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骤燃之地/少年之逝 第十节 浴血的君王
11月29日。 在不知几个月的阴天与冷风吹袭之后,冬季的大雪终于如约而至,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想拥抱柏林的土地,但是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才惊觉建筑和马路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瓦砾和满是尸体的街头,血液凝固之后在马路上变成一片片紫红色的暗块。 雪花无言,颤抖着在天空中打转,覆盖在死难者的尸体上,掩盖住这些或许不久之后就会被清理掉的人类残骸;覆盖在倒塌的大楼上,掩盖住这些曾诉说着历史和繁荣的钢筋混凝土和砖块。 感恩节总攻后,欧罗巴的土地早已经所剩无几,北起敦刻尔克,南终于摩纳哥,安拉德的猛烈攻势留给欧罗巴的仅仅残余伊比利亚半岛和法兰西的土地,无数的欧罗巴人民在战争中不明不白的死去,大雪掩盖土地,却掩盖不了安拉德的暴行给这片土地留下的伤痕。 卫星显示,从7月底至今,欧罗巴的夜间灯火不断黯淡下去,甚至有时候看到的灯光,可能是在城市废墟或山林田野中燃起的熊熊大火。 没有人还会去祈祷安拉德止步于此,所有人都明白安拉德所求是整片欧罗巴的大地,不详的阴郁在仅剩下的大地上弥漫,在二十世纪之后,欧罗巴再一次迎来了悲哀的,文明灯火的消散。 一双军靴踩踏在雪花覆盖的柏林街头,烟头被丢弃在雪地上,踩踏成一片小小的污迹。 埃特宁在街头漫步,每一个见到他的士兵都向他行礼——士兵们在寻找城区中还剩下的物资,待所有东西被搜挂一空之后,尸体将被堆积起来,丢进火力发电厂。伴随着爆炸声,银行的金库门飞上半空,欧罗巴流通货币被当作纸一般丢弃,士兵们把一块块来不及运走的金条搬上货车。 对埃特宁而言这一切已经见怪不怪,他在思考,思考着要投入多少机动工兵才能在明年二月之前把城区重建,港口、工厂、发电站、机场、自来水厂、火箭发射场、地面与天空中太阳能电池板空间站的接驳线缆不用花时间去考虑,反正他们也一定会把供给沦陷地区的电缆在太空中切断,等到占领了欧罗巴全境之后再去考虑这些问题。 皮靴踩踏在刚刚覆雪的道路上,他似乎感觉到雪下埋藏着什么东西,埃特宁弯下腰,拨开雪,捡起一本书。 哦,是欧罗巴的小学教材。 埃特宁这样想到,他拍打拍打书上附着的雪花,随意的翻看,这是一本数学书,其中只是一些很普通很简单的数学题目,埃特宁却看得入了迷。 恍惚间他回到那个刚刚获得万花镜的早晨,又一个恍惚,他看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的镇子里,父亲拉着自己的手,带自己去镇上的小学。母亲穿着围裙在身后朝他微笑,他刚刚吃完母亲做的早餐,然后他坐上父亲的汽车,好奇的看着车窗外的街景。 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又似乎很近,他还能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上课的老师如何介绍自己,又如何开始第一堂课,老师打开投影仪,告诉他们拿出哪一本书,翻到哪一页。 埃特宁长出了一口气,雾气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这本书的后半部分沾染了血迹,黏在一起,强行分开只能把书页撕破,他把这本书放在附近还算完整的一个台阶上,继续着自己漫无目的的游荡,他想从这片断壁残垣中找出曾经的繁华,却只能感叹文明的脆弱,只需要一夜间的炮火就会摧毁掉一切残留。 欧罗巴正在迎来一个寒冷的冬日,被切断的路上燃气管道抬升了剩余地区的燃气价格和供暖价格。而安拉德却靠着和苏罗斯私下的交易得到了需要的燃气供应。 “我想过局面的惨烈,却没想到会是现在的这么一回事。” 