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发现小说 - 言情小说 - 暧欲蛮生在线阅读 - 第四章:矛盾与温暖

第四章:矛盾与温暖

    秋橙走到居民楼下把燃尽的烟随手扔进了破烂的垃圾桶里。

    她拎着一袋有重量的东西,敲开了周言的门。她将近等了两分钟,周言才从里面慢吞吞地打开门,等他瞧清眼前来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又在一瞬之中压低了眉眼,口气不善道:“你来干嘛?”

    “给你送道歉礼。”秋橙从袋子里吃力的拎出一锭啤酒送到他面前,男人却没接,她咬牙开口,“哎,你快接接啊,这很重的。”

    “你送我就一定就要?”

    “你不要拉倒,我自己拿回家享受。”说罢,秋橙拿着啤酒就要转身走人,周言却扯住了她的手臂,一手轻轻松松拎过她手里的东西。

    得意地冲她形式性的晃了晃啤酒,说:“送人的东西就别拿回去了,该不会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大姐。”

    “……”

    傻逼。

    自己说不要的,她说要拿回去,又说要了。

    把她当猴耍?

    秋橙无语。

    “叫你妈的大姐,你心里没点数吗,自己比我还老,也有脸叫我大姐。”

    “你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大小姐吗,那我叫你大姐总该舒服点吧,你这人可真是难伺候,天生的大小姐脾性。”

    “有病。”

    秋橙翻了个白眼,低声咒骂道。

    周言笑了笑,面色柔和了许多,他把啤酒放在鞋柜上,身体靠近秋橙。秋橙迎面扑来的烟味熏得紧锁眉头,她毫不客气地用手使劲推了把周言的身躯,可男人稳如山,一动也不动。

    “滚蛋!离我远点!”她低声警告道,可传到男人的耳朵里却成了别样的娇嗔。

    不知为何现在只要周言靠近她,她总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在她记忆最深刻里,是周言的眼睛,是他刻薄的话语,和宽厚有力的身子,是时时刻刻都携带着的压迫感。

    他俯下身子在她身旁停留了须臾,原本缓和的神情又认真了起来,顿然,他直起身子,用手揉了揉鼻子,不适道:“你他妈抽烟了。”

    话中没有疑问。

    “关你屁事。”秋橙怀抱着臂,无所谓道。

    “这味道闻起来,和你有点像。”

    “像什么?”秋橙蹙眉,心里搞不懂眼前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周言沉默须臾,深色的瞳仁是化不开的山冰,深深沉沉、晕晕染染,一片混杂不清中映着女人艳丽的面庞,即使她的神情是不耐烦的。

    他紧抿着唇,默默思索。

    这味道像什么呢?

    他说不出,他只觉得这味道和他平日抽的硬中华格外不同,是淡淡的,是雅静的,就好像他常常路过小公园时从湿润泥土中蕴出的青草味,是楼下大爷泛黄报纸的尘封味。

    他酝酿了好一会儿,可开口说出来却不是什么好话:“有点sao。”

    “……”

    秋橙眯眯眼,心里泛起一股异样。不知怎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嘴上说得话不是他本心想说的。

    她冷哼着,没什么好脸色:“你妈真应该教教你怎么和女人说话,说我sao,那你应该先反思反思你下不下流。”

    周言身子微微一怔,心里不太不舒服,他耐住突如其来产生的躁郁感,随口说道:“我妈早他妈死了,你要是这么乐意教,自己生个儿子教去。”

    男人说完便直接把门大力甩上,把女人关在门外。一股呼啸的门风结结实实甩到了秋橙脸上,她感觉到自己被甩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感。

    她沉吟不语矗立在他的面前,被凌乱长发遮挡住的面色昏暗不清,她在沉默中爆发,“你有妈没妈和我有关系吗?没妈就可以让你随意说出侮辱我的话吗?”话语不急不慢却又直戳痛点。

    不知房里的人是什么情绪,秋橙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什么事该拎清她都明白,尊重人和父母是否双亡压根没有过多的直接关系,难不成杀人犯打打感情牌说自己一辈子没感受到母爱所以才杀的人,人们就会感同身受选择原谅吗?

