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生活
“我？”燕和确认了一遍。 “对，你。”李季姜笑了一下，“不难吧，本王会帮你，但你要来当本王的奴隶，供本王驱使。” 奴隶在中阜是最低等的存在，一般只有外来俘虏才会被选中，她提出这个过分的要求，实际上是想考验他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 “好。”燕和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 李季姜挑了一下眉毛，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同意，毕竟当了奴隶，就意味着终身失去自由，但是他说的很笃定，让她有些意外。 比她想的能忍。 “……很好。” 马车颠簸一路，终于回到齐王府。 燕和跟着李季姜下车，走到门口李季姜忽然停下脚步，他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她身上。 “一会儿你跟迟敬去赎个身……”李季姜转过身愣了一下，因为没想到他离得这么近，每次看着好像都缩在一起，也没觉得他多高，但没想到一面对面，他居然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眼尾的泪痣很清晰，嘴唇微微向上翘，但抿的很紧。 看上去像一只委屈巴巴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较着劲的中大型犬种。 “……哦好。”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像在找什么。 “迟敬。”李季姜打了个响指，一个面容憨厚的大汉走了过来，他很强壮，肤色黝黑，一看就是从军人士。 “走吧。” 燕和去春红院赎身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讶，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小倌，居然会被不知道哪家大人物看上，还派了兵士模样的人陪他来赎身。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燕和没管那些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他这一去，虽说不能更坏，但也不一定能好到哪去，自己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 车子缓缓驶动，燕和看向窗外，叹了口气。 “不用怕，”迟敬似乎看出他的心情，沉稳开口道，“殿下不是坏人，她只是有点特别。” “那她是什么样的人？”燕和想多了解一点肯定更好，但迟敬却闭口不言，最后半天才只是说一句“等你和她相处就知道了”。 只可惜，燕和进府后别说相处，连面都没见着。 他被安排在了柴火房旁边的小屋，和其他的下人一起住在大通铺，每天早上很早起床做杂活，洗刷院子，搬运物资，说是奴隶，他似乎过的也没那么苦。 只是没有见过齐王，她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丫头，根本没有男人的身影。 如果是曾经母亲仍在的时候，这个生活对他来说真是梦一样的日子，只可惜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现在的目的不是过平淡宁静的生活，而是为母报仇，这种“幸福”生活对他来说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所以在他到来的第五天，他决定有所行动，他想起那个叫小碧的女孩子，他记得她是贴身伺候齐王的丫头之一。 “你在这干什么？”小碧下值时正好见到躲在门口的燕和，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盆差点扔掉。 “你能帮我见到殿下吗？”燕和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能，”小碧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你现在跟我们一样都是这府上的下人，你的管事嬷嬷没教你未得召不得入殿吗？” 管事嬷嬷……燕和拧眉，是那个王嬷嬷还是刘mama的，他只能隐隐记起当时好像是说了很多，但具体是什么，他记不太清了。 “我有急事。”燕和说道。 “有急事也不行，都得一层层上报的，不能越级，”小碧苦口婆心道，“殿下天天处理的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咱们的急事不值一提，你也别打歪心思，殿下也呆不久，你就没在这时候找事了。” “呆不久是什么意思？”燕和敏锐地抓住重点。 “殿下要回军营啊，”小碧看了他一眼，“我看管事嬷嬷说的话你是一句没听，殿下只在夏秋之时会回来，因为这是休战时期，本次殿下要进宫，这左右算来从殿下回来也有个十日左右了，按照之前的惯例，大概不出这几日，殿下就该回去了……诶你干什么去，那是殿下的寝殿！” 燕和一听说不出这几日齐王就要走，他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想冲进屋子找齐王问个清楚，还没碰门，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人擒住，这人手劲极大，燕和试图挣脱，刚一动，骨骼就发出了抗议的咔咔声。 “殿殿，殿下没有令，谁也不，不能，进去。”三寿结巴的声音从燕和身后响起。 “三寿，让他进来。” 沉沉的女声从屋里传出，身上劲一松，还没等燕和扭头去看抓他的人是谁，就被身后的人一脚踹进了屋内。 李季姜正坐在屋内的桌子上擦刀，桌子上摆了一排刀剑，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反射出冷冽的寒光，旁边的刘嬷嬷正在给她收拾剑匣，看他进来，面色略略不善。 “什么事？” “殿下，听说您不日就要回军营……” “听说，听谁说？”李季姜打断了他的话，手上的的擦刀布也放了下来，抬眼看了他一眼。 燕和闭了嘴，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小人只是想问，什么时候告诉我复仇对象是谁？” 李季姜还没有开口，却听旁边的刘嬷嬷呵斥道：“放肆！怎么和殿下说话的！老身是这么教你礼数的吗？” 燕和看了她一眼，老老实实跪好，“殿下……” “看你精力旺盛，那就绕着府跑三十圈吧。”