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落空

    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因体力不支、跌跌撞撞踩下的脚印，在刹那之间，再度被这一场大雪纷飞掩埋了痕迹。

    “仙长！恳求您收我徒！”

    风雪之下，是一道瘦小的身影，那单薄的衣裳已残破不堪，尽管，这里是这方圆千里内最为临近太阳的地方，尽管环绕着山峰中九轮烈阳都破开了云层，将第一缕阳光、送到了这里，带来了一丝暖意，也抵挡不住身上的寒意。

    他在用尽全力高声呐喊，想要让里面的人听见，召见自己。

    血液似乎已经被固止，这具身体、里里外外都被冰雪所冻住，在万丈高空，空气稀薄的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可思议。

    他只是一介凡人之躯，却是凭借着自己的毅力，经过数百个日夜，硬生生攀爬到了这里，

    这里，是不巅山。传说中，不存在于世间的神山，里面住这一位让当世仙帝也要敬畏的仙长。哪怕是世间的仙人，也无法踏进，唯有凡人之躯、才有具备的资格。

    世间有得机缘者，遇见了此山，若是登上山顶，在大殿门口跪拜三天三夜，那么便有机会得到仙长的召见，赐下机缘。

    可惜，这一切都是传说，谁也不知道真假。毕竟，这座名为不巅山的神山，在世间极少现世，就算是凡人遇见，这万丈高度，想要登顶、也无疑是痴人说梦。怕是古往今来，无一人能登顶山峰，若是一意孤行，定是冻死在半路。

    他记起来，这一路上、看到过七具尸体，他们没有被风雪掩埋，而是缩在岩石下。在这样极寒的环境下，尸体根本不会随着时间而腐烂，这终将成为这风雪中、永恒的陪伴。

    他曾在空旷的原野一路奔跑、也曾以一艘小小的木舟渡覆波涛汹涌的大江中。千个日日夜夜，他都在自我否定，却又在窒息沉浮中爬寻中找回自我。

    他知道的。知道这世间一定是有这么一处地方，可以让自己心愿得了。尽管，那一处，只在传说中、只在自己的心中。

    这路途遥远，又不知在何方。他在这无望的路途中，面对千百万的天堑阻挡，却是依然向往那微弱的一束光。在这路途遥远，痴心妄想、但见明月照了归途。

    终于，他在四个月前，在那处处黑暗的沼泽中，忽见天地异变，祥云涌动、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峰，忽然出现在自己的眼中。

    若说一座，倒不如说两座山峰相依更为恰当，正如这“巅”字一般。

    不巅山，这是无路可走。山峰得陡峭、如刀锋一般，笔直入天，这又如何攀爬？也唯有两座山峰之间相隔的二尺之距，才有攀登的可能。

    只是，以凡人之躯，凡人的体力，又如何以这二尺之距，作为支撑？

    这的确是不巅山，传说中，不巅以两座山柱为基，万丈之上，便为峰。这山峰，这山体、并不接连，就像是有人将这三个个体，拼接了一般，但无数岁月里，却是依然不倒，故而称之为不巅山。

    这就是传说中的山，他不会认错。尽管此山无路可走，也依然不顾那绝境之显，去攀登此山。

    万丈高度，他以后背与双脚的支撑，在于那三尺之距中不断地向着上方移动。光滑的石壁，稍有不慎，将坠落深渊吗，尸骨难存。

    他并非不怕死，只是有必须去做的理由。这是对他来说唯一的机会。这个机会，哪怕是死，也要奋不顾身的去寻得、去抓住。他始终相信，黑夜至深终将会迎来曙光，寒冷的冬天总会有春天来作序。

    一个又一个日夜，那瘦小的身躯，一步步依靠双脚的支撑，向着山顶攀登，这单薄的身子，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当体力乏了，吃一口干粮，便是死死靠着、闭起眼睛浅睡。其中，也曾向着下方滑落，但有惊无险、止住了坠落。

    随着攀爬的越来越高，这四周的温度越来越低，呼进的氧气也越来越稀薄。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然而...就好像有奇迹再现，每当他支撑不住时，便有莫名的火在心中燃起，驱散了四周的寒冷。使他又有了力气，向着上方攀去。日复一日，一个个日夜，每当天色暗去，便在用一枚铜币在山壁上刻下一个字。

    这是为了记下日期的字，大概过了三个月后，这路途更加的艰难。四周已是被冰雪冻固，但幸好，抬头所见，已是能看到那座山峰，三尺之距逐渐拉小，好在、依然能勉强支撑。

    那是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山，一眼望去、不见任何生机。他在茫茫风雪中不停行走，风雪漫漫，不见天光日月，当黑暗来临前，依靠着用双手挖出雪坑，将自己埋进去。

    或许，他能来到这里，是冥冥中的指引。因为，他知道、仅仅凭借自己，早应该死去。

    最终，风雪不再那么猛烈，天光之中也现了日月。

    他见到了这山中的道观，见到了世间竟有九轮烈阳的奇景。

    只是，这真的是冥冥中的指引么？他跪拜在地，已将近七日，已是远远超过了传闻的跪拜三天三夜。

    他从远到近，不断接进殿门。但却始终不敢贸然推开殿门。他怕仙长动怒，断了一切希望。

    时间一点一日流逝，逐渐地，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体内的血液，也开始难以流转，整个人如同冰块一般。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冰冷窒息。他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光亮了，曾经心中一直存在的那束光，也在这黑潮中慢慢破碎。

    这形，这影，这魂，这梦也逐渐的在这汹涌之下缓缓下沉。

    然而就在这一刻，忽然，有一道沉闷地声缓缓响起。

    当这道声音缓缓响起，那汹涌的黑潮、竟开始急速退去。

    清风相借，恍恍之间无边星河倾斜。

    他猛然睁眼，借着最后的一口气，抬头向着前方看去。

    前路隐约雾起又朦胧。

    这一眼之下，这一路、终究没有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