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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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烬阔步离去,太监总管一路小喘气着好不容易才在一处殿门廊道上望见他的身影。 “殿下请留步。” 澹台烬走出去几步才恍然停下,“吴总管。” “一直未来得及恭贺澹台殿下新婚,是咱家的不周到。”吴总管携着一张笑脸走来,脸上的rou都挤压作了菊花褶子。 “恭喜恭喜啊。” 眉目间划过一丝浅淡的厌倦,澹台烬不想再听到这些人用虚情假意的腔调说话,“场面话就不必了,吴总管有话不妨直说。” “那就请殿下跟我来。”吴总管收敛了笑,朝身后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澹台烬跟着吴总管来到一处偏殿的角落,他倒要看看吴总管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小太监在离他们的不远处放风,此时吴总管开了口,“听闻殿下虽然娶了叶二小姐,心上人却是叶大小姐。现今举国上下都知道叶大小姐与六殿下情投意合,而叶大将军也早与六殿下有了翁婿之亲。” “咱家是陛下的近臣,自然要忧陛下之忧。殿下如今身在叶府,可否帮咱家留心着些?”尾音落下,吴总管眼角尽是狡诈之色。 嗯哼。澹台烬打量吴总管几眼,稍带玩味地又开始玩手指,“吴总管想要我怎么留心?” “当然是找到他们勾连的证据。”吴总管口气正直无比,像模像样地挺直身板。 “你表面要我寻找证据,实则是行污蔑之实吧?” 不愧是萧昳身边的一条狗,学了萧昳的虚伪怎么说也有八成相似。而宫里果然是天底下最能玩弄权术的所在,吴总管这套左右逢源之术倒是玩得炉火纯青,表面上抬出萧昳,说是为盛王着想防止萧凛结党营私平了民心所向的叶家,实际上若是斗倒了萧凛,最大受益人自是另一个极具竞争力的皇子,武宁王萧凉。 若是澹台烬上钩真的办成了事,吴总管不仅可以完成萧昳的命令,除去澹台烬的同时击溃叶家,而且萧凛也将被牵连下狱萧凉便可以成功上位;就算澹台烬办不成,诬陷当朝皇子与将军这个罪名也足以治他个杀头之罪,怎么不是一箭双雕呢? “怎么可以说是污蔑呢,他们走得近是事实,不得不引人怀疑啊。正好殿下就是一个好人选,只要您愿意为咱家做这件事,咱家可以保证将殿下从这场风波之中安全摘出,自此脱离叶府长命百岁,说不定还可以抱得美人归呢。” 说到“抱得美人归”时,吴总管还当着澹台烬的面搓了搓手指,一脸猥琐之色。 老太监。澹台烬眯了眯眼,这盛都之中恐怕只有萧凛一人愿意真诚待我,我虽不至于去管他的闲事,可也绝无理由帮吴总管去构陷对方。 “吴总管的忙,我怕是爱莫能助。”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吴总管当即就撕破了脸皮,直接威胁澹台烬就犯,“殿下出宫半年,是否已经忘记了宫里还有月莹心这么一个人?她可是唯一陪着你同甘共苦了多年的侍女啊,真是令人寒心。” 提到月莹心,澹台烬立即就变了眼神。 与此同时,叶夕雾也来到了澹台烬在盛王宫之内的住处。 满目萧条,房屋破败雨天怕是会漏水,这里能住人吗?她小心避开一地杂乱的物事,引路的宫女胆小不敢靠近,叶夕雾只好一人独自进到屋内。 门窗破洞射进来的光照出了室内的景象轮廓,更深处却还是只能望见一堆暗影。宫女说这里只剩下曾经伺候澹台烬的一个叫做月莹心的侍女居住,但人却是半年前,也就是澹台烬出宫那时就疯了,是巧合还是其中另有蹊跷? “啊——” 暗影之中乍然爆出一道尖利的女声,伴随着一阵扰乱东西的噼里啪啦,饶是叶夕雾早有准备仍被吓了一跳。 “是莹心吗?”叶夕雾试探着慢慢走近显露出来的人影,“莹心,你不要怕,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人影像是一只被迫暴露出来的小动物一般只能不断缩小后退,埋在一块破布下瑟瑟发抖,口中还不住翻来覆去喃喃着一句话。 “不是我要害殿下,不是我,不是我……啊——” 叶夕雾越靠近,莹心的情绪就越加不受控制,她只得停住不再向前。 “莹心,谁要害殿下?” “啊——”还是无意义的抗拒声音。 “好吧,你不要激动,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叶夕雾等了半晌,明白调查只能到这里了,只好慢慢退出屋内。 疯了的莹心口中只念叨着“不是我要害殿下”,可见这句话中蕴含的意义对莹心而言有多么深刻,难道她作为从小陪在澹台烬身边多年的人,最终也背叛了澹台烬?可她为何会成了如今疯疯癫癫的模样,个中隐秘恐怕只有澹台烬知道了。 吴总管自认为能拿捏澹台烬,遂自得道:“不要忘了月莹心的下场,你若是不听话,人在宫里咱家自然可以随时拿捏。还有,你别以为躲去了叶府,当一个不能上桌的女婿,咱家就拿你没办法了吧?” “我以为,你只是萧凉的一条狗,没想到是条话多的狗。”澹台烬这话说得平铺直叙,似乎事实就是如此。 “你!”吴总管指着澹台烬的手指微微颤抖,气的。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附在吴总管耳边:“吴总管,殿下找您有事……” 闻言吴总管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朝面前的澹台烬说:“殿下,方才咱家说的事……” “吴总管什么都没说过。” 