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五:上官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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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仪府上的酒席一直开到了天色将明,在宁直等人来后,很快一些新党的友人也都纷纷来访,皆是新党的中流砥柱,大多也都是上官仪的私交好友。 他们这样的人公事几乎就是跟生活扯不开关系了,所以就算是来放松饮酒,彼此之间也是谈论案牍之事居多。 更有上官仪的家人不时的传来贾璟的动向,让席间更是多了几分谈资,因为第二天还要上值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所以大家几乎都没怎么喝酒。 都是政见大多相同的人凑在一起,气氛自然是十分和谐的,偶尔有几人面红耳赤也是故作争吵状的顽笑,一切都在今晚最重磅的消息传来之后被打破了....... 贾璟杀了吴家全家! 这让原本和谐的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任谁都能嗅到空气中的凝重,只要是文官不管是新党旧党,就没有喜欢这么嚣张跋扈的武将的! 武将是一切的破坏者,而文臣就是规则的守护者,武将只要想着怎样杀伤就够了,而文臣要考虑很多,要考虑怎样把这座江山维护好! 所以他们虽然自己会产生分歧,但大多都遵守着规则,也就更看不惯破坏规则的人! 更何况杀人全家是何等的有伤天和?岂能动不动就杀人全家?这可是把一个家族从世界上给抹除掉了! 况且就算有罪也应当由朝廷来论处!而不是你贾璟私自上刑! 虽然吴家也不干净,但是再怎么不干净,文官也要维护规矩!维护朝廷的尊严!朝廷自有法度却置之不用,这成何体统? 若是天下人人如此,那还要律法做甚么?还要朝廷做甚么?还要他们这些人做甚么? 所以大多数人对于贾璟这样做都是有些不满的,虽然贾璟看起来算是永熙帝的人,但是一码归一码! 上官仪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样的气氛,只是他并没有替贾璟解释甚么,只是微笑着听着众人的讨论。 “贾璟,虽为利刃,只是.......过于锋利,则害人害己!” “虽有大用,但心性如此,恐怕.......” “不然如何?我等在军中推行新政之策皆是仰仗于他!如今恐怕并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有的人更偏向于法理,而有的人更注重时事,一个看起来略微比众人年轻一些的官员沉声道:“诸公明鉴!此时并不是申责贾璟的时候,此时新党大政比任何事都重要,就算贾璟做的再不对,我等也应该替其遮掩一二。” “荒谬!” 出言的人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素以谏臣直臣著名的刘昆,他素来以铁面无情著称,脾气暴躁,不认人情,是走孤直敢谏路子的。 自古以来明君贤君身边总得养着一两个这样的臣子,励志成为李世民第二的永熙帝,怎么能没有一个“人镜魏徵”呢? 刘昆就是走这个路子的,所以极重法理制度,自然也就更看不惯贾璟的所作所为,此时听到众人居然还有要用新党势力为贾璟开脱的,自然更是勃然大怒。 不免语气阴沉的说道:“一码归一码!犯了律法就是犯了律法!这跟他有什么功劳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他有用,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 那个年轻官员也知道刘昆是个甚么人,所以有些无奈道:“三名先生先不要急躁,贾璟事关重大,况且吴家本身也不干净,何必为了一个吴家,就自断一臂呢?” 旁边有人同时冷笑道:“况且还断不了!人家贾璟的圣眷恐怕比在座你我不知道高出多少?何必为此事断了彼此的交情?” 刘昆猛地起身破口大骂道:“放屁!臭不可闻!”那人便涨红了脸,不过刘昆是连永熙帝都敢骂的选手,所以他也就懒得和这个茅坑石头一般见识了。 刘昆却越发激动的骂道:“诸君都是这样以为的吗?”刘昆大吼道:“孟子曾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rou。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众人不紧微微皱起眉头,他们都是做实事的人,自然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掉书袋!引经据典有个屁用?能让老百姓吃饱饭吗? 刘昆大骂道:“就算是对待畜生,也应该无比慎重的才能杀掉罢?贾璟妄为周焕之徒!无丝毫仁义之心!” 刘昆越骂越起劲,拍案大呼道:“如此看来周焕亦是一欺世盗名之徒!这对师徒罔顾圣恩,又承负天下如此盛名!该杀!” 众人闻言便是越发不满,周焕的学术他们都是十分敬佩的,同样的周焕的人品以及人格魅力更是让他们钦慕!