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二桃杀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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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两侧,崇山峻岭之间,不仅有云蒸霞蔚中的千岩万壑,更有着山明水秀和桃红柳绿的景色。 此刻,米仓道上,巍峨群山之间的山道,张郃的兵马正在急行。 他是先锋军,而曹cao亲自压阵中军,就跟在他的身后。 米仓道通往的巴中; 荔枝道通往的涪陵。 虽均是蜀中要地,但战略位置,截然不同,取巴中可直攻成都,取涪陵…却是为了阻隔荆州的千里驰援。 如今…比起徐晃走山路攻取的涪陵,无疑,巴中的位置更加重要,这也是为何曹cao亲自为张郃压阵的原因。 “——张将军,左翼探查过了,并无埋伏!” “——张将军,右翼也探查过了,无埋伏。” 因为这“蜀道难”,又因为曹cao在后,张郃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每一处山道均要仔细探查周围,确保…并无埋伏。 当年刘备的军师庞统怎么死在这山道中的? 张郃还是有所耳闻的。 只不过… 前面就是巴郡的治所“江州”,可一路上,四面八方哪里有埋伏? 张郃低声自语:“看来,丞相的计略奏效了,整个米仓道…蜀军均卸去了防护…畅通无阻。” 言及此处,张郃的儿子张雄笑道:“父亲就是太小心了,否则…还能早半日抵达这里,丞相就在后面,这一仗…父亲势必要立大功了!” 张郃轻轻的看了儿子张雄一眼,他提醒道:“用兵之道,变幻万千,咱们的对手是诸葛孔明,这是让丞相都屡次吃下大亏的,千万不能大意!” 突然,有将士朝着江州城头叫了一声:“城头有人!” 张郃连忙抬头,却见城头上,两面旗帜飘扬,一面写着“汉军师将军诸葛亮”,另一面写着“恭候多时”… 旗帜在西风中猎猎招展,像是对张郃大军的挑衅。 “提前布防了么?” 张郃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他喃喃道:“这个时候,诸葛亮怎么会在这儿?” 心念于此,张郃吩咐道:“告知丞相,其余诸将士缓缓前进…小心周围。” 说话间,张郃的始终握紧长枪,因为他的情绪感染,整个曹军竟都显得有些紧张,戒备森严。 说起来… 张郃统兵的特点是“巧变”… 这与“马谡”是截然相反。 两人均是熟读兵法,可一个能够将兵法的理论融汇于战场,因地制宜,因时制宜。 一个却只识“纸上谈兵”! 需知,历史上的街亭之战,马谡被张郃困于山上。 他丝毫不慌,因为他参考的是《孙子兵法·九地》一篇——亡地而后存,死地而后生。 按照这一条兵法,置之死地,将士们为求活命,就会拼到底,爆发出几倍的战斗力。 可张郃太懂了,他在包围圈中特地留下了一个缺口,有了逃生的希望,马谡手下将士那必死之心就少了一多半。 张郃再在那缺口处设下埋伏,将马谡的士卒一节节打掉。 这是用了《孙子兵法·军争》一篇的“围师必阙”! 这便是巧变…是读兵书,却非读死书! 也正是为此,张郃深谙兵法之道,哪怕是突袭,却也谨慎再三,绝不敢小觑对手。 更何况这一次,他的对手是诸葛孔明。 大军缓缓前行,待得靠近江州,张郃惊愕的发现诸葛亮就立在城楼上,他下意识的环望周遭,却发现城门洞开,几个老兵正在清扫。 张郃大惑不解,却又万分警觉… “盾阵在两侧,弓弩手居中,注意四周埋伏!” 张郃再度大胜吩咐。 整个曹军迅速的改变了阵型。 忽的,有什么鸣叫从近处的树丛中响起。 “射——”张郃一声令下,无数箭矢万箭齐发…一排排的羽箭将那树林密密麻麻的覆盖,可…射落下的却只是几只树林中的麋鹿。 众人长吁口气,这才发现,他们太过紧张,太过敏感了。。 呼… 张郃调整了一下心情,他望着城楼上的诸葛亮,口中轻吟:“是故弄玄虚,还是有所埋伏?既城门洞开,不妨…” 当即,张郃枪指城楼上的诸葛亮。 “——派五百兵入城!” “不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呼啸传来,张郃扭头,在一干虎贲军的护卫中,曹cao驾马而出。 “丞相…”张郃连忙拱手,解释道:“江州城门洞开,诸葛亮在江州城楼之上,末将打算先派一支小股军团,去试试其深浅,在做决断!” 曹cao眯着眼,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眺望着那城楼,望着那诸葛。 赤壁一战、华容一道。 那惨败、那溃败…历历在目,宛若又一次浮现在他的前眼前,唤醒了他的记忆深处。 在曹cao的眼里… 诸葛亮是可以媲美周瑜的存在,且诸葛亮比周瑜更谨慎,更缜密。 这样的人如何会只身赴险… 这江州城中岂会没有埋伏? 曹cao生性多疑… 当年长坂坡时,张飞几十骑就能喝退曹cao的几十万雄兵。 更莫说现在,如今这江州比之当阳桥下,何止神秘了十倍? “丞相,不论如何…派小股兵团入其中打探一番,探明虚实…此为上策!”张郃太懂得变通了,这种时候,对手故布疑阵,他当先探探虚实啊。 曹cao却是伸出手来。“不忙…再等等!” 这些年,赤壁的故事,有太多传入曹cao的耳畔,而赤壁一败…曹cao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噩梦。 特别那东风。 这诸葛亮能借东风,他邪的很哪! ——他是诸葛村夫; ——更是诸葛妖人哪! 打从心底里,诸葛亮越是城门打开,曹cao越是心有忌惮。 就在这时… 有一虎贲兵士在许褚的耳边言语几句,然后将一封竹筒交给了许褚。 许褚快步走到曹cao的身旁。 “丞相…这是荆州急件,十日前就往这边送,此前一场大雪将这急件困在上庸,如今雪道铲除,才送来。” 许褚说着话就拆开竹筒,将其中的竹简递给曹cao。 因为汉中是新攻破的,汉中与中原之间并未建起驿馆,飞鸽也并未来得及专程训练。 故而飞鸽尚且无法送信… 这比起蜀中来,情报的传送无疑慢了一大节,又恰恰遭逢上庸大雪,致使这信不得以延误。 此刻的曹cao已经展开了信笺。 但…这信笺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曹cao面色一凝,额头上当即就凝出了一滴滴的汗珠。 “丞相…” 张郃与许褚异口同声。 “出事儿了,文聘死了——”曹cao脱口道… 啊…张郃与许褚均是一愣。 文聘是江夏铁壁啊!他死了那江夏怎么办? 而根本不给他二人惊讶的时间,曹cao的话还在继续,“吕常、牛金、满…满宠满伯宁也…也都死了!” 提到满宠的名字时,曹cao的拳头握紧,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俨然,满宠在曹cao的心目中分量极重。 然而,这些人的死还不是让曹cao最痛惜的。 他们死的方式…才…才是! 此刻的张郃听到这些,他也无比惊讶,可…他忍不住还是望了眼江州,他知道这种时候本不该提醒曹cao,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可就… “咕咚”一声,张郃咽了口口水,还是大着胆子提醒道:“丞相节哀,可现在…当先取江州啊,末将愿亲自带小股军团进入城中一窥究竟!为丞相一探虚实。” 张郃语气郑重。 可曹cao却是一扬手,怒喝道:“儁乂,你知道伯宁他们是怎么死的么?” 曹cao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无比激动,他面朝着张郃,却手指向那江州城。 “——文聘就是去烧一批毫无防备的战船时,被那关云长拦住,一刀给斩下首级!” “——伯宁则是去劫一个自以为毫无防备的敌寨时,被万箭穿心…云长光明磊落,岂会做出这等阴谋诡计,定然是这诸葛村夫设下的jian计,他已经赚了孤四名爱将,如今…还欲赚你儁乂啊!孤已经折了他们,不能再折了你!” 曹cao的声音无比的悲壮,无比的声嘶力竭。 他像是一下子就深深的笃定… 这江州城内必定是重重埋伏! 那边厢… 江州城楼上,马谡看到城下那汹涌如海的曹军时,他的脸色凝起,心情无比的紧张。 