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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装有题目

    

假装有题目



    和   朋友聊天的时候   一点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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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伟没说话,她也没说话,看着铜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一筷子羊rou被下到锅里。

    这家羊rou好,又好又贵,薄薄一小碟,薄薄十来片,比蝉翼薄,比前几天新闻上报道的考古挖出来的古代纱衣薄。

    十来秒之后,张伟看她,说:“吃,待会儿煮老了。”

    她没动筷子,刚才吃了条小酥rou嚼到一粒花椒,麻得舌尖发酥,整个脑袋都开始晕乎地打颤。

    隔壁桌是两个大学生,不断高声说着学校里的事,两张桌子挨得很近,桌沿紧紧贴着,他们那桌的热气几乎漫到这桌来。

    不多时,rou吃完了。

    隔壁桌结账走了,服务员过来收桌子,看了他们一眼,提醒快闭店了。

    张伟看了她一眼,依旧什么都没说,放下酒杯提起大衣来,他要走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张伟。

    腊月,窗外飘着雪,她知道张伟要往南走,走到公交站等车;或许往北走,走到地铁站;也许是在楼下打车,这时候正是打车高峰期,可得等一阵子。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锅里还飘着几片菜叶,还有一层油点。

    从她的角度看,铜锅正好把对面挡住,张伟用过的餐盘什么的都看不见,就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店里就剩她一位客人了,服务员不断装模作样在她桌子周围走来走去,擦桌子,扫地,时不时问要不要添水——那服务员穿的是什么牌子的皮鞋?怎么穿得起的,她想,穿得起这个还在这儿打工。

    最终她也摇摇晃晃站起来,结了账,顺着冰冷的马路走。

    雪花还在飘,她想起中学时她悄悄看张伟。他倚着栏杆看雪,她从楼下往上看他,近视眼,看不太清,时不时还让雪花糊住睫毛。于是她擦一擦眼,重新往上看,这时候张伟忽然低头看向她,冲她笑了一下。

    微微的冷风缠进脖子,她缩了缩,将围巾裹得更紧,体会酒精慢慢在小腹散热,慢慢麻醉肢体,酒精让大脑忽然生出翅膀,于是她又想起小镇里那个卖花的男人,据说挣得不少。老是有人说他挣得不少,藏富,不过他没结婚,也没孩子,也没打算讨老婆。后来她放假回去,有人告诉她那男人被车撞死了。

    “那他的钱呢?”她问。

    “不知道,谁知道?没爹没娘,又没老婆孩子的。白挣那么些钱。”

    她在雪里转了个圈,嘴里带着羊rou淡薄的膻气。

    张伟迟早会离开她,这件事她知道,她不知道,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因为是有那么一点点征兆的。

    高考完回学校,她遇到了张伟。这时候学生们还没出成绩,回来收拾东西,两个人默默地走,不知怎么地走到cao场。有学生在cao场拍照留念,有情侣,也是拍照留念,她没带相机,也没带手机,两个人走到起跑线时,张伟忽然说:预备,跑!

    那一刻她的弦断了,像冲向死亡一样跑出去。塑胶的跑道发软,好像停下来就会陷下去,初夏的阳光十分毒辣壮烈,她眼睛里进了汗水,发根下一行行汗液钻到脖子里,乳///房之间一小截平硬的胸骨,汗水也顺着那里流下去。她跑完一圈回到起点,发现张伟还在那里站着,他说,跑,别停下。

    第六次在起点见到张伟时,她的喉咙冒出血腥气,衣服布料难受地贴在后背上。她有点想吐,停下来之后汗水更凶地流下来,顺着发麻的脸颊,她感到自己在蒸腾。

    她听见张伟说:“累吗?”

