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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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笑,但控制住没有笑,转换话题,问:“班长,什么时候发工资?”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这个电阻丝卖了就可以发一点工资了。”裴春梅说。 “那太好了。”我说着,再一次,看着裴春梅黝黑的脸,那双眼睛依然那样乌溜溜的转来转去,此时,我想起当初看到裴春梅的情景,与此时相比竟然有许多差异,当初的好奇不在,此时趋于一种平淡。 “你没有生活费了吧,我再借给你一点。”裴春梅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到腰间的小口袋里抽出两张十元的纸币递给我。 我连忙摆手,表示不要。十分愧疚地说:“上次借你的钱,都还没有还呢?” “还什么啊,我又不缺钱。”裴春梅有点烦躁的情绪说,“我的工资,都花不完。”裴春梅的手端着,有一阵了,我想,我不接住钱,她是不会回收手的。于是,我只好接住钱。 裴春梅放心的笑笑,又坐了一会,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她一声不吭,径直走了。 我看到钟依萍耐心地指导新员工绕丝,走过去看看。 钟依萍见了,劝慰道:“上班时间,不能这样随意走动的,回去吧。” “我上厕所去。”我说。 钟依萍噗嗤一笑。 我满怀喜悦地来到木山的车间工作。木山的脸皮比之前黑了很多,脸上还有一些死皮,就像是破烂的衣裳,但眼睛炯炯有神,还有牙还是那么的白。木山将弹簧铁丝通电,铁丝通上电一下子红了,比200瓦灯泡还亮,几秒钟关掉电源,然后把铜丝装入石英管里。 “这么简单的工作。”我看了一会,小声说。 “是啊,好无聊啊。”木山抽出一支烟,在燃烧的电阻丝上点燃了烟。 “我和李雪梅分手了。”我心情有点沉重。 “这就对了。”木山猛然笑起来。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你不能对任何人说。”我极为认真地说。 “什么事?”木山问。 “就是,就是。”我欲言又止,感觉还是不说的好。 木山非常失望的表情,让我再次张开说:“刘小娇给了我二十块钱。” “我知道啊。”木山说,“小娇跟我说过,让我不要跟你说。” 我愣愣地看着木山,气不打一处来。 木山笑道:“你不要想复杂了,小娇就是看你可怜,又不想让你知道。你就当是捐助。” 我摇摇头,心想,是不是我多心了? “这批货交出去,就该发工资了,”木山说,“下班之后,我们一起到食堂,帮忙把菜拿回宿舍。” “你请客吗?”我问。 木山摇头,“魏华松请客。” “请谁?”我问。 “梦进城。”木山说。 “他出来了?”我问。 “熊礼英的公路上,卖了一百元。”木山说,“都给魏华松了,你在梦进城面前,也不要提这事,估计,魏华松也会告诉梦进城这个事。” “等发了工资,再去买一辆一模一样的。”我说,“我还是要还给人家。” “再说吧,”木山说,“现在最紧要的事,自己先活着,懂吗?” 我思索片刻,问:“还有钱吗?” “要钱做什么?”木山问。 “请钟依萍看电影。”我说。 “我手里还有两块钱。”木山说,“全给你吧。”。 我站立着不动,眼泪快要流出来,我只有不停眨巴。 木山把那两块钱塞到了我口袋里,说:“先喝酒,然后好好看电影。” 我非常感动地问:“你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你怎么办?” “我和刘大娇已经稳定了。你好不容易谈个朋友,刚刚开始,我不得支持你一下。”木山大笑着说。 “我手里还有一块钱。”我说,“我再给你一块钱。” “看个电影,两块钱。”木山笑着说,“一人再吃根五毛的雪糕,刚好。” 我看着木山被强光烤破脸皮的花脸,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 过了一会,我摸出木山给我的两块钱,又拿出裴春梅给我的二十元,抽出一张十元,连带木山的两块钱,一起递给了木山。 木山惊愕地看了我一眼,问:“钟依萍给你的?” 我摇摇头,小声说:“裴春梅借的。” 木山笑了,一把抓住钱,塞进了口袋,“裴春梅真的是对你好啊,你要是和她谈朋友,结婚,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我摇摇头,很多事情无法再提及。 “要不,你叫她干姐吧。这样,在沙市也算有个亲戚。”木山笑着说。 我回到车间,钟依萍一人坐在工作台旁。 “你去哪里了?”钟依萍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问。 “去木山那里看了看。”我说。 “上班时间,不要乱跑。”钟依萍有点生气地说。 “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小声说。 钟依萍笑起来,轻微地点头。 我也高兴极了,于是说:“梦进城出来了,木山要我出面接待一下,可能要晚一点哟。” “你怎么接待?请他吃一顿?”钟依萍不解地问。 “魏华松都准备好了,我参与一下。”我很抱歉的样子说,像是请求钟依萍理解。 “不是说过,要你不要和他们在一起混吗?”钟依萍生气地说。 我陷入两难的境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在哪里吃饭?”钟依萍问。 “就在寝室里。”我如实回答。 “要你一下子断了,也不现实,你慢慢的断开关系吧。”钟依萍微笑着说。 “好的,谢谢理解。”我说,“我吃了饭,就下楼和你去看电影。” 钟依萍低下头,笑了笑。 “你笑起来,真好看。”我笑着说。 钟依萍立刻四下里看看,然后小声说:“在车间里,不许说这样的话。” 我依然笑着,点头答应。 下班之后,木山来喊我,看见钟依萍,便说:“钟依萍,一起去吃饭吧。” 钟依萍连连摆手道:“谢谢,不用了,谢谢。” 木山看到此情景,也没有再邀请。 我只得先和钟依萍挥手告辞,然后和木山去食堂。 黄平,还有刘大娇,郑青梅早已在食堂等着我和木山。我们一起提着饭菜,高兴地往宿舍走去。后面跟着刘大娇和郑青梅。 我故意走到后面,不想离郑青梅很近的距离,故意问魏华松,“魏华松,你说,食堂的家伙给你记了多少账啊?” “不知道啊。”魏华松笑笑说:“你没有看,伙食越来越差了。” 木山笑着说:“这家伙,该赚的钱,还赚,然后,大家的伙食标准下降了。” “等发了工资,该给的钱,算算,给人家。”魏华松用调侃的语气说。 “要不,我们承包这食堂算了。”黄平灵机一动,笑着说。 大家都认为这样很好。唯有魏华松一笑,说:“现在厂里真的不行了。开食堂,谁来吃饭啊?” “我们自己吃啊。”黄平依然笑着说。 大伙一起哄笑起来。 我乘机走到郑青梅跟前,小声问:“李雪梅近来怎么样?” 郑青梅装着没有听见,尔后,故意问:“怎么又想起李雪梅了?” “以后,还是朋友,作为朋友,关心一下。”我认真地说。 “你好意思提李雪梅?”郑青梅说,“那么纯洁的姑娘,被你抛弃了。” “你想啊,李雪梅再读两年就是国家老师,你说,我只是一个农民,我们之间般配吗?”我说,“是,她现在不嫌弃我,二年之后,三年之后呢?” “郑青梅的意思是,那么漂亮的学生妹,你都没有到手,你傻不傻啊?”黄平半开玩笑地说。 郑青梅飞起一脚,踢向黄平的屁股。黄平拎着菜刀,没有躲,屁股上留下郑青梅的脚印。 刘大娇又用脚踢了一下木山,说:“还不是你,生生地被你拆散了。” “就是,”郑青梅十分惋惜地说,“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齐汛就是一个先为别人考虑,再为自己考虑的人。”木山连忙解释说,“真结婚了,一个是教师,一个是临时工,能过得好吗?等到那时,已经结婚了,是离婚,还是不离婚都不好说。” “所以,我们都要努力工作,学习,不断进步。”郑青梅笑着说,“时代在进步,我们也要进步啊。” “对。”我喊了一声。 “裴春梅一直对你好啊,”郑青梅笑着说,“可是,有的人就是脑子不开窍啊。” 木山走近我,问:“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什么感觉?”我问。 “第一次给你饭菜票,”木山说,“你就应该明白。” “我感觉出门就遇到好人了。”我故意说,“这些,我都记得。” “光记得,有什么用。”郑青梅笑着说,“光用口说,也没有用。” “我一无所有啊。”我如实说,“用什么表达?” “都是借口。”郑青梅一本正经地说。 “我想写一本书,把你们都写进书里。”我加大声音很自信地说。 郑青梅愣住了,她仔细看了看我,正色道:“你是不是有点发烧?” 刘大娇连连摇头,说,“齐汛,你真要写书,可不要把我和木山写进去啊。” 黄平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