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四 召公非逐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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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客吏目光一闪,心下明白,随手一顺长剑呛啷出鞘,看动作似是剑道老手。他右手长剑一伸,嘴角一撇,左手向伯颜一勾,傲然站在了小厅中间。 伯颜左手一搭牛皮鞘,一道细亮的青光闪烁,胡刀业已出鞘。他微微一笑,光芒一闪,胡刀从下往上向长剑轻轻一撩。只听噌啷一声金铁交鸣,长剑断为两截,前半段已经大响着砸在了青砖地面上。 迎客吏大惊,连忙向召伯虎深深一躬:「小吏有眼不识上国利器,实在惭愧!」 伯颜已将胡刀入鞘,躬身交还召伯虎,后者十分自然地将刀塞在了迎客吏手中道:「此刀名曰胡刀,却是胡人南下,用战马与王畿铸剑师交换的。听说,也只十多口,大都在胡人头领之手。此刀遇你,也算有缘。」 迎客吏惶恐笑道:「受此大礼,小吏何以回报?」 召伯虎宽厚一笑:「早听说过孤竹君臣之威名,某虽忝为周相,却不知贵国朝局如何,国君喜好,还请阁下指点。」 迎客吏何等乖觉,一听便明白话外之意,拱手答曰:「贵使乃大周国相,只派下臣这般的小吏迎候的确有失礼数。原本国君已在城外铺排好迎接礼仪,只是……前日相府忽接到中原谍报,因而改变了主意。具体什么消息,下臣官微人轻,实在无从得知也。」 「好,还请阁下回去禀报国相大人,明日召子穆将登门拜访。」召伯虎似乎一点也没有不悦之意,依旧面色平静。 这一夜召伯虎难以安枕,在庭院看着天上明月反复转悠。看来,镐京真的有事发生了。可是什么事呢?从孤竹君臣的态度转变来看,很有可能是认为自己已经在朝堂失势,才会如此轻慢。可他们究竟是依据什么才做出如此的论断?……反复琢磨,召伯虎还是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来,不知不觉间天已亮了。 囫囵睡到午时,密叔匆匆来到面前道:「禀报相爷,昨日那迎客吏留下一书走了。」 「迎客吏?他来过?如何不叫醒我?」召伯虎懵懂间颇见惊讶。 「他不教叫醒相爷。这是留书。」 召伯虎一看这个竹管带有「孤竹国相」泥封,认定是官文公事,及至抽出羊皮纸一看,眼睛顿时放出了光彩。纸上两行大字是:「国相闻公入城,欲与公面晤一叙。晚来时分,迎客吏当接公前往。」 召伯虎连着在大厅转了几个圈子,才回过神来揣摩这件事的意味。 在孤竹一人之下的国相要见自己,必定是一种试探,一是探知自己此次出使的真正目的;二是试探自己这位周相是否在镐京朝堂是否真的失势。成败在此一举啊! 思忖良久,召伯虎心中一亮,顿时有了谋划。 屋顶的一抹晚霞刚刚褪去,轺车辚辚驶到了驿馆门前。驿丞大为惊喜,还没进头等庭院,尖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国相府驷马轺车到!有请特使大人——」 召伯虎从容含笑,赏赐了驿丞两个金饼,带了伯颜与密叔并两个护卫骑士来到驿馆大门。抬头一看,一辆锃亮的青铜轺车停在车马场中央,车厢宽大,伞盖六尺有余,四匹一色的火红色骏马昂首嘶鸣,在暮色中分外鲜亮精神。再看驭手座上,竟是昨日那迎客吏亲自驾车。 见召伯虎出门,迎客吏将轺车一圈,辚辚来到面前拱手道:「小吏恭迎丞相。」 一看如此车马,如此迎客吏,召伯虎便知依然当自己做大周丞相礼遇,心中一热,面上却只拱手淡淡笑道:「多谢阁下了。」 他向侧门出来的两名护卫骑士一挥手,跨上了宽大舒适的轺车,手扶伞盖,脚下轻轻一点。迎客吏一抖马缰,四匹火红色骏马同时出蹄,轻盈走马,踏踏马蹄伴着辚辚车轮,平稳得令人心醉。 召伯虎倒是 习以为常,一旁的伯颜心中不禁喟然一叹:「大丈夫者,高车骏马也。如此岁月,不知何日能有?」 轺车始终行驶在没有车马行人的僻静小巷,拐得几个弯子,进了一条幽深的石板街,来到一座石砌门楼前停了下来。门前没有甲士,也没有车马场,只有一盏无字风灯孤零零地挂在门廊下。 迎客吏跳下车拱手道:「丞相请。」便伸手来扶。 早有密叔上前扶下主子,召伯虎利落下车问了一句:「孤竹相府如此简朴?」 迎客吏笑道:「这是相府别居,等闲人来不得也。」 正说话间,门廊下走出一位精瘦黝黑的长袍汉子,向召伯虎一拱手道:「贵客请随我来。」 迎客吏道:「丞相请先行,小吏安置好车马便来。」说罢一圈驷马,轺车辚辚转了回去。 召伯虎觉得这条小巷总透着一种蹊跷神秘,却也不能出口,一行人跟着长袍汉子进了石门。借着门廊下风灯的微光,绕过一座将门厅视线完全遮挡的巨大影壁,面前豁然开朗。 秋月之下,迎面一片粼粼池水,四岸垂柳,中央一座茅亭,不见一座房屋,极是空阔幽静。长袍汉子领着召伯虎走下一条深入到水面两丈余的石板阶梯,便见石板梯旁泊着一条悠悠晃荡的独木舟。长袍汉子脚下一点,轻盈飞上了独木舟,回身拱手道:「贵客但请登舟。」 召伯虎行走南北,对舟船尚算熟悉,随声看去,那方才还悠悠晃荡的独木舟,此刻纹丝不动地钉在水中,不禁大是惊讶,跨步登舟,脚下如同踩在石板路面。. 「壮士好水功!」随之登舟的密叔不禁由衷赞叹一声。 伯颜正待登船,却被汉子制止了:「贵客宽宥,舟小不得载,只容得三人耳!」 召伯虎心知肚明,点点头对伯颜与两名护卫说道:「客随主便,你们前厅等候即可。」 「诺!」伯颜等三人只得拱手应道。 长袍汉子也不说话,竹篙一点,独木舟箭一般向中央茅亭飞去,片刻之间靠上了茅亭下的石板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