不然岂会有“天赐大燕三百载文华生一圣人”的美誉? 你刘昆何德何能敢如此羞辱龙溪先生?就事论事!我们讨论的是贾璟的事,扯那么远做甚么? 众人刚要忍耐不住起身反驳,屏风之后却突然传出来一声清越的声音,恍若山泉叮咚作响,沁人心脾:“三名先生之言,请恕侄女不敢苟同。” 众人皆是一愣,随后看向屏风之后,只见屏风上的倒影正端庄而立,不卑不亢的说道:“三名先生既然认为龙溪先生欺世盗名,那就应该拿出证据来,再不济先生也该提出观点来辩过龙溪先生,用实力证明龙溪先生之谬,身名之事,岂可随意定论?” 刘昆微微皱眉,看向上官仪,上官仪却微笑着并不加以训斥阻拦,刘昆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小女子之见,老夫不与你辩论!” 那道身影轻声道:“先生不欲与女子辩驳,却又不肯与龙溪先生辩驳,志平空口白牙,恐怕难以服众。” 刘坤陡然睁大眼睛,上官仪笑道:“三名,纨儿不识泰山,常自负有几分薄才,你来给她些教训。” 上官纨儿在屏风内微微福了一礼道:“女儿失礼了,望诸位叔伯长辈见谅。” 众人连忙笑着劝了起来,唯有刘昆脸色难看道:“老夫没有这个闲心!总之贾璟之事,老夫不会改变主意!” 上官纨儿轻声道:“三名先生容禀,跳过朝廷跳过国家法度自然是大罪,但光论罪过却不论功劳是何道理?” “且先不论靖武伯之祖宁荣二公再造华夏之功,只论靖武伯本身,亦是有大功于社稷,数次挽狂澜之既倒,岂能视若无睹?” 刘昆冷笑道:“难道有功劳就可以居功自傲恃宠而骄了吗?功劳是功劳,罪过是罪过!就事论事!” 上官纨儿点点头道:“三名先生所言有理,既然如此,咱们就只就事论事,不论其他,依先生之言,吴家之生死不论功劳罪过,都应当由朝堂诸公讨论,侄女所言可对?” 刘昆吸了口气道:“对!”上官纨儿沉默片刻轻声道:“既然吴家的生死都得由朝廷论处,那靖武伯之功劳罪过,又岂能由先生一人定论?” 刘昆顿时瞪大双眼,众人心中暗爽,暗自激赞好辩!用魔法打败魔法!同时也是暗爽刘昆吃瘪。 刘昆脸上一阵青红变换,随后沉声对众人道:“尔等皆是这样以为的吗?”众人哪里愿意被他骂几句给他这个台阶下?都是暗自低着头憋笑。 刘昆脸色涨红,陡然黑了下来,拍案而起道:“我羞于与诸公同席而坐!”随后对上官仪拱拱手道:“失礼了!”瞪了一眼上官纨儿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上官仪连忙阻拦道歉,但是哪里拦得住?刘昆自认没有脸面在这里了,自然是执意而去,刘昆一走,堂上的气氛就有些兴奋了起来,众人皆是大笑出声,更是对上官纨儿激赞非常。 “哈哈!看到这个老倌儿吃瘪我就开心!当浮一大白!” “贤侄女果然才华非常,若为男子,恐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啊?哈哈哈!” “所言甚是!我看贤侄女比之多少男子还要明事理!远胜那些须眉浊物!” “普天之下,除了江南那几家的小姐之外,恐怕无人能与侄女相比!” “正是正是!” 上官纨儿却在屏风后面轻轻福了一礼道:“纨儿只是有些闻三名先生之言有些按捺不住罢了,实在是失礼,搅扰了诸位叔伯的宴席。” 众人连忙道:“不失礼不失礼!哈哈!今日得见如此才女,应是福气才是。” 上官仪笑着坐了回去道:“纨儿极爱那小子的诗词,我与他也算是交往了几回,其人并非三名所言如此不堪,亦是一方人杰,故而家里人大多都对那小子挺有好感的。” 众人皆是露出恍然大悟的坏笑,上官纨儿看起来岁数不大,而且听声音就知道绝对是个大美人儿!他们都是拜见过上官仪的夫人的,上官仪本就品相不凡,上官仪的夫人也是出了名的美人,自然上官纨儿不可能长得太差。 贾璟那小子他们也都是知道的,那对这个岁数的女子杀伤力简直是难以想象的,长相英武不凡几乎是他们见过的所有男子里最不凡的了,文采武功那就更不用说了! 闺中女子能接触外界男子最多的也就是通过书籍和戏文了,恰好贾璟这个还活着的人是被搬上戏台最多的人了! 一首首诗词那就更不用说了!就是他们这些男人都不禁击节赞叹!就凭这首仙气十足的诗词,贾璟就是长得跟癞蛤蟆一样,那也是仙气飘飘的蛤蟆仙人! 这些几乎都是直戳所有这个岁数闺阁女子的点!所以就算是上官纨儿这样不凡的才女会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嘛!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 上官仪略带这些可惜道:“这小子的确是不错的,和我相处着也合胃口,只是可惜,却是个武勋.......” “爹爹!” 上官纨儿连忙羞急的打断了上官仪的话,众人却早已get到了上官仪的点,于是皆是揶揄的笑了起来,这一笑自然是把上官纨儿羞的转身退了出去躲避。 上官纨儿一走,众人也不再拿这些小儿女之事开玩笑了,便又重新议论起前事来,气氛又重新回到了热烈的状态。 “那就如此说定了?诸位明日定当同心协力保住贾璟。” 一人犹豫道:“果真要保,也该知道贾璟值不值得保。”另外一人便道:“启盛与那小子接触的多,让启盛评判一下。” 众人皆是看向埋着脑袋喝酒的陈兴,陈兴干笑了两声,无奈的道:“你们自己看妥了就行,干嘛非得拉上我啊?” 