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舍命相护
前去冬猎的前一日,清容正在屋子里挑选明日的衣裳,想着要作何打扮最为合适。这时,颂月从外头进来,通传道:“娘子,娘子,褚娘子那边的管家娘子来了。” 又有何事?清容点点头,说道:“叫人进来吧。” 那管家娘子却是挂着笑脸,一副为难的表情,说明来意之后,还殷切地看着清容,好似她若不应,便是做了什么辜负旁人的事来。 清容静看着她,笑而不语。那管家娘子心里还有些打鼓,不知她这是个什么意思。 清容平静道:“既然如此,那就叫人牵了过去,给大侄儿便是。” 那管家娘子笑得更加欢了,忙不迭道谢,嘴上说着好话,“多谢陆娘子,娘子当真大方。” “无妨,既是大嫂嫂的意思,那我岂有不让之理,只要大嫂满意便好。”说完,便叫那管家娘子先下去,清容并不想再与她客套下去。 阿珍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什么大侄儿十分喜欢清容的青骢马,想要借来骑几日,褚氏这才想了法子,厚着脸皮叫人来说情…依她看,都是些糊弄人的屁话! 待人终于走后,阿珍忍不住说道:“娘子就不觉得这事古怪,怎么偏偏就看上咱们府里的好马了?那边就没有?我看那褚娘子分明是嫉妒娘子您能去冬猎,故意这么做的!” 清容又岂会感觉不出来,只是如今那边心中有气,只怕正上头呢,这时候故意与她们相对,怕是也麻烦。清容笑了笑,问阿珍道:“那你说说,我该如何是好?为着一匹马同她据理力争?”褚氏又不是不知道冬猎的事,选在这个时候来,还能是为了什么? 阿珍本是想点头,可想了想,觉得若是为了一匹马这样做,难免叫人觉得清容小气,“可是,这匹马却是阿郎特意选了给娘子去围猎的时候派上用场,娘子也不怕阿郎知道了生气?” “怎么说也是他薛家的人,是他堂侄想要,他这个做叔叔的难道还能舍不得?”不管是如何,明面上总是要过得去的。 那边做的总算不是太难看,下午便差人选了另一匹马送来,说是给清容选了去围猎地。阿珍听说之后,立马就去车马院看了,回来只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和清容说道:“这么一匹又肥又矮的马,如何能和那匹青骢马相较,一看也不是能骑着去打猎的好马!”那褚氏摆明了是想要欺负娘子。 清容倒是淡定,她笑了笑,“既然她这样有心,我们明日就带这匹马去便是,总要叫旁人知道我这嫂嫂的心意。” 阿珍还要再问,颂月却是明白过来,笑着应了一声,又用手肘捅了捅阿珍,阿珍想了想也明白了过来,立马笑着应下,“是。” 到了第二日出门的时候,薛绍才发现仆从牵的马并非是自己选给清容的那一匹,他问了清容,清容只是简单地将事情解释了。 薛绍闻言皱眉,觉得褚氏这样做并不妥。可清容却笑了笑,道:“无妨,这次便算了。”见她如此说,薛绍也没再说什么。 雍城郊外皇家宫苑举行冬猎,自是皇亲、官员齐聚,热闹非凡。清容与薛绍到场时,多数人已经到了。今日清容外披着一件杏色的披风,里头是绯色骑射服,娴静端丽,大方爽利。而她身边一身黑色骑射服的薛绍,更是身姿利落了。 她扫了一眼四周,皇后和圣人端坐于上位,几位皇亲贵族是座上宾,其余便是些文武官员。有她见过的,也有好些她不识得的。韦夫人却是早都到了的,不过今日却是没有看见那位顾松之一道跟来。韦夫人过来笑着和清容寒暄几句,看见清容身后那匹其貌不扬的马儿,有些惊讶,“你竟是一点都不上心,怎么选了匹这样的马?如何跑得过旁人?” 清容无奈一笑,“这是我堂嫂褚氏送来与我的,本来拙夫是替我选了匹好马的,只是她借故借了去。” 听到这,韦夫人哪还不明白?不过是后宅妇人那些弯弯绕绕,她正要再问。这时裴泠娘姗姗来迟,还让人搀扶着,韦夫人和清容皆是一愣。只见裴泠娘去了皇后殿下面前,不知说了什么,皇后特许她在看台休息,不用上场。 韦夫人与清容过去,裴泠娘正要起身见礼,只不过叫人搀着,有些艰难,韦夫人忙摇手道:“罢,罢,可别弄这些虚礼了。你这是怎么弄的,这样狼狈?” 此时,也有几个与裴泠娘常往来的夫人娘子围了过来。裴泠娘摇摇头,苦笑道:“不过是来的路上马车不慎颠了,差点冲撞到了路旁的树上。” “啊!”韦夫人闻言惊呼,“那你怎么还来,也不回府上找个医师瞧瞧?” 清容也道:“是啊,夫人如今身上可有不适?” 裴泠娘笑了笑,道:“本就是已出了城之后的事了,我也没什么大事,怎好失约殿下与圣人呢?”说着,跟随她一道来的仆从将马牵到了一旁,裴泠娘见状,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古怪,从前我出门都是好好的,怎么出门竟遇上这样的事…我虽来了,只是这行猎却是不能与诸位一道了,真是可惜。” 她这样说,也引得旁人忍不住去想,此事的确有些古怪。 “身子要紧,殿下和圣人知道原委,也不回怪罪。”韦夫人看了眼裴泠娘那匹高大的骏马,她何等眼力,一眼也知这马矫健,叹道:“你和三娘倒是巧了,一个能骑,却配了匹差马,一个带了好马,可却不能骑。” 裴泠娘有些奇怪,顺着视线也看到了清容的那匹马,“这是什么意思?” 清容简单地将原因说了,裴泠娘也是心思敏捷的人,自然明白。她也是好心,建议道:“反正我今日也是用不上了,这马性子温顺,不认生,不如借给三娘一用,也好助你今得头筹?” 