那高高举起的“张”字大旗,无疑指代的是曹cao在汉中唯一的一位张姓将军,五子良将之一的——张郃。 马谡也注意到敌将张郃在一个黑袍男子面前拱手谦卑的样子。 马谡道:“果不出军师所料,那曹cao没有南下去驰援襄樊,他…他就藏在汉中,设下此jian计,意图谋此巴中。” “何止是巴中?”诸葛亮目光幽幽,“怕是荔枝道上的涪陵也难逃一劫了…” “军师的意思是…”马谡一惊连忙问。 “当务之急,能守住一处算一处吧。”诸葛亮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注意到了城下的曹cao似乎与张郃有争执。 诸葛亮轻蔑的一笑,“幼长,布琴吧!” 马谡听令将香炉、素琴摆好。 接下来…按照诸葛亮的吩咐,还要摆水盏,只是摆放之余,马谡不经意的看到了城下,对上了那曹cao犀利的眸子,他的心下一个寒颤。 “砰”的一声,水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城下的曹cao自然看清楚了摔盏,文聘、满宠等人之死历历在目,他杯弓蛇影一般,迅速的勒马向后。 一干虎贲军会意,纷纷提起盾牌,格挡左右,生怕两侧有强弩射出。 俨然,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诸葛亮的“摔盏为号”,四面八方的敌军就要杀出。 诸葛亮看到后,会心一笑,他知道曹cao生性多疑…却不曾想,竟是杯弓蛇影到如此地步。 这让诸葛亮更添得了许多气定神闲,他朝曹cao礼貌的拱手,表情平静,仿佛是安慰之意 ——『曹cao啊曹cao,伱那疑心病一点儿没变!』 当即,诸葛亮亲自捡起水盏,轻轻的放回桌上,然后落座。 马谡问:“军师弹琴能吓走那曹贼么?” “我不是吓他,我是劝他!”诸葛亮微微抬眸,他与曹cao对视,仿佛看穿了曹cao的心境一般。 他再多言,只是缓缓抬手在琴上试了几个音,城楼顿时响起悠然的琴声。 曹cao曾在太学读书,君子六艺中的“乐”之一项,他学过,也能听出诸葛亮弹的这首是他自己作的《梁甫吟》。 卧龙岗上,诸葛亮的挚友崔州平为曹cao演奏过一遍。 已经有些草木皆兵的曹cao,他凝着眉,眯着眼…口中轻吟着这《梁甫吟》的词句:“……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二桃杀三士!” “这诸葛村夫不是有埋伏么?为何并不诱我,反倒是劝我…离去?” 一边吟着这一番话… 曹cao的心情愈发的紧张与不解,他那惊弓之鸟般的心情,突然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疑云。 ——疑云密布! … … 东吴的乐章再度在宫殿奏响。 收到了诸葛瑾的书信,孙权反复读了三遍…方才传吕蒙来议事。 这段时间,大都督鲁肃倒下,陆逊南下交州,孙权越来越喜欢与这位昔日的“吴下阿蒙”侃侃而谈… 如今的吕蒙分发图强,已经能称得上腹中有些韬略了。 “主公…” 吕蒙赶来,当即向孙权拱手。 孙权却示意让他看看桌案上那诸葛瑾的信。 吕蒙也不迟疑,迅速的展开…他粗略了看了一遍,旋即惊呼:“子瑜是要主公将大都督送至长沙医治?这怎么能行?” 吕蒙像是颇为抗拒… ——没这规矩啊! 万一…大都督的病被治好了,却最终扣在荆州作为人质?那当如何? 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需知… 后世评判吕蒙时,往往会说——吕蒙心胸不能托大计,无法与鲁肃相提并论! 事实也的确如此。 吕蒙能做出“白衣渡江”这等背刺同盟的阴险之举,足以见得,他的心胸并不宽广… 而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他势必会用最险恶的想法去揣摩人心。 “孤看到子瑜信笺中的上半部分,也是急怒交加…” 孙权再度张口,“孤甚至责骂他…这次出使荆州,寸功未立,却又先折一阵,可…可这封信后面的部分,子瑜写的却有些道理,让孤眼前一亮。” 