牧九歌,也踏在了这篇饱经炮火摧残的土地上,他和拉普拉斯从黑尔戈蓝湾进入,在不莱梅的港口远眺远处的大地,他的感知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逝去的生命,一条条断裂黯淡的线散落在地上,惊恐、悲痛的感受从他心头席卷而过,而他自己也感到一阵恶寒。 安拉德的铁骑在土地上蹂躏时没有怜悯任何一个活物,或许那些强袭机兵在地上奔袭时雷达只锁定了他们的敌人,也就是欧罗巴的强袭机兵部队,地面上的普通人只是逃着命便被大楼掩埋,被流弹击中。远处有一架强袭机兵猞猁靠着大楼瘫倒,胸口本该是驾驶舱的位置融化出一个大洞。 已经不再发光的眼部监视器茫然的注视着废墟。 “我们的敌人高效而毫无怜悯,他们武力强大,但是眼中只有战争而非征服。”拉普拉斯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嗯?拉普拉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牧九歌抬起头问道。 拉普拉斯摇摇头:“安拉德只想着拿下土地,他们不是征服者,而是毁灭者,想要征服一块土地应当善待战争中的民众,而想要毁灭一块土地只需要将炮火倾泻而下。王上,我曾读过人类的历史,我见过一位君王攻占敌人的土地之后,将平民的血液灌入地里,并洒下盐和荆棘的种子。这是将土地彻底毁灭的行径,这是暴行。” “而我们面前的敌人,他无视这些平民的生命,却还要在毁灭之后掌控土地,我在人类的语言里找不出可以形容他的词汇,这超过了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次战争行为。” “拉普拉斯......”牧九歌怅然说道:“人类有时候就是对待同族太过残忍而不堪,才会有你在历史上见到的一幕幕悲剧,我们现在正见证着未来人眼中的历史,却不得不满怀歉意的向他们表示我们再一次铸就了血流成河的惨象。” “为什么是满怀歉意呢?王,这一切并非由您造成,您和这场战争几乎毫不关联。” “我是说,我相信人类在未来终有一天可以摒弃一切隔阂携手发展,而那时回头,就会不解的看见这一切,这是他们可能完全无法理解的历史。”,牧九歌走了几步:“我总是希望能像犹格所说的,人类的王一般看着整个人类,但是我还是做不到,我现在不过是目睹惨剧才发出感概。”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许等我们离开太阳系,离开银河系之后就很难再提起今天所见到的一切。犹格告诉我,像人类这种寿命短暂的生物,注定很难承受长生带来的心理压力。我以人类的躯体获得了进化,我将活过数百年的岁月,到最后说不定会失去人性。” “算了......现在不该去想那些太过遥远的事情,你就当我刚刚中二病犯了。活着嘛,要活在当下......东西都带来了吗?” “是的,正在水下待命。” “很好,让它们登陆之后开始活动吧。我们还是要做好自己的计划,有时候想得太多会失去自己原本的方向,犹格说得对,拿下当下才能做得长久。” 谈话间,海中冒出一股股泡沫,巨大的水下运输舰露出了自己的模样,舱门缓缓开启,六头如同生了蟹肢的藤壶一般的机械单位摇摇晃晃的走上陆地,长肢轻轻触碰着土地,随机接二连三的挖开地面,潜入土地中。 “王上,我还是不明白,这些单位真的能够产生什么作用吗?” “他们不需要产生什么实际上的作用,我只是要来可能性的误导安拉德的科技走向,顺便达成一定程度上的sao扰,这些食腐者也不过就是我随手做的东西。” 食腐者,牧九歌制造的自律机械单位,可以在地下潜行,收集金属等,在体内的小加工线里生产微型作战单位萤火。 萤火不过篮球大小,攻击方式也只有近战,但是可以干扰安拉德在德意志境内的重建。 就算这些食腐者被安拉德挖了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牧九歌做好了全套的伪装和做旧,任凭谁来看也会以为是上世纪残留的德三战争末期黑科技,把对安拉德的sao扰这个大锅甩到小胡子身上去,反正小胡子又不能自己站出来抗议。 分散一下安拉德的注意力,好为自己的行动争取到更大的容错率,就是牧九歌在这一步打的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