    她不记得自己点头或者摇头,只记得想扶膝盖休息都扶不住,身体的汗水和油脂很滑。

    张伟沉默了一会儿,说:“累就别追了。”

    蝉声忽然尖锐嘈杂起来,这时候她抬起头,张伟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她在光秃秃的烈阳下,还有吵人的蝉鸣。

    最后她躺在人工草坪上,想象自己也变成一片假草,在地上被人们踏来踏去。

    那个时候张伟也许就拒绝了,但她安静而热切,像飞蛾扑火,对他们来说是明知故犯。

    张伟不同意也不拒绝,在高考完的暑假,他们吃饭,漫步,去昏暗的影院,去旅游,去一步一步登通往山顶的台阶。

    他们很熟悉,他们理所应当需要对方,她安静地享受这种日子。

    张伟的美好,让这种感情都不显得扭曲了。

    李红到了家——到了出租房——踢掉靴子躺在床上,稍一侧脸就能闻到粉底的微微香气。她懒得卸妆。

    她用几分钟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卖花的男人兜着圈子在街上一圈圈走,插着兜,一会儿急一会儿慢,视线灰蒙蒙的,她很不高兴。

    视线一转,张伟坐在她床边轻声细语地与她对话,在说什么?她听不清,想要坐起来,张伟却挡了挡她的肩膀。然后他立起身来。

    “你要走了?”她问。

    张伟没有回头看她,一步一步往门口迈去,她意识到自己还在做梦,因为张伟的身影和那卖花的男人重合,一圈一圈在街上走,却始终只留给她背影看。

    但她不想清醒,酒精彻底淹没她的脑袋。这一瞬间,她仿佛觉得阳光还在拍打她的后脑勺,一步一颤一颠,血腥味又慢慢回到喉咙里来。

    她跑了太久,连膝盖都扶不住,一边喘着气,张伟一边蹲下来,在耳边问道:累吗?

    累就别追了。

    她扶着马桶呕吐,泪水被逼出来,顺着鼻尖淌下去。

    一切都在那次长跑时展露了端倪,一切都是循环,一切都已经注定。张伟迟早要离开她,她拦不住,也没法拦。她就是在多年前那一瞥,张伟朝她低头一笑时发了疯。她虚度了太长时间,到初中结束是两年半,高中三年,大学又是四年,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住,他的声音,他的气味,连他的容貌都在记忆里持续模糊。

    他以可怕的速度在她的世界里离开,世界这么大,时间这么长,一个人要是决定离开,你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张伟离开后的那段时间,她浸泡在某种戒断反应里,中学的照片会让她想起他,一支笔,一罐能量饮料,一本书,都会让她想起曾经,更糟糕的是嗅觉也背叛了她。很平常地走在街上,或者商场里,她常常会在繁杂的香水味,或者辛辣的小吃油腥味里嗅到一丝熟悉的气味。她心里一动,抑制住自己没有张望寻找,紧紧跟在同伴身边,心脏却在这熟悉的气味里紧张地颤抖起来。

    张伟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没拉窗帘,天亮时已太阳已经很亮了。高中同学来到她的城市,邀她一起去旅游。好吧,那就去,她想。

    他们四五个人,坐在咖啡店里展开一张很大的地图,讨论着从第一站该往哪里走。她隔着热腾腾的咖啡雾气看地图,偌大的中国,火车只有四个方向。她想,不论朝哪个方向走,都有四分之一的概率重新见到张伟。

    旅行不算十分顺利,他们在无人区附近,只能住脏破的小旅店。他们爬上平房屋顶看星星,这里的天空似乎比城市里的高,而且仿佛更澄澈更透明,有人开始弹吉他,她晃着腿看星星。

    风里有沙子的腥气,在这腥气中,她又闻到一丝张伟的气味。

    有人叫她的名字,问她为什么流泪。她的旅伴们、老同学们都看向她,她轻轻地说:“我想张伟了。”他们面面相觑,问:张伟是谁?

    吉他声又响起来,大家开始分酒,她想起又软又热的跑道、带着血腥气的喘息。

    “累就别追了。”张伟曾经这样说。

    张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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