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将错就错的矛盾者
保尔代马尔爵士原本一直坚信达利昂就是潘德王国最后的继承人，而他自己大概也是最后一名有传承的狮鹫骑士。 他发誓要帮助达利昂复国——他也是一直这么教导达利昂的…… 不过，随着达利昂长大，保尔代马尔产生了一丝怀疑——达利昂长得完全不像海伦，而且那枚在海伦手里曾经大放光芒的戒指，在达利昂手上却几乎没有反应…… 于是他心里充满了矛盾与苦恼。 他是狮鹫骑士，他是潘德王室的守护者，他一生的信念要求他找到真正的王室后代。 可老人家养育了达利昂这么多年，感情比亲生的还亲……他宁愿相信是那枚戒指出了问题。 这就很纠结。 所以保尔代马尔并没有跟达利昂提过自己心中的怀疑。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他一直都是对达利昂灌输着‘潘德的真王’‘先王的血脉’‘合法的王位继承者’…… 但无论如何，他心里的怀疑一直都存在。 所以他依然坚称达利昂就是王室直系，依然这么教育达利昂，但做了两手准备…… 一边教导达利昂，一边寻找其他的可能性。 如果可以找到能够使用这枚至高王印鉴的人，那当然最好。 如果不能找到，那么不管达利昂是不是先王的血脉，他都要坚持帮达利昂复国——这是这位老人作为最后的狮鹫骑士存在的意义，是他这一生的价值。 这看起来是个合理的思路，但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要怎么寻找其他的可能性。 他岁数大了，而且还没有人手…… 而且，就算世间还存在先王的后代，那肯定也是会隐姓埋名的，毕竟他自己都只能带着克里昂隐居在山上。 直到十年前，米尔甘带着一些冒险者找到了被封闭的古老驻地。 那时候达利昂才十几岁，而保尔代马尔又已经老迈，这一老一小可没法对付米尔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驻地里的武器装备全都洗劫一空。 但保尔代马尔却因此想到了个主意。 老骑士出面告诉米尔甘，这是狮鹫骑士团的武库，找到这些狮鹫装备的就是天选之人，可以用‘狮鹫之剑’的名号纵横天下…… 为了让米尔甘相信，保尔代马尔还故意说打败自己就能拿走自己手中的‘狮鹫之剑’，那代表着古潘德至高无上的王权——当然，他手里这把剑其实只是狮鹫骑士团骑士长的武器，真正代表王权的剑当时被李昂的父母带去了巴克利，只是老骑士并不知道。 当年的米尔甘年轻气盛，确实信了。他打败了老骑士，拿走了保尔代马尔的剑，然后确实将冒险团命名为了‘狮鹫之剑’。 保尔代马尔其实是在用米尔甘去吸引外界的注意力。 反正武器装备被米尔甘拿走是注定的了，那就借机让米尔甘去吸引火力，也算是个好办法。 在老骑士看来，这不仅能试探烈狮王国对‘狮鹫之剑’这个名号的反应，也能借着这个标志性的名号吸引真正的王室血脉。 因为真正那把狮鹫之剑，确实代表着潘德的王权，只是一百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潘德很少会有人知道那把剑的意义。 大概只有王室后代和保留着狮鹫骑士传承的人不会忘记。 老骑士觉得，如果这世间还存在潘德王室的后代，那就应该知道狮鹫之剑的意义，就一定会去找米尔甘的队伍，自己盯紧米尔甘说不定就有收获。 再加上那么多的狮鹫骑士团装备，大多数人都会以为狮鹫之剑佣兵团就是狮鹫骑士团的化名，潘德王室成员肯定是会关注的。 与老骑士设想的一样，‘狮鹫之剑冒险团’得到了狮鹫装备后极为招摇，在几年里声名大噪。 不过一直在追踪观察这个冒险团的保尔代马尔却毫无收获——没有潘德王室出现，只有很多野心家在找米尔甘的麻烦。 