一人严肃道:“启盛,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又是我们这里跟贾璟接触最多的人,你来说说。” 陈兴无奈道:“你们放心好了,以我对这小子的了解,根本用不上咱们cao心,没准这小子自己早就想好怎么办了!这小子鸡贼得很!不用担心他!” 众人一阵无语,我们是担心他嘛……我们是怕他惹出了这么大祸被旧党那边整死! 陈兴一拍手道:“再说了!就算咱们不出手,陛下也早就给这小子洗的干干净净了!你们放心罢!不信,咱们明儿见!” 众人无奈,只好信陈兴一回,按下此事不提,等到天色将明之时,众人皆是各自散去。 宁直走在最后,和上官仪告别的同时也不忘提醒上官仪道:“刘三名其人恐怕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咱们虽然说定了,但你也知道他的脾性,恐怕……” 上官仪抿了抿嘴,随后叹了口气道:“果真如启盛所言,他就是再如何,也只不过是过程曲折了一点,最后的结果仍旧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贾璟和他两人之间的恩怨,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插手这些。” 宁直点了点头,一宿没休息好的上官夫人和上官纨儿便走了出来,上官纨儿虽然岁数不大,但是身材欣长高挑,形容端庄,最标准的书香门第大小姐的模样。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端庄恪礼,却又有种文人的洒脱,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鹅蛋脸与宝钗的圆润不同,却又显得可亲,两弯柳叶眉,樱桃小口,轻移莲步,恍若月宫仙子。 宁直连忙躬身和上官夫人见礼,随后又看着上官纨儿笑道:“贾璟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福气,今日若没有贤侄女这样的才女替他出头,他宁国贾家还不一定被编排成什么样……” 上官纨儿不好意思的笑道:“侄女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宁直闻言哈哈一笑,知道纨儿羞涩,也不多说,便告辞而去。 目送他走后,上官夫人才道:“老爷觉得,贾璟能斗得过刘三名吗?”上官仪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怕是要吃些苦头的……” 上官仪沉吟片刻道:“道理谁都明白,只是却不能让贾璟就这么平安无事的开脱出去,所以不管陛下或者贾璟自己怎么遮掩开脱,只要刘三名蹦出来,贾璟少不了吃一顿苦头的。” 你都杀人全家了,最后一根毛都没掉就糊弄过去了?这说不过去罢!所以贾璟无论如何也得挨上一遭的…… 上官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道:“老爷也忙碌了一夜了,尽快休息罢。”上官仪点了点头,于是上官夫人便扶着上官仪进了里屋。 只留下上官纨儿留在原地眼波流转…… 荣庆堂上如今并没有其他人,就只王夫人来给贾母请安两个人坐着说说话,昨天的事让贾母大惊大喜之下老年人难免就有些捱不住,所以今儿身子骨就极其不爽利,也就免了所有人的晨昏定省。 所以贾璟和黛玉居然是第一个来的小辈,两人给贾母见礼之后便相依而坐,贾母看到贾璟也是很是惊喜。 连忙就道:“你这猴儿还敢来?昨儿不知把我给吓成了什么样!”贾璟哈哈一笑,随后便道:“昨儿的事是孙儿的不是了,应该率先给您老通通气的,只是事态紧急,就没来得及。” 贾母疑惑道:“怎么?”贾璟笑道:“昨儿那都是一场戏去,是我演给别人看的!” 王夫人闻言惊奇道:“这演戏还有朝自己射箭的?”贾璟笑道:“婶娘不知,这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嘛!不然被人看透岂不是自找无趣?” 贾母便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作这样的戏?”贾璟笑道:“都是外面的事,总之您记住我不可能把自己置于险地就对了!那些刺客啊甚么的,那都是自己人,压根儿没这回事儿!” 贾母将信将疑的松了口气道:“哪有这样的?下次可再也不许了!”贾璟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冲身边怪异的看着他表演的黛玉眨了眨眼睛。 黛玉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就会逞能!贾璟笑了笑道:“老太太今儿有事没有?” 贾母笑道:“你又想怎么?”贾璟笑道:“之前不是说要带她们去碧云寺顽?我寻思老太太若是想去,捎带上也不是不行。” 黛玉连忙道:“甚么叫捎带上?分明是特地来请老太太的!偏二哥哥说的不尊重!仔细恼了老太太,你的好儿才多着呢!”贾母哈哈一笑道:“” ------题外话------ 这个纨儿不是上官婉儿,别瞎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