    这难道不是另一层面的道德榜样吗?

    得不到回应的秋橙觉得自己的一拳仿佛打到了棉花上,她伸手缓缓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打算回家,却没想到就在这时门又被暴力的打开了。

    一张阴鸷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他压低的眉头充满着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向秋橙施展暴力。

    可好一会儿他都未动,秋橙有些愣住了,许久也未做出什么反应,男人紧绷神色,低眸注视着女人,嗓音低沉沙哑,如同老式破旧的收音机,“所以…你想说什么?”

    秋橙仰起头,回望他时对上他阴沉的目光,坚毅的下颌,心里顿时平静了下来。

    原本想要斥责的话瞬间咽回了肚子里,双唇轻启:“我不想说什么。”话从她嘴里轻轻飘出,又落在了男人心上。

    或许是男人也没料到她会说这句话,明明已经准备好接收秋橙接下来一胡脑连环轰炸,可她却轻飘飘说了一句什么都不想说。

    周言眉棱飞扬,握住门把手的手隐隐收紧,手背上凸起暴戾的青筋暗示着危险。噗嗤一声嘲弄轻笑从他鼻腔里哼出,他暗咬牙,睥睨着秋橙,幽暗的楼道使两人原本就暗擦火花的气氛更加紧迫。

    “不、说、就、滚。”

    —

    还在秋橙年少的时候,她和自己的母亲去北海旅游。在此之前从来没见过海的少女无数次在脑海里构想海是什么样子,是骄阳烈日下拍打盛开的浪花,是深夜寂静里泛着星星点点蓝光的梦幻国度。

    可当她真去看时,她发现入夜的大海是一片漆黑,是人们不敢踏进涨潮地带的禁区,是冷冽孤独的海风。除了喧闹的人声,她看不到边际,而黑了天的夜晚就如死寂的大海一般,除了空荡荡的回声,一切都犹如死物。

    躺在弹簧床上的秋橙失了眠,她每隔几分钟都会打开手机瞧瞧几点了,却没想到这一瞧瞧到了凌晨一点。

    她有些挫败得靠在床头上,抬起手臂遮挡住自己的双目,心里乱麻。她身上仅剩的存款快撑不了几天了,她必须得出去找工作。

    可是现在的工作哪有这么好找啊?人家愿不愿意用她都是个问题。

    在她还没有成为一名记者时,她每天都为了得到一份兼职跑断腿,发传单、送外卖、超市收银员……只要是能得到钱的她都干。

    社会对廉价劳动力有多不友好她一直都明白。

    清冷的卧室内仅存着她煎熬的呼吸声。

    骤然,一阵躁动把她惆怅的思绪拉了回来,是不知名物体敲打在铁器上的声音。明锐的秋橙顿时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稀稀疏疏的,像是刻意在克制着。秋橙仔细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到是从卧室阳台传来的声音。

    她心里大惊,心想该不会真是早上周言所说的那个老头吧。

    她急忙打开手机,点进链接好的摄像监控里。模糊混浊中一根细长的木棍正从阳台防盗网缝隙之间小心翼翼地穿出来,在仅限的范围内艰难的撩动挂在阳台上的衣物。

    阳台上有秋橙今天刚洗不久的内衣和内裤,湿润湿润的,在夜风中孤单的飘动着。

    木棍的主人似乎就是看中它是刚洗的,想要勾下,仿佛这样他就可以和真人更加贴近,更能感受她的体温和rou体,对他来说湿的更好,因为这样他更加可以随意意yin,意yin它的湿是因何,但绝对不会是因为清洗。

    木棍被使用得不灵活,笨重的晃动导致它好几次撞上两侧的防盗网,好几次顶向衣物,又欣喜若狂忙着把衣物勾下,却又因为太过激动把衣服落在了防盗网上。

    秋橙冷眼看着对方愚蠢且可耻的cao作,瞧见木棍因无数次失败而暴躁怒冲地着急乱戳而笑出了声。

    她早上还在怀疑,为什么那内裤那么巧合的落在周言身上,现在看来,周言说得不假。这么差的技术,怕是撩了几百遍都不定成功。

    不过她只是在屏幕前静静的看着,耳朵旁不断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她克制住自己没出手,她对这里还不太熟,楼上楼下的邻里除了周言以外她完全没见过。但她敢说这老头敢撩,就说明他知道她是谁,不怕才敢弄的,欺负的就是她孤身一人还是个弱女子。