清容谢过她的好意,原本她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并不是真的想要拔得头筹。韦夫人却劝道:“既然泠娘都如此舍得,你还推辞什么呢?难不成你当真想骑着那匹马?” 她当然不想!裴泠娘也笑,“是啊,三娘你也莫客气,既然来了,总要尽兴而归才是。” 清容见状也不在推辞,笑着谢过裴泠娘的好意,让阿珍去牵了马来。不多时,人也差不多到齐了,李缙一马当前,照惯例说了番鼓舞之词,随即宣布,冬猎开始。 围猎场上,众人蓄势待发,皆自信满满,想要拔得头筹,便是女娘子们在气势上也丝毫不输男子。 清容正欲驱马,还没有跑出多远,谁知这匹马开始失控,左右颠晃,发出嘶鸣的声音。清容顺了顺马背,想要安抚马,可是它更加失控。正当清容想着是否要弃马的时候,马匹一时发了疯似的直接往看台的方向窜了过去。 清容控制不住,连忙提醒道:“殿下当心!” 前面一群宫人见状也乱了阵,慌忙的护着皇后,猎场上的众人发现情况不对,也都无人再去行猎。清容急忙调转马头,可是这马颠晃的愈加厉害,根本不受控制,清容的心越跳越快,手心都渗出了薄汗。薛绍开始一直留着清容,发现不对,立马打马跟了上去,他喊道:“快弃马!” 清容失措,思绪有些慌张,她咬咬牙,闭上眼,随即便直接跳下马。她不敢睁眼开,本以为自己会摔得惨烈,可谁知下一秒她就被拥进了一个安稳健壮的胸膛,被人护住了脑袋,她呼吸一滞,睁开眼去看。 是薛绍!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安慰下马接住了自己! 他不要命了?清容惊得一时忘了呼吸。 薛绍先后背着地,替清容挨了一次,本以为就这样没事了,可两人离那匹失控的马太近,眼看那匹马的马蹄就要踏在清容背上,薛绍立马护住清容,翻滚一圈,和清容换了位置,自己挡在了马蹄前! 清容看清之后,忍不住惊呼,“长宣!” 薛绍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随即很快地上起来,一跃上马,试图控制马匹,不要伤了旁人。阿珍迅速冲了过来,将清容扶起来,清容看着胆战心惊,薛绍被颠的厉害,终于控制之后,他人也被摔出了马背! 就在那一瞬,薛绍疼得闭上了眼,身子也立马失去知觉,不能动弹。 他短暂的昏迷了过去! 清容快步赶过去,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自己脏了的衣裳和乱了的发饰,唤道:“长宣!长宣!” 此时一个男子也一跃下马,快步往这边走来,唤道:“长宣!” 见薛绍并不反应,崔辰钰连忙道:“启禀圣人,中郎将薛绍护驾负伤,如今昏迷,只怕是不能再继续行猎了。” 皇后和圣人见此景,也连忙叫停。皇后虽端庄,可还是被刚刚失控的场景吓得不轻,她心有余悸,连忙命人来将薛绍送进帐内,连忙派人去唤御奉来查看薛绍的伤势。裴泠娘在一旁看着更是连脸都吓白了,她心思急转,晃过神来,心中暗恨那毒妇竟然如此狠毒,她知道马车有问题,本是将计就计,可谁知那李氏竟然自己的马车和马匹上都做了手脚! 清容跟进了帐子,她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急得眼泪直掉。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冲过来救下自己,他不要命了嘛!若是他有事,她又该如何是好? 御奉赶来,检查薛绍的伤势。薛绍的后背有些被擦伤的痕迹,还有被马蹄踢到留下的淤青…“陆夫人放心,中郎将只是昏迷了过去,没有性命之忧,可这背上的伤有些严重,只怕一时半会好不了,我已经为他开了药。” 清容脑袋嗡嗡作响,也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听旁边的人说话。她问:“那他何时才能醒过来?” “这…”御奉看了薛绍一眼,斟酌道:“这我也不好说…” 崔辰钰也一道进了帐子,宽慰道:“陆娘子不必过于担忧,长宣身强体健,想来会没事的。” 清容蹙眉,点了点头,这才留意到身边的这个气质儒雅的男子。崔辰钰看懂她的目光,他淡淡一笑,说道:“在下崔辰钰,是长宣叔母之侄,想必陆娘子应该听闻过。” 竟是他!清容点了点头,心绪复杂,她自然听说过,还不止一回。 崔辰钰作揖,解释道:“还请陆娘子见谅,某任职起居郎,需随圣人左右,不便在此久留,这就先行告退了。” 清容此时无暇顾及旁的,只是点了点头,道:“多谢崔郎君,崔郎君慢走。” 待崔辰钰走后,清容又示意医师先下去皇后和圣人那禀报情况,她考虑之后道,“有劳御奉前去禀明这儿的情况,请圣人和皇后殿下莫因此事耽误围猎。” 待人走后,清容长长的出了口气,她拉着薛绍的手,心中不停的默念着他一定不能有事!待他醒过来之后,自己定会好好待他,珍重他的这份情意! “长宣,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就在此时,清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用力地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