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是我输了啊

    翌日，三人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临走时，古小天想着还是去告别一下比较好。

    程三一从房中走出来，见到背着行李的三人，笑道：「这么着急就上路了？」

    古小天笑着回应道：「事情很多，总不能一直在一个地方耗着。」

    程三一点点头，一副满意样。

    这小子还算是清醒。

    看着古小天要去的方向，程三一问道：「这是准备在去跟姓陆的告个别？」

    古小天笑着点头。

    「别去了，你这一去没准他更纠结了。」

    「此话怎讲？」

    「我跟姓陆的也算是老相识了，他这人我清楚的很，年轻的时候那是真的威风八面呐，一把长刀耍的是虎虎生风，江湖上没几个人不怕他的。可这岁数一上来，他反倒是畏手畏脚，怕这怕那的，说到底不还是担心自家闺女嘛，不过这倒也是人之常情，都能理解。」

    古小天哦了一声，但还是想着要去告别。

    最起码，得听到陆展的最后答案。

    哪怕是拒绝，那也是答案，最起码切断个念想。

    ......

    这几日，陆梓静明显能感觉到父亲不同于之前了。

    之前的父亲，整日都是笑呵呵的。

    早晨练刀，中午就处理一下门派事物，晚上就会来陪她看书，给她讲讲江湖上的那些个传闻。

    可这几日，陆梓静晚上都见不到父亲了。

    陆梓静偷偷跑到了父亲的房门口，推开一个小缝，仔细的瞧了瞧，都没看到父亲的身影。

    高更在这时候追了出来，连忙拉着陆梓静离开，低声道：「二小姐，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几日门主有事，别去打扰他。」

    陆梓静摆脱开了高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高管事，父亲这几日都不来陪我了，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总得知道吧？」

    高更一时间犯了难。

    这件事情，陆展是再三叮嘱高更了的，千万不要说给二小姐听。

    后院想起了一个声音。

    「高管事，忙着呢？」

    高更连忙回头看去，就看见古小天提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

    高更赶忙上前，赔笑道：「古少侠这是又来找门主了？」

    「是阿，要走了，总该跟你们门主打声招呼才对。」

    陆梓静在一旁蹬蹬蹬的跑上来，指着古小天的鼻子就质问道：「你这家伙，整天缠着我父亲，是不是想逼我父亲干坏事？」

    看着陆梓静气鼓鼓的小脸蛋，古小天觉得甚是可爱。

    感情这小丫头把父亲不陪她的火气都撒到他身上来了。

    古小天将一个包裹递给了陆梓静，这里面都是些好吃的。

    陆梓静一把推开了包裹，不愿意要。

    高更替陆梓静收下了包裹，说道：「古少侠今日是准备离开了？」

    古小天点点头，遗憾道：「是阿，没想到要走了，竟然连门主的面都没见上。」

    高更尴尬道：「门主今日确实是有事，我在这里替门主给你赔个不是，若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可以替你转告门主。」

    古小天摆摆手，「不了，这可能就叫缘分未到吧，等下次再见面了说也不迟。」

    等到古小天离开，高更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门主在哪里，他知道。

    他想着能帮门主拖一会就拖一会，拖不了了在带着去见。

    可古小天倒好，只是一句缘分未到，就挥手离去了。

    不过倒是替他省了很多事。

    陆梓静在一旁不满道：「高管事，为何自从他来了以后，你们都变得神神秘秘的？」

    高更摸着二小姐的脑袋，说道：「二小姐，这件事情你不便知道，门主也都是为了你好。」

    陆梓静气鼓鼓的哼了一声，跺着脚就离开了。

    高更叹了口气，轻轻的跨进了门槛，在一个书架前轻轻的敲了三下。

    等到里面有一声回应后，高更才将书架移开，露出个暗门来，走了进去。

    「人来过了？」

    高更点头，「来过了？」

    「这包裹里是什么？」

    高更将包裹打开，尴尬道：「一堆吃的，好像是给二小姐的。」

    「他没要你带什么话？」

    高更摇摇头，「没有，听到您不在，就说了句缘分未到。」

    陆展已经在这暗门里待了一夜，摸索着长刀，呢喃道：「是阿，缘分未到。高更，你觉得我是不是有些过于自私了？」

    「门主多虑了，您也是为了天刀门。」

    陆展苦笑道：「我只是为了天刀门而已，可不是为天下百姓。」

    高更挤出几分笑容，轻声道：「门主，对于此事我倒是有些看法。」

    「说来听听。」

    「门主，你总是将事情揽在自己一人身上，我们做下人的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何你不问问大家的意见？」

    陆展愕然。

    确实作为门主的他，永远是将所有事情揽在身上。

    从来不问其余弟子的意见。

    但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天刀门。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陆展说道：「退下吧，这件事，我想我有答案了。」

    ......