李季姜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又拿出一把新的剑开始擦拭。 “我……”燕和实在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刘嬷嬷厉声道，她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狰狞。 看他还没有动作，李季姜敲了敲桌子，“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现在是，奴，隶。” “奴隶”两个字从她形状姣好的唇瓣中吐出，激的他一震。 他的身份。 燕和沉默了一会儿，便磕了头走了出去。 齐王府很大，三十圈对于他来说不是容易的事，连十圈都没跑到他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你，你觉，得他，他行吗？”三寿坐在屋顶上，问前来接班的二禄，二禄看了他一眼，坐在他的旁边。 “不知道。”二禄没什么好奇心，他只关心自己的事。 “没，没劲，”三寿意兴阑珊地拍拍屁股，“但我，我觉得，行。” “这是第五个了。”二禄看着远方，面无表情地拆台，他这个弟弟，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信心，以前齐王也带回来过人，他每个人都充满信心，结果…… “不，不，不一，一样。”三寿一着急，结巴更严重了，他深吸了一口气。 “哪不一样？” 二禄扭头，看见李季姜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殿下。” “殿，殿下。” “说说吧，哪不一样。”李季姜摆摆手，让他们不用行礼。 “刚才他出，出来，我看见他的眼睛了，”三寿解释道，“有，有有……” “有什么？” “劲儿，有，劲儿。” “有劲儿？”李季姜觉得这个形容很有趣，“有劲儿好啊，我看他总一副死气沉沉地，那这样吧，三寿你负责带他，把他调教成一个好的战士。” “我？”三寿一脸震惊，他一个小结巴，连说话都说不清楚，现在居然让他教别人？ “对啊，你，你需要多久？”李季姜摸着下巴想了想，“不过等我们回军营之后也多的是时间，倒也不着急，慢慢来。” “殿，殿下，我我我……”三寿刚想解释一下，但他一着急，结巴就更严重，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来三弟很是喜欢这份新的工作，”二禄幸灾乐祸道，“以后要好好努力。” 李季姜朝他点点头，又拍了拍三寿的肩便离开了，只剩下三寿一个人抓狂中。 燕和跑的头晕眼花，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滴落，衣服上也已经被汗浸湿了，忽然面前出现了一堵墙。 他急忙停下脚步，但还是撞到了那堵软软的墙面，燕和抬头一看，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年正歪着头看着他。 “你，跟我来。” “你是谁？”燕和有点警惕，他打量了一下少年，并不是府上下人统一的常服，而且看上去也不像下人。 “我，我是你的老师。”少年皱着眉，说这句话的时候稍显信心不足。 “我还没跑完圈。”燕和想多半是谁家的小公子，来找乐子，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不，不行。”看他要走，三寿一着急，本来努力板过来的口吃又跑了出来。 结巴？ 燕和本来都绕开他继续跑了，又折了回来，“你是刚才抓我那个人？” 三寿因为自己的口吃正在生气，看他又回来也没有打算再开口的想法，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让我跟你走？”燕和擦了一把脸，顺手抹在衣服上，看着他动作的三寿表情明显变得很嫌弃。 看三寿没理他，燕和就大胆猜测：“殿下让你来的？” 三寿的嘴巴抿了起来，好像很苦恼，他先是摇了摇头，殿下说过的的话不能随便说，但是殿下好像也没说不让告诉他……于是他又点了点头。 这下给燕和弄懵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不是坏事。”三寿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说，于是决定随便说两句糊弄一下。 “可以，”燕和想这孩子是齐王身边的人，如果没有齐王的授意，他是不可能来的，“但是我得把这个跑完。” “不，不……”看着他跑走的背影，三寿刚想说不用了，可以直接走，忽然他感到身后有一阵风，他立刻伸手，是一枚小石子。 三寿他看向房顶，二禄跟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制止。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在这方面，二哥比他懂得多，他相信二哥。 只是看人跑步太无聊了。 三寿坐在墙角打盹，等燕和跑完步来推他时才发现，太阳都已经要落山了 ，他居然睡了一下午。 “你要我跟你去做什么？”燕和大喘着气，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锻炼。”三寿睡眼惺忪，但是思路还算清楚。 “今天还锻啊，我这今天的训练量已经达标了吧……”燕和脱掉上衣，拧了拧衣服，水哗哗地砸在地上。 “那，那就算了……明，明天开始，我，我来找你。” 看着少年走远，燕和才忽然想起来：“也没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三寿。”李季姜旁边的从树下走了出来，穿着枣红色的常服，黑金色的腰带，衬得她飒爽漂亮。 “殿下什么时候……”燕和忽然想起自己还赤着上身，他手忙脚乱地背过身把衣服套了回去，“您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李季姜的眼神往下移了移，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肌rou的线条，汗滴顺着脖子流下，隐入敞开的领口。 不知道应该说是设防还是不设防。 “那没什么事小人就……”李季姜的眼神看的燕和心里毛毛的，只要两个人单独处在一个空间，他就不免想到荒谬的那天，超出了他想象的事情，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的人。 “走吧。”李季姜开口道，她扭头看着最后一抹橘红沉了下去，夜晚来临了。 燕和忽然觉得，她看上去有点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