并且人是会成长的，当了几年挡箭牌之后，狂妄的米尔甘也觉悟了，他明白了从老骑士手里得到的那把所谓的狮鹫之剑，对他其实没什么好处…… 米尔甘不再那么高调，并对外宣称他的装备都只是战利品而已——他要撇清自己，表示他的佣兵团跟狮鹫骑士团是敌对关系。 从那以后，狮鹫之剑成了纯粹的佣兵团，接的更多的任务是护卫或寻找贵族女性，关注这个佣兵团的人也渐渐少了。 所以老人家这一计算是失败了。 其实，老骑士的这个计划原本就注定不会有成效的。 因为老人家没料到，海伦公主夫妇二人逃到巴克利大陆以后，压根就没给自己的孩子提过什么血脉王权之类的事儿，还把狮鹫之剑封存了——那位被敲了闷棍的里昂·格里芬压根就不知道狮鹫之剑的意义。 高贵的王室公主成了一个普通的贵族妇人，天下无双的骑士当了一个普通的雇佣骑士，经历了很多事情以后，那两口子已经没打算复国了，只想在巴克利好好过日子…… 当然，保尔代马尔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至少发现，现在的烈狮王国并没有对‘狮鹫之剑’有什么反应。 这就意味着现任烈狮王乌尔里克似乎和疯王不一样，他不怎么在意狮鹫骑士团的存在，只是也不会认同其合法性罢了。 随后利奥弗里克男爵成为了克温的领主，这更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公开使用狮鹫纹章的贵族，已经能够成为烈狮王国的男爵领主了。 老骑士几年前还去见了利奥弗里克男爵，并且了解到，利奥弗里克的祖辈确实是狮鹫骑士。 只不过利奥弗里克表示，如今他是烈狮王国的领主，不可能回归一个非法骑士团，更不可能支持达利昂复国。除非潘德王国的大旗再次竖立，并且能确保他的安全…… 当然，利奥弗里克也对这位老狮鹫骑士表现了善意，但也仅此而已。 于是老骑士索性让达利昂下山，直接宣称王位。 这既能积攒实力，同时又能吸引到真正的王室血脉——如果有的话。 当然，如果确实一直都没有找到，那就将错就错吧…… 于是就这么将错就错的到了几个月前。 李昂在克温村劝退酒鬼团的事迹传开，传到了保尔代马尔耳中。 事实上对于李昂而言那场战斗一点都不激烈，本质上是人家阿拉里克在清醒以后主动寻求正常交易。 但由于双方人数相差悬殊，所以在克温村被传得很神奇…… 带着三十个人击退八百人，对手还是出名难对付的‘酒鬼团’，而且据传言李昂还把那酒鬼团给打服了——毕竟都给钱买酒了，酒鬼团啥时候喝酒付过钱啊…… 其实那钱是李昂付的…… 但是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这当然是一场辉煌而传奇的胜利…… 再加上李昂的狮鹫旗最近出现得很频繁，商队和车队都在用，李昂男爵在这一带的名气其实比想象中要大很多。 于是保尔代马尔开始特别留意起李昂，但他现在岁数大了腿脚不便，没法跑去李昂的领地，只好让达利昂在克温村谋发展，遇到李昂就把他请回来。 网 他让达利昂呆在克温的原因，与领主大人想象中差不多。 达利昂一直跟着养父住在山上，没见过太多世面，性情耿直无比，因此保尔代马尔确实不敢让达利昂跑太远，要求达利昂只能在克温村周边活动。 因为利奥弗里克男爵知道他们的存在，并且会保护达利昂。 “李昂殿下，我早就已经感觉到达利昂并不是王室后代……所以我确实一直在寻找真正的那个人。但我也没想到您是海伦公主的儿子——我真的很欣慰能在这个年纪看到您的存在。” 保尔代马尔微笑着看向李昂，但那微笑背后，带着一丝苦涩。 领主大人当然理解这种苦涩，老人家养了达利昂二十多年，现在确认王室传人另有其人，老人家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多少也会有那么点心酸。 “狮鹫骑士的忠诚令我钦佩，爵士。” 