须知,诸葛瑾后面的内容无外乎是关麟的那番话。 ——关麟打算将合肥作为见面礼送给鲁子敬。 这一番话太诱惑了。 ——合肥可是孙权与所有江东文武心中的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啊! 只要能攻破合肥… 所有的一切,东吴都能放下! 而这一句话,直接让孙权对那关麟侧目连连。 “主公信那小子?”吕蒙不解的问:“这关麟不过十五岁,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的话…能信么?他莫不是…骗大都督去荆州,然后…” 吕蒙的话还未讲完,孙权就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孙权顿了一下,轻声道:“近来,子瑜尽管办事不力,可…孤相信他的眼光,也相信他对孤的忠诚,更何况子瑜信中提及的这关麟关云旗的一番话…” “是这一句么?”吕蒙不加思索的指着信笺中的一列,他念了出来,“关麟言‘若不帮东吴谋下合肥?那东吴犹如困兽,势必会觊觎荆州,孙刘联盟永生嫌隙,故而…此关麟决议救子敬,助子敬夺合肥,这对荆州并无坏处!合则两利!’” 因为又一次念了一遍,吕蒙…不由得沉思。 “如此说来…关麟这小子倒是出于真心咯!只是…大都督他愿意去么?” 吕蒙这话方才脱口… “我…咳咳…” “我自是愿意的——” 却听得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殿门传出… 孙权一怔,连忙转身去迎。 “子敬你这般病症,如何来这里?” 如今的鲁肃比起此前稍稍有些好转,面颊上也精神了一些。 虽咳声依旧,但…已经能在侍卫的搀扶下稍稍走路。 也是机缘巧合,鲁肃听闻诸葛瑾寄信回来,哪里还沉得住气,第一时间就赶来孙权这边。 此刻,他轻声道:“方才,主公的话,子瑜的信…咳咳…我…咳咳…我…我都听到了!” 鲁肃的声音尤自沙哑,他勉力的笑了笑。 “哈哈,最近那关云旗可是声名鹊起呀,他既能救下那张仲景,或许…在他与张仲景手中,又能治愈我,救下我呢?更何况,他又要赠我取合肥之法?我…我如何能不舍命陪君子?” “子敬,孤是担心你啊!”孙权凝眉道…语气担忧。 “我这不好着呢?”鲁肃故意让侍从站在一边,他勉力的走了几步,想要以此证明,他的病好多了。 哈哈… 鲁肃笑道:“主公放心,这东吴困兽之斗的局还没有破,肃…肃不敢倒下!肃也舍不得主公!” 鲁肃的嗓音像是极为艰难,像是每一句话都用足了了力气。 需知… 历史上的鲁肃是两年后倒下的。 是在那次席卷整个东方时间的瘟疫中倒下的。 折磨了他的咳疾却持续了整整两年。 现如今,才是刚刚开头。 “主公,速速派船吧!咳咳…兵…兵贵神速!” 鲁肃的话继续传出。 他口中那所谓的兵贵神速,可不是他的病…而是…而是那合肥,他太迫切的想知道,这关麟口中,有关合肥的破局之策! 哪怕… 哪怕搭上他这条命,若能夺了合肥,也…也足以告慰平生。 “好…好…”孙权艰难的答应,“既子敬如此执着,那孤现在就备船,现在就派船将子敬送过去!” … … 巴中,江州城楼之上。 诸葛亮弹起的悠扬琴声还在继续。 琴声起初闲淡优雅,让人如同置身山水之间,远远看去,城头的诸葛亮也神态从容,沉醉在自己的琴声中。 这曲谱《梁甫吟》的含义…像是通过琴声奏响了一般。 娓娓讲述给曹cao。 ——遥望萧瑟死寂的荡阴里,那里有三座坟墓紧相连,形状大小都非常的相似。 ——请问这里是谁家的墓地?田开疆、古冶子和公孙氏。 ——他们的力气能推倒南山,又能截断系大地的绳子,不料他们一朝遭到谗言,两个小桃竟杀死三勇士。 ——谁能够设想出这个奇计?他就是齐国的宰相晏子。 一遍遍的听着诸葛亮的琴声… 曹cao能听懂他的意思。 他也能感悟,这诸葛亮为何要弹这一首——《梁甫吟》 呵呵… 曹cao一声冷笑,他不由得心头喃喃: ——『这江州定是有埋伏的,可究是如此,似乎,这诸葛孔明也不想打!他这是在劝孤不要打!』 ——『二桃杀三士,二桃杀三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