    “吵你妈啊死老头,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倏然,窗外的一声喊叫声和重物撞击的声音使得秋橙停了手上的动作,手机屏幕上的棍子也在叫喊声中收了回去,这是他为数不多迅速灵活的cao作。

    这个声音秋橙并不陌生——暴躁还没礼貌,完全是周言的作风。秋橙急忙放下手机,下床,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光着脚小跑到阳台上。

    从阳台往下望,黑漆漆的,她看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伸出的木棍,但她能看到趴在斜对面楼道窗口前的周言。

    他被黑夜笼罩着,一星微弱的火点在无声地黑暗中晃动,像是在摸索前进的方向的火把。

    周言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骤然抬起头,双目穿过无尽的黑夜和秋橙对上。按理来说,凌晨的黑夜秋橙是看不清男人的面部的,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时的两人视线在无形之中缠绕,她的呼吸微微一紧。

    空气中弥漫着夜晚的湿气,秋橙愣了一会儿,才抬起手默默收回了挂在防盗网上的内衣和内裤。

    被揭穿坏事的人成了埋头的鹌鹑,没了动静。

    等秋橙整理好跌落的衣物,再低头往外一瞧,原本悬挂在黑幕里的猩红光点没了踪迹。

    秋橙把收好的内衣内裤重新扔进了水盆里,回到房间后拿起手机便给周言打了个微信电话,她抱着赌一赌的心里赌他会接。

    在打过去的二十多秒后,男人接通了微信电话,接通后两人却默契的都没说话。沉静之中,秋橙似乎听到了他那头传来呼呼作响的风声和易拉罐拉环拉动的声音。

    “你在哪?”秋橙淡淡然询问道。

    男人没急着回话,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之后,他才漫不经心的开口:“楼顶。”

    他的两个字脱口,秋橙挂断电话后直接开门跑了上去。她气喘吁吁推开楼顶破旧的木门,便瞧见靠在围栏上喝着啤酒的周言。

    他还是早上时的装扮,白衬衫黑西裤,硬朗的下颚线和凶气的眉眼,在寒风的衬托下他竟多了一份落寞。

    周言并不意外女人的出现,他歪头盯了盯有些凌乱的女人,失声笑了出来,他侧过脸干闷了一口白啤,随后转过身撑在栏杆上,眺望者不远处繁华的高楼大厦。

    明明都已经凌晨深夜了,对他们来说深夜是为数不多能够好好休息的空余时间,而对不远处的城市中心来说,夜晚才是生活的刚刚开始。

    秋橙缓缓抬步向他靠近,最后停在了他身旁,她侧着身子注目他,眼里是难得的柔情,“怎么来这里喝酒?”

    “这里安静。”他没看回女人,而是盯着最高楼的大厦,那儿变换的灯光是迷彩的蝴蝶,他说,“你又来这儿干嘛?”

    秋橙笑了笑,淡淡开口:“喝酒。”

    “我这里可没酒给你喝,刚刚扔给死老头的是我的最后第二罐,你要真想喝,你可以去问问他要。”

    “……”

    原来她刚刚听到的动静是他把啤酒砸给了那人,不知是砸到了人,还是砸到了窗子上。

    秋橙同他的视线眺望远处,最后也落到了最高层的大厦上,她的心有些堵,在一个月前她每每去公司上班时都会路过那个大厦。

    大厦的最高一层是个空中酒吧,夜晚时可以从那儿俯视这座城市最美的风景——繁华喧闹的城市夜景。

    但她也知道,如果是白天从空中酒吧往下看就没黑夜这么好看了,因为白天可以把破烂、建设不齐的居民楼尽收眼底,更可以看到东区因为拖欠工人工资而停建的十几栋烂尾楼,甚至能把楼上挂着的几个“还我血汗钱”大字看得一清二楚,刺目的红底、惨白的白字,无一不再诉说着他们的无奈。

    她酝酿须臾,倏然启唇:“谢谢。”

    周言拾起易拉罐的手骤然停住,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大口闷了口酒,他烈苦的酒吞入腹中,大笑着。

    “笑什么?”秋橙疑惑。

    周言:“我他妈笑你啊。”

    他把喝过的酒递到女人面前,侧目说道:“喂,喝不喝?”