吴总管皮笑rou不笑地扯起一边嘴角不明意味地看了一眼澹台烬,拂袖而去。 这个吴总管,话太多了。澹台烬目送对方走远,神色莫测。 宫门前叶府的车架静静等着。 澹台烬掀帘入内,发现里边根本不见叶夕雾的人影。 “你可知二小姐去了哪里?”他问驾车的车夫。 车夫回:“二小姐还未曾回来过。” 对方不是说在马车这里等他吗?现在人呢?澹台烬无语,难不成迷路了?可叶夕雾乃是大将军之女,连王宫都不曾踏足的话,不应该吧。 在马车中坐了一会儿,澹台烬等到了叶夕雾。 “好久没来宫里,便随处逛了逛。”回来路上叶夕雾就想好了怎么搪塞对方,澹台烬默默无言,没给叶夕雾反应。 马车行驶在宫道上,叶夕雾看着澹台烬,开始试探着说出莹心的事,“这次我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听宫女说那里是你曾经的住处。” 所以呢,澹台烬抬眼。 “里面有一个半年前就疯了的侍女莹心,听说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叶夕雾说话时澹台烬忽然就凝视住她,对方眼神澈净,似乎只是好奇心太重。 可澹台烬从来不信表面,他如同被侵入了领地的小兽心生警惕,“二小姐怕是特地寻过去的吧,你在调查我?” 眼前人实在灵敏,不太好骗。叶夕雾干脆承认了,如今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对,我就是在调查你,因为你很可疑。” 叶夕雾迎着澹台烬的视线不闪不避,没有说谎,澹台烬扭动脖子,视线划至车厢一旁。 没问什么“可疑”,接近的人都会说他怪。可这话从叶夕雾口中说出来,她也很奇怪。叶夕雾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空气里充斥着静默无声,有些压抑的气息铺散开来,从叶夕雾的角度看澹台烬眼神空洞,半晌才开口:“半年前莹心想要害我,在饭食中下了迷药,只不过她自己误食了昏倒在宫道上,被后来的太监发现带走,自此莹心就疯了。” 叶夕雾发现了可疑点,遂追问下去,“莹心为何想要害你?她的迷药是谁给的?” “我一个被囚困在深宫中的质子,你觉得我该知道吗?”澹台烬回视叶夕雾,不偏不倚,也没有丝毫情绪。像是一面不泛涟漪的水镜,叶夕雾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庞。 “好吧,姑且就先信你一下。” 澹台烬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与莹心的话互相验证,纵使心有疑惑但选择叶夕雾退后一步,不再紧逼对方。 马车已经出了王宫,周边环境逐渐变得热闹起来。她撩起身旁的车帘探出脑袋,悠悠然欣赏五百年前的人间喧闹。 澹台烬则是观察起了叶夕雾,眼中疑惑更甚,“叶夕雾,你就这么轻易相信我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对你?”叶夕雾没有回头,“继续用鞭子抽你?罚你继续跪冰三天三夜?还是不给你饭吃?” 澹台烬自然没有受虐爱好,可这还真就是原本他认识的那个叶夕雾。 “……”他没有说话,自顾自地陷入沉默。 回到府上二人各自散开,直到晚上入睡澹台烬开始铺自己的小床。昨天叶夕雾找人送来了一个竹床,比起厚重的木床更容易搬动,说是让他不需要睡地板了。 忽然叶夕雾从屋外走进来,周身的情绪沉淀着,似是风雨欲来。 “你可知道吴总管死了?被一只赤炎蜂杀死的。据说他在出宫之前找过你,他跟你说了什么?” 她想起了春桃说的话,澹台烬似乎能与小动物交流,况且吴总管与澹台烬见过面,这就更加惹人怀疑了。 “你怀疑我?”澹台烬道,“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比你还要早回到马车上。至于吴总管,他说了向我恭贺新婚。” 就这样?叶夕雾盯住澹台烬,若他不是魔胎还真让他三言两语轻飘飘地就摆脱了嫌疑。她绕着澹台烬转了一圈,好似要把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看透了。 “二小姐在看什么?”澹台烬在她的目光下竟是有些不适。叶夕雾依旧打量着,澹台烬索性说了一句,“要不我全都脱光了,让二小姐好好看?” “不错,你脱了更好。”叶夕雾轻抬下巴,示意他脱啊。 “……” 澹台烬反而不吱声了,忘记了如今这个叶夕雾有多彪悍,他只想让对方知难而退,现在反倒是他骑虎难下了。左右叶夕雾也看不出来什么,他干脆躺下闭上眼睡觉。 叶夕雾的确不能拿他如何,总不能上去扒人家衣服,似乎扒了也没用,只得作罢。她决定对澹台烬加强监视。 熄灯过后整个房间陷入寂静,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哔啵声在耳侧催人欲睡。澹台烬睁开眼睛,经过吴总管这件事后他对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地更加清晰。 盛王怕是已经容不下他了,他必须逃离叶府,逃离盛都,否则结局只有死。吴总管对他的威胁性太大,对宫内的莹心更是,尽管莹心背叛了他,基于种种原因他必须杀了对方。控制一两飞鸟虫鱼于他而言已是极限,下次他又将面临什么危机,又能怎么避开? 还有叶夕雾,尽管不知道对方的变化从何而来,但这个女人已经怀疑他了,接下来的路更不好走…… 澹台烬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