述想，恐怕闻双给研究所砸的钱够他买十年药了，还真是闻小姐的作风，“赔”给他的永远是他还不起的。 “给你的是她/他们会给想要发展的合作伙伴的资料，里面会说，只要用药治愈负面症状，就是诞生了一个外形出色、智商超群的天才。” 初中他刚联系上研究所的时候，她/他们就跟他说的类似的话，为了让他配合研究；高中又有那个家族的人来对他说这样的话，为了让他提供jingzi。 她/他们不知道，初中的时候他看了所有相关论文和相关资料，包括只发表在r国的文章和研究所内部论坛；高中的时候他黑进了研究所的数据库和那个家族很多成员的私人设备，他对这个病的了解不比研究所最专业的研究人员少。 闻双点了点头，虽然江述可能并不想当一个这样的天才，他只想没有这个病。 “不是？” 女主角悲伤而绝望地对男主角说：【Everyone knows what it is， however Iong they ve Iived without it.】（大家都知道真相而避而不谈） 江述盯着荧幕，神情平淡如水，眼中光怪陆离，“不准确。无论所谓天赋还是各种复杂的病症都是概率出现的，跟这个病的基因突变一样无法控制，药物可以抑制患者体内激素紊乱造成的症状，其余症状目前还没有可以用于人体的有效药物。异性性征出现可能性大概63.2％，我有，男性不育可能性大概92.4％，我没有。” 闻双看着明明暗暗的灯光映在江述脸上，也许江述曾经很认真地计算过出现在他身上的症状都有多大的可能性，但无论好的坏的高的低的，其实他都不想要。 “那出现江述的可能性是多少？” 【No one forgets the truth】 【They just get better at Iying】 （没人忘记真相，只是变得更会撒谎） 江述偏头看闻双，一只眼映着暖光，一只眼隐入黑暗，翘着嘴角，仿佛无比骄傲地说：“如果你去问研究所，她/他们会告诉你，我是自然的杰作，是上帝的宠儿，基因层面决定了我是个天才，连代价都不用付出，只有一点无足轻重的副作用。” 他在研究所的私密数据库里看到过他的资料，里面有一张熟悉的表，列出了他的所有正面症状、负面症状和出现概率，和他自己曾经计算的差不太多，然后将他判定为“优良表型”，所以即使他拒绝了全面配合研究仍然给他出售药物。 这些年来，有人来跟他谈“基因赋予的责任”，说他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人”，有人怪他“拥有不该有的瑰宝”，说他是“浪费恩赐的废物”。 在她/他们眼里，似乎他的人生是一场魔鬼的交易，是他主动用所谓微不足道的副作用交换了她/他们趋之如骛的天赋。他做到的事情都是这个“优秀基因”的功劳，他的价值只在于拥有这个病带来的那些天赋。 他无从反驳，除了这个病，他的确一无所有。 只是他不明白，难道他拥有什么选择权？ 他决定不了他的基因，决定不了会有什么病症，也决定不了他的出生。 闻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江述，他微微垂眼，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微弱的影光，眼里只有厌倦与疲惫。 “低概率拥有的高智商我有，高概率会有的无法治疗的不育我没有，其余负面症状大都是一些大概率出现又可以被药物控制的，”江述转过头继续看荧幕，低低说了一声：“lucky boy， lucky life.” 闻双抓住了江述的衣服，给他一口温热的牛奶，尝到了淡淡的酸苦，江述的嘴唇到上颚被她一点点染上奶香，来不及咽下就因为唇舌纠缠溢出，她退出来贴着他香甜的嘴角问他：“所以江述出现的可能性是多少？” 她曾经和闺蜜大吵了一架，互不理睬，她一直装得若无其事，直到有天在冰箱里看见了给江述庆祝时剩下的酒，她喝得神志不清，哭得一塌糊涂，醉得甚至不知道面前的江述是不是真的。 她问江述：是出生、脸蛋这些优越条件组成了闻双吗？ 江述说不是。 是她的天真她的自我决定了闻双吗？ 江述说不是。 是闻家二小姐才是闻双吗？ 江述说不是。 那什么才是闻双呢？ 闻双就是闻双。 江述不会问她，是智商、颜值这些所谓天赋决定了江述吗？是那个病痛那些苦难塑造了江述吗？是这个病让江述成为江述的吗？ 江述舔掉嘴角的奶渍，抓住了闻双从他小腹往上摸的手，说：“现实和概率无关，出现了就是100％。” 概率本就没有意义，只要没有出生，什么都不会出现。 闻双看着江述疲惫的脸，黯淡的眸，她记得江述的意气风发，以为江述卓尔不凡，前程似锦，如今她看见江述的疲倦深沉，知道江述悲观消极，满目疮痍，她仍然可以告诉江述：“嗯，江述就是江述，100％的江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