    她有些意外,盯着眼前只剩半罐的啤酒做不出别的动作。

    周言不耐烦地晃了晃,不满的啧道:“干嘛?嫌弃我喝过啊?有得喝就行了,怎么还挑三拣四的,不喝拉倒。”

    就在他想要收回时,秋橙大手一揽,拿过了他手上的啤酒,二话没说干了一口。暴烈的幸辣刺激她的咽喉,她强忍着不适的咳嗽感咽下去。

    她快有半年没喝酒了。

    如今一喝,到有些不适应,陌生又暗潮涌动的兴奋感如同一剂催情药,令她全身都燥热。

    周言眯眼瞥她,唇角微勾,哼着调说道:“真不怕我下药?”

    “下什么药?”

    “迷jian药。你不怕?”

    “那你会被我先迷jian,因为这瓶酒是我送你的。”

    周言冷哼了几声,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继续。

    他这人真的很奇怪,话题是他提,当秋橙顺着他的梯走下去,他又不乐意了。

    秋橙自然也不会继续顺他的意,自顾自说道:“你别说,我以前就差点挨人迷jian过。”

    她笑着说出口,仿佛这件事对于她犹如玩笑一般,周言安静了下来,秋橙探不出他的反应,只好接着说下去。

    她腾出一只手,抬手指了指周言一直盯着的大厦,“你知道那栋大厦的最顶层是什么地方吗?”

    “……”

    “是酒吧,是这座城市规模最大的酒吧。我曾经在哪儿就被一个男的差点强jian,他在我的酒里下药,哄骗我喝下,他说我长得很漂亮胸还很大,应该找个有钱的男朋友走个捷径,漂亮的女人最吃香了。他说着说着就想伸出手揉我的胸,他还问我,问我下面有没有毛,你猜猜我回了什么?”

    周言点燃了一根烟,沉默着没说话,他侧着头像是在打量自己的烟。

    秋橙在他耳旁轻声笑了笑,“我当时给了他一巴掌,又给他的裆部来了一脚,我对他说等你头上长出几根毛了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周言抽烟的动作滞住,烈烟被吞在他口中出不来,就如同他心中有着一股莫名的气吐不出。

    “最好笑的还不是这个,后来他被拉到了警局,你懂他怎么说自己为什么要下药的吗?他说,好女孩是不会来酒吧的,我这种来酒吧的女人难道不就是为了找个男人cao吗。这是我二十多年来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一个无能的男人无法管住自己的下体,只能把错误归结于她人身上,是自己自卑心理在作祟,因为他觉得只要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社会的人们都无法谴责他。”

    秋橙说罢,再次喝了一口酒,这一口酒顺喉了许多,咽入腹中,她心中畅快了许多。

    周言弹了弹了烟头,些许是抽了太多根,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只被拘留了十五日就放出来了。”秋橙侧头望着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周言看在眼里,却不是什么好滋味。他盯着女人亮亮的眼睛,勾了勾嘴角,沉声说道:“你就应该把他鸡给打折,这种废物没资格活在世界上。”

    “那这样可成我犯法了。”

    “哼,那种混蛋都敢这么说,说明人家压根没把法放在眼里,你试图用规矩困住他,困住的反而是你自己。”他不屑开口。

    “那如果不这样,对于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来说,还有什么能够保护我们的呢?是暴力、还是身体的交易?”

    “是我自己。”

    周言郑重说道,他抽出女人手里的啤酒无心对上她双唇刚贴过的地方重合贴上,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