    程三一笑呵呵的将三人送到了天刀门前，看着古小天的表情，他就已经猜到了大概，问道：「是不是吃了个闭门羹，心里很不爽？」

    古小天摇摇头，「没什么不爽的，有心理准备。」

    程三一点了点他的脑袋，嘲笑道：「你小子还是太嫩了，你别忘了你身后都有谁。」

    古小天疑惑道：「天地盟，我早就搬出来了，可你看，结果不还是这样？」

    程三一摇摇头，骂道：「你小子脑袋怎么还是不开窍呢？」

    古小天装作一副认真乖巧的模样，拱手道：「程老师若是想骂我，直接骂便是，不用拐弯抹角。」

    程三一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刻意压低了声音，「你背后可还有欧居海山和皇宫阿。」

    古小天抬抬眉，没懂其中意思。

    提醒到这里，程三一便没在继续往下说了。

    来到城门前，程三一送到此处便回去了。

    古小天没在问什么，一路上都是在思考程三一说的那句话。

    什么欧居海山和皇宫在自己的身后？

    他们只不过是跟自己有着约定而已。

    要是把他们搬出来，那岂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更何况，古小天一向喜欢以德服人，这种拿势压人，他可不喜欢。

    ......

    回到了天刀门里的程三一也没闲着，独自一人便踏进了后院。

    此时的陆展已经从暗房中出来了，沏了壶茶就坐在一颗大柳树底下。

    今日的他，无心练刀。

    程三一笑着跨进后院，毫不客气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后院，一屁股坐在了陆展的对面。

    两人相视一笑。

    陆展将茶倒满，笑道：「我从来没想到过我们有一天会这样面对面的坐着

    喝茶。」

    程三一撇撇嘴，拍了拍腰间的刀，「那咱俩今天在打一架？」

    陆展摆摆手，直说不用。

    他现在可没那个心思。

    「老陆，人老了，怎么斗志也跟着老了？」

    程三一嘲笑着陆展，自己便叽里呱啦的将一堆以前与陆展的事都一一叙说了起来。

    越说越起劲，甚至到最后手舞足蹈起来，时不时还摆弄两下刀。

    说到最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说着当时的心境。

    程三一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问道：「老陆，如果回到十年前，你会答应吗？」

    陆展笑容一僵，低沉下了双眉。

    许久后，陆展淡淡道：「大概会。」

    他只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程三一摇头道：「如果回到十年前，我想我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陆展疑惑道：「为何？」

    话刚问出口，陆展便突然明白了，赶忙神色尴尬的道了句歉，随后像个老友一样拍了拍程三一的肩膀。

    程三一闭上双眼，那段痛苦的记忆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末了，他缓缓睁开双眼，摆摆手，「有时候换位思考一下，我能明白你的选择。」

    陆展叹了口气。

    何尝不是呢？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阿。

    搓了一把脸，程三一说道：「老陆，但我还是想帮那小子争取一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陆展木然的点了点头，指了指天上。

    事实上，两位老对手，斗了这么多年，真要分出个高低来，其实没有。

    但这么多年，对方过的如何，两人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其实还是都在互相挂念。

    毕竟人这一辈子，有一个对手就够了。

    陆展问道：「怎么争取？」

    程三一指着远方说道：「那小子的背后可是京都，古家和皇宫光是这两个条件摆上来，想必天下门派都没有人会拒绝。」

    陆展扯了扯嘴角，确实如此。

    京都的古家上一次的万人荡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可以说是满城风雨，虽然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人传人的，便一直就有了一个说法，说是皇宫已经彻底站在了古家这边。

    这个说法其实细究有些搞笑。

    何时起，皇宫会站在一个寻常大家族的身后？

    简直是荒诞之谈。

    「还有那欧居海山，那地方说一句是整个八荒的灰色中间带都不为过，他们都选择站在了那小子身后，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这小子身上的魅力？」

    陆展张了张嘴。

    这些事情这几日他其实也都打探过了，事实也正是如此。

    如果说一个人看错了，那只能说他的眼光差了些。

    可如今全八荒的各个有头有脸的势力和人物，都同时看上了古小天，难道这些人都会看走眼吗？

    程三一拍了拍陆展的肩膀，「老陆阿，先前我跟你说这是一场赌局，其实有些不太准确。」

    「那这不是赌局，是什么？」

    「是一个选择，我们只是选择了古小天，但不代表我们之后不会在努力，不代表我们只会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寂静，无言。

    陆展思考许久，缓缓起身，手已经放在了刀鞘上。

    程三一抬了抬眉，疑惑道：「什么意思？」

    「打一架，赢了听你的，输了听我的。」

    程三一笑着站起身，有些无语道：「老陆，你早这样说，我早跟你打一架了，

    还浪费我这么多口舌？」

    话落，陆展已然长刀出鞘，惊起落叶潇潇。

    天刀门的后院此时天地翻涌，刀光闪烁。

    当今八荒最顶尖的两名用刀之人，在为了一件事情，拼的奋起，刀刀落下，不留余力。

    这场架打的痛快，是他们这十几年来打的最痛快的一场。

    更是打的最莫名其妙的一场。

    这场架惊动了天刀门的所有人，纷纷赶到后院来围观，除了佩服也就只剩下佩服了。

    站在后院看着自己的父亲，陆梓安惊讶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父亲，这般出刀。」

    ......

    最后一刀落下，有人收刀入鞘。

    「是我赢了。」

    赢者离开后院。

    输者坐在地上，突然欣慰的笑了起来，随后只是轻轻感叹，「是我输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