李昂朝保尔代马尔躬了躬身，他确实佩服这位一生都在践行誓言的老骑士。 保尔代马尔欠了欠身，大概很高兴自己的忠诚得到了认同。 “事实上我调查过您，殿下。我知道您的大部分事迹，我很欣慰，您的表现值得狮鹫骑士团的追随……这样一来，我终于不用让达利昂做他不擅长的事情。我有自知之明，我只能教会他成为一个骑士，却无法教他怎么治理国家。现在他可以摆脱王位的束缚，这对我而言其实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我现在只需要让他把狮鹫骑士团传承下去……” 保尔代马尔脸上的苦涩已经消失了，留下的是真诚的笑：“而您，却有足够的能力举起潘德的旗帜。” 李昂当然能理解，这位老人养育了达利昂二十多年，显然与达利昂感情很深。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老人家当然不愿意让达利昂去争夺王位，老骑士了解达利昂的性子，也知道那有多大的风险。 在确定领主大人是潘德王室直系继承人以后，保尔代马尔确实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的养子可以摆脱最危险的活儿了。 但李昂同样不打算现在就把身份公诸于众，他的敌人已经够多了…… 于是，领主大人提出了一个令老骑士纠结万分的问题：“抱歉，爵士，我暂时还不打算公然举起叛旗面对一个王国，所以您确实不能称我为殿下。但我倒是可以支持达利昂重建狮鹫骑士团——不过我有点怀疑，您要怎么跟他说……” 李昂有些揶揄的看着老骑士。 “我就是在考虑要怎么跟他说……这也怪我，他一直都坚信他自己就是潘德的王……” 保尔代马尔一下子变得愁眉苦脸。 达利昂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这么认为的，这要是突然改口，达利昂肯定得怀疑人生，指不定还会自闭…… 不过，这事也只有身为养父的老骑士慢慢去解决，李昂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的戒指摘下来，递还给了保尔代马尔。 “在我拥有至高王的实力之前，我不会使用至高王的印章，爵士，您先收好它吧。您暂时也不用让达利昂追随我，也许他有他的路要走。我可以先把山下那个驻地建设起来，作为狮鹫骑士团的驻地……” 李昂确实打算重建狮鹫骑士团，因为至少他得让那个遗迹得到武装力量的保护。 而且，狮鹫骑士团作为这片大陆最古老的骑士团，至今仍是很多潘德骑士向往的存在，虽然已经覆灭了，但许多古老贵族家庭依然会认为他们才是最正统的骑士团。 而潘德王国当初并不是施政问题导致亡国，而是被红死病侵袭，导致王室继承人断绝而引发了内乱，使得外敌有机可乘。所以很多老贵族确实也会怀念潘德王国。 其实，达利昂宣称他有古潘德的王室血统，并把自己摆到明面上作为王位宣称者，这种做法虽然很可能被人当傀儡，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护身符。 因为除了国王以外，谁都不会轻易在明面上要他的命，免得背上个‘弑杀正统王室’之类的名声。 毕竟烈狮王得位确实不正，初代烈狮王阿尔弗雷德自己也没有篡改这段历史。 只不过，什么正不正的都是虚的，终究都得是实力说了算。 真要是产生了正式的对立战争，不管法理如何，绝大部分贵族还是只会跟着强者混，就像利奥弗里克男爵所说的一样——至少要能确保他的安全。 而大多数平民，或许会对曾经强大富庶的潘德王国抱有向往，但他们实际上也只会拥护他们认知中的‘好领主’，毕竟他们更关注的是有没有饭吃。 所以李昂从没打过用血脉身份吸引人的主意。 因为，当你足够强大时，自然会有人为你的血脉加上合法的注脚…… 血脉，是因为强者才变得尊贵的。 