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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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塔镇,步行街。 流浪酒吧。 二楼一间隐秘的会客室里。 瑟普拉诺站在小吧台后,从身后的酒厨中挑了一个瓶子。瓶子里盛着草绿色的液体。即便没有加热,也始终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会客室面积并不大,但五脏俱全,黑枣木的酒厨、精致的吧台、玻璃茶几、宽大的龙皮沙发、波斯长绒地毯、还有挂在墙壁与天花板间龙血藤上的高品质灯火虫。 与会客室外的灯火虫们相比,这里的灯火虫不论个头还是明亮度都强了不止一筹。而且它们更安静,懂得老老实实趴在原地吮吸藤汁,不会在树藤上爬来爬去,影响照明效果。 瑟普拉诺正在招待一位客人。 就是玻璃茶几后面,此刻正坐立不安的阿瑟·内斯同学。 虽然学校里许多人都觉得阿瑟·内斯是个蠢货——事实上他只是稍微有些‘莽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脑子。 作为在第一大学呆了两年的老生,作为一个小家族的继承人,阿瑟·内斯或许在魔法上天赋不佳,但在某些方面的嗅觉却非常灵敏。 比如自我定位上。 诚然,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还算个人物,但这份自信主要是针对那些毫无背景、白丁出身的巫师,或者那些刚刚入学半年多的毛头小子们。即便是连续两次在郑清身上栽了跟头,也没有让他的这份自信消耗多少。 因为类似郑清那样的学生毕竟是少数——有几个学生在一年级的时候会被魔杖列入大阿卡纳名单呢?前后百年,一个都没有。 所以,在郑清手底下栽跟头,不丢人。 阿瑟·内斯对自己的定位也非常清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巫师世界的‘中产阶级’。换一个更形象的比喻,他大约就像是一个古老封建王朝里的‘乡绅’或者‘胥吏’,可以仗着‘统治阶级’的需要狐假虎威,却绝对算不上一个‘统治阶级’。 这里的‘统治阶级’,放在第一大学,就是雷哲、奥古斯都、以及意志三杰、弗里德曼与瑟普拉诺那一小簇学生。 正是因为有这一份‘自知之明’,阿瑟·内斯此刻才会坐立不安。 因为他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祥祺会头子,麦克·金·瑟普拉诺把自己叫进这间会客室想要做什么。理论上,他并没有成为瑟普拉诺座上客的本钱,更没有让瑟普拉诺为自己亲自调酒的资本。如果是弗里德曼爵士,或许才能有这样的面子。 此外,虽然两人都是阿尔法学院的学生,但阿瑟从一开始就是弗里德曼爵士的人,这一点城堡里的学生们都知道。 万一瑟普拉诺想让自己背叛爵士怎么办? 想到这种可能性,阿瑟·内斯就忍不住有种抑郁的纠结感。一方面,对于自己能获得瑟普拉诺这样的‘青睐’感到兴奋;另一方面,他也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惶恐。他觉得自己不是那种能够当‘间’的家伙。 他忍不住在心底诅咒北野源,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忍者家族出身的巫师想在流浪吧里卖点东西,自己也不会跟着来,自然不会被瑟普拉诺抓个正着。 话说回来,阿瑟·内斯依稀记得北野源有位兄弟叫北野雾,似乎是瑟普拉诺的手下,不知什么缘故欠了祥祺会一大笔钱,害的北野源最近日子也跟着过的紧巴巴的。 难道瑟普拉诺把自己拘在这里是因为这件事吗?那自己必须澄清,北野源只是自己的手下,他的债务与自己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 就在阿瑟·内斯胡思乱想之际,站在小吧台后面的瑟普拉诺也没有闲着。 他把那瓶咕嘟咕嘟冒泡的绿色酒液倒进两个透明的玻璃酒杯中,又从橱柜里取出晾干短柄的不锈钢漏勺,架在酒杯上,然后向漏勺中间放了一块白色的方糖。 然后胖巫师将两个酒杯塞到吧台尽头放置的一个高脚玻璃滴壶下面,拧开滴壶底座的两个小水龙头。 壶中的冰水在重力作用下一滴一滴缓慢下落,浸润着白色的方糖,缓缓渗落进糖下的酒杯里。咕嘟冒泡的青色酒液在冰水的刺激下,泛起了一层层的鱼肚白。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瑟普拉诺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这间小小的会客室里响起,将正在胡思乱想的阿瑟·内斯吓了一跳,登时坐直了身子。 “我没有钱!”他条件反射般喊了一声。 胖巫师诧异的瞅了他一眼:“我没想着要你的钱……只是请你上来喝酒。顺便听一个阿尔法前辈唠叨唠叨。” 阿瑟·内斯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大感羞愧,紧紧闭上了嘴巴。 瑟普拉诺扯了扯嘴角,解开领口的扣子,扭了扭脖子。 他觉得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憋闷: “我不喜欢青蜂儿,因为它太轻佻了。” “我也不喜欢琥珀光,因为它太贵重了……我是个俗人,与阿尔法堡格格不入的俗人。” “虽然你不是祥祺会的人,但作为一个二年级的老生,你一定知道我的理想。” “血友会需要变革,阿尔法需要变革,我们的巫师世界,也需要变革。” “变革不是酸甜爽口的青蜂儿,也不是馥郁浓厚的琥珀光。变革是一杯苦涩的、让人难以下咽的苦艾酒。”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喜欢这种酒。” 滴壶里的冰水越滴越快,两个酒杯中的苦艾酒渐渐化作了乳白色。瑟普拉诺打了个响指,将勺子里残存的最后一簇砂糖点燃,然后斜过勺子,径直将其搅进乳白色的酒液中。 “……其实我更喜欢波西米亚人那种粗野的喝法,”瑟普拉诺将一杯调好的苦艾酒推到阿瑟·内斯面前:“但既然今天请客,那自然需要稍微庄重一点。” “希望你不要介意。” 阿瑟·内斯捧着酒杯,疯狂的摇着脑袋,唯恐稍慢一点,就会被瑟普拉诺认为他介意。 胖巫师又扯了扯嘴角,将勺子从杯子里拿出,顺手敲打起木质的吧台桌面,一边敲,一边和着敲击的节奏轻吟道: “艾伯森,艾伯森,那些绿色的小精灵。” “在冰上跳舞,在酒中放肆。” “放肆它们内心深处的渴望与追求。” “放肆它们内容深处如火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