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天变
深夜下的长枫城，城东的小院偏房。 一盏油灯之下，商夏侧耳听了听窗外的动静，然后俯首开始尝试着描绘两界锚旗上的几个符纹。 而在木桌旁的地面上，十几团因为绘制错误而废弃的纸团被丢弃在那里。 房间里的油灯跳动的越发的频繁，火苗忽长忽短，忽明忽暗，就像是商夏的心情一般，变得越发的焦躁。 突然，一道无形的力量从商夏笔下的符纸之上传来，然后一整张二阶符纸自行碎裂，上面已经绘制的大半符纹再次报废。 商夏无奈的将桌上的符纸团起来正要丢在地下，可抬起的手掌忽然一顿，目光却是落在了旁边正在急速跳动的油灯上面。 “天地元气正在动荡，而周围却并无三四阶的武者在动手，怎得连长枫城的护城大阵也无法压制波动的天地元气了吗？” 商夏眉头微皱，目光却是一下子望向了窗外。 自从那日北方天际上空，珊瑚林玄界内部的情形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浮现的时候，天地间的元气便曾如同沸腾一般剧烈的动荡。 甚至还曾有底蕴浅薄的武者，仅仅只是被当时天地元气波动的影响，便当场元气失控走火入魔。 但当时那种元气波动的影响，并无法波及到受守护阵势保护的长枫城内部。 而在一夜的时间过去之后，北方天地上空虽然仍有如同霞光一般的天象存留，但天地元气一开始如同沸腾一般的动荡却已经完全平息了下来。 可现在连有着阵势守护的长枫城里面，天地元气都已经这般动荡，那么可想而知，此时城外的情形又该多么糟糕！ 窗外原本漆黑的天际上空，突然一下子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商夏正待起身外出查看之际，耳中仿佛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 只见他伸手在身前的桌面上一拂，上面的各种材料器具以及地面上的纸团，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商夏吹灭了油灯，合身躺在木床之上，口中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吸之声。 便在这个时候，小院上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 海敏是被身周突然变化的天地元气给惊醒的。 作为幽燕十八骑的一份子，海敏虽然不曾出身通幽学院，但一身的舞蹈根基打得还算结实。 事实上，就在海敏被惊醒的时候，长枫城中还不知道武者，因为天地元气的骤然大变，而突然遭受本源反噬，内腑受伤，甚至元气失控，走火入魔，轻则一身修为废弃，重则直接丢掉了性命。 打开房门的海敏，很快便注意到长枫城上空，有着一道道如同极光一般，从北方天际游动而来的光华。 这等奇异的天象让海敏一时间大感错愕，但对于通幽城之事有所了解的海敏很快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轻手轻脚的走到商夏的床前仔细倾听。 待得听到从偏房之中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之后，海敏脚下轻轻一顿，人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顶之上。 海敏的动作被正在床上装睡的商夏感应的一清二楚。 待得房顶之上传来衣襟破空之声并渐渐远处的时候，商夏立马起身追了出去。 “这大半夜的，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难道就不担心孩子醒来之后害怕？” 商夏先是感应了一下正在熟睡的小圆圆，然后身形腾空而起，朝着海敏离开的方向追踪而去。 商夏很快便注意到，海敏此时的方向是直冲着城中的城主府去的，不由暗忖这姑娘不会是直接想要夜探城主府吧？ 好在海敏没有那么鲁莽，在靠近城主府十多丈后，便在房顶上俯下了身形，远远的望着此时已然是灯火通明的城主府中的动静。 商夏原本还担心海敏的行踪会被人察觉，甚至已经做好了再次暗中出手相助的准备。 却不曾想在他来到城主府附近之后，很快便察觉到，在夜色的掩映之下，暗中不知道有多少武者正在观察着城主府的动静。 幽州上空天象纷呈，天地元气的动荡甚至连长枫城的护城大阵都无法平息，直接影响到了城中来，这城中的武者自然要来城主府这里一探究竟。 便在这个时候，原本就已经是灯火通明，暗中戒备森严的城主府中，忽然有三色光华冲天而起，一瞬间几乎令满城的灯火都为之暗淡。 庞大的气势在城主府的上空毫无保留的放开，肆无忌惮的向着夜色中隐藏的武者宣泄着四阶武者的威慑力。 长枫城主杨虎，这位四阶第三层武者的声音，几乎在瞬间于长枫城每一位武者的耳边回荡。 “通幽城倒行逆施，为一己私利置幽州众生于不顾，强行拓展界域通道，致使界域屏障削弱，苍灵武者轻易往来于两界之间，两界融合加剧！” “如今天地元气躁动，就连城中法阵都无从镇压，天空之上异象纷呈，也是因为界域通道已经彻底开启，天地本源外泄所致！” 长枫城主一开口便给通幽城扣了一口又大又重的黑锅，可偏生商夏发现，就算是对内情颇有所知的自己，一时间仿佛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珊瑚林玄界降临，通幽学院肯定要拓宽界域通道！ 界域通道拓宽，也肯定会削弱两界战域的界域屏障。 至于苍灵武修往来于界域迷雾，商夏自己就是亲眼见证之人。 天地元气躁动，世界本源外泄造成天地之间异象纷呈，这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但很显然，在这一系列事实的背后，却是通幽学院隐藏起来的更深层次的目的。 杨虎或许知道，但他不会去说，而商夏也仅仅只是猜到了一些。 况且通幽学院的目的本身便是在刀尖上跳舞，或许成功后收获很大，但这过程当中所冒的风险更大！ 不要说其他人未必会理解和同意，就算是通幽学院的内部盟友，边疆其他四大学院也未必能够完全理解，否则整个通幽城周围也不会被封锁，商夏就算想要暗中返回都做不到。 “那么杨城主准备怎么做？” 夜色之下，有人开口向着浮在城主府上空的那道身影询问。 “诸位放心！” 杨虎的声音以独有的秘术震荡天地元气，虽然听着洪亮，可实际上却只有真正跨入非凡的武者才能听到。 “杨某不才，却也要为长枫城数万幽州民众生死负责！杨某已然延请冀州白鹿福地高手前来坐镇！诸位大可放心，无论通幽城那里发生什么，我长枫城都可做到固若金汤！” “明日天亮之后，杨某也将亲自前往通幽城，问一问通幽学院和姬、刘、云、商四大家族，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要置我幽州数十万民众生死于不顾！” 杨虎的声音说的大义凛然。 然则城中的武者却并非是愚民，哪怕是年岁尚浅，对于二十年前外域入侵，幽州大半沦陷的历史感受不深的武者，却也都知晓这二十年来真正能够代表幽州旧人最后精神的，也只有通幽城、通幽学院和寇冲雪。 哪怕此时他们不清楚通幽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哪怕杨虎说的大义凛然，哪怕他威压全场，甚至还直接点明了与白鹿福地的联盟，可夜色下的长枫城武者，仍旧对他的话将信将疑，甚至还有可能是怀疑的更多一些。 但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却不再会有人在开口质疑。 夜色之下的长枫城武者正在向着各个方向散去。 杨虎仍旧悬浮在城主府的上空，俯瞰着这座被他掌控了近二十年的城市。 三色煞光环绕己身，远远的望去，杨虎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山君猛虎，在俯瞰着自己的势力范围。 待得城主府周围的武者尽皆散去之后，杨虎的身形终于从城主府的上空落下。 灯光之下，杨振彪与司先生正匆匆赶来。 “爹，您明日真要去通幽城？” 杨振彪急切的问道，神情之间似乎颇有忐忑。 杨虎没有理会儿子的询问，而是目光直接落在了他身后的司先生身上，笑道：“先生可愿与杨某走一遭？” 司先生神色平静，尚未开口之际，杨振彪已经又道：“司先生也去？那岂不是说明日城中便没有咱们的四阶武者坐镇了？” 杨虎的目光从杨振彪的身上一扫而过，在落到司先生身上的时候，顿时满含笑意，道：“先生怎么说？” 司先生从容道：“但凭城主吩咐！” “好！” 杨虎大笑一声，转身便自行离去了。 “爹，您……” 杨振彪还待要开口，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杨虎人就已经不见了。 无奈之下，杨振彪只得转头看向司先生，道：“先生，您看这……” 司先生笑道：“少城主不必如此！长枫城既然要倒向白鹿福地，那何不倒的更彻底一些？无论是城主还是司某留下，难道是能让白鹿福地心怀顾忌，还是能阻止白鹿福地的行动？与其扭扭捏捏小家子气，还不如直接将长枫城交给他们自己折腾才更显坦荡一些。” “可这长枫城毕竟……，毕竟是家父二十年心血……” 杨振彪忍不住还待要说。 司先生拍了拍杨振彪的肩膀，大有深意道：“城主大人心有大志，长枫城还是太小了！” 说罢，司先生低笑了一声离开，转身之际，原本笑意盈盈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阴沉。 海敏在夜色中返回小院当中的时候，商夏已经先一步回到偏房木床之上继续熟睡。 第二天一大早，用过早饭之后，海敏忽然开口道：“今日我想出城回一趟娘家，你能否留在家里一天照顾圆圆？” 商夏微微一怔，然后笑道：“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