那枚至高王的纹章戒指，其实也只是用来防伪而已，大概最大的用意只是免得印鉴被盗用——其他人用印肯定没法显示环绕狮鹫的那句小字“这是至高王的意志”。 当然，它也确实代表了传承，但也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公开亮相…… 就像那把代表了潘德王权的狮鹫之剑，李昂现在都不敢带到烈狮城去。 领主大人还不够强。 老骑士没有反对李昂的做法，他收起了戒指，点了点头。 但在李昂转身离开小屋的时候，保尔代马尔在身后说了一句：“李昂阁下……在您公开举起古潘德的旗帜之前，我会让达利昂继续宣称王位……希望您能派人保护他。” 老骑士说这话的时候似乎相当的犹豫，感觉说得很艰难。 而且这次，确实没有用‘殿下’了。 “当然，我会派人跟着他的，感谢您的帮助，爵士。” 李昂回过身，再次诚挚的行礼致谢。 这确实应该感谢的，老骑士这是在用达利昂帮领主大人吸引注意力，以便领主大人能猥琐发育…… 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老人家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和达利昂解释…… 领主大人走出小屋，拍了拍外面满脸茫然的达利昂的肩膀，说了句：“我会派人来保护你和你父亲，达利昂。此外，我将在山下的老驻地重建狮鹫骑士团。” “真的吗？那太好了！父亲……” 达利昂脸上的茫然变成了兴奋，但随后就被老骑士叫进了那个小屋。 领主大人笑了笑，径直下了山。 …… 当领主大人返回长河镇之后，整个东部陆续传来了很多消息。 勇盾堡面对了迦图人和匪徒的联手围攻，但由于匪徒们没能困住戈德里克与查理斯等人，他们把部队都带入了勇盾堡，而且戈德里克还召去了绝大部分长河镇驻军。 勇盾堡守军加在一起居然有一千五百人，再加上城堡本身就很利于防守，自然是坚如磐石。 仅仅两天功夫，戈德里克和利奥弗里克两位男爵分头出动，将敌人完全击退。 红箭长弓手也在这一战打出了些名气。 这些原本不太合格的弓手，在连续不断的战斗中，很快成长为了一支不错的部队，甚至成为了戈德里克新的卫队——他原本的卫队在白鹿堡，已经成了艾米的卫队了。 而名气更响亮的是查理斯，勇盾堡解围后，他甚至带着伤冲到弗来彻村，以不到百人的兵力，用一种疯子般的方式击溃了数百匪徒。 查理斯这一仗没有留任何俘虏，杀得人头滚滚，并且将所有人头全部插在木桩上，竖在了弗来彻村外面。 因为那些匪徒在他进入勇盾堡以后，屠杀了弗来彻村的很多百姓。 也因为，丽娃死了。 为了保护查理斯而死。 这一战结束后，戈德里克并没有回长河镇，他和查理斯继续带兵向西追击，追着那些匪徒进了狮湖城辖区。 这位从不进攻的男爵出人意料的进攻了，这实在是出乎了大多数人的预料。 戈德里克是知道的，那些红色兄弟会的匪徒必然来自于阿尔玛公爵——但谁都没有证据。 阿尔玛并没有出现在他们任何人面前。 所以，他要追着那些溃败的匪徒，追出一个证据来。 那些匪徒在溃败时，肯定是会回到他们的主人身边的。 至于查理斯——他的目的比较纯粹，他就是想干掉幕后指使者。 而长河镇目前驻军很少，号角召唤游侠团自从声称‘去剿匪’之后，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也不知道阿尔玛把他们带去了哪儿，据说是去了北部狮湖城辖区。 白鹿堡的烽火也已经停了，那本就是假的，埃里克已经向白鹿堡传回了李昂平安无事离开烈狮城的消息。 整个东部的战事看起来全都已经平息，战场已经转向了北部狮湖城辖区。 但对于李昂而言，这反而意味着斗争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