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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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浪的海潮一汩一汩往脚边涌,带着细碎的闪子,咸咸味道的海风拨乱发丝。 不知坐了多久,沉汀禾开始往回走。 他们住的酒店就在海边,走进大堂,沉汀禾想再开一间房,摸了摸身上发现没有带证件,东西都在房间里。 又一声不言调转方向上电梯回了房间,房间一片漆黑,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隐约月光。 沉汀禾把灯打开,看到阳台上的人时一愣,她以为陈然成没回来。 顿了一下,开始收拾东西,主要是把证件带上。 “你干什么?” 陈然成掐了烟从阳台出来,走近沉汀禾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她缓了一口气,没看他依旧低头收拾,“我开个房间。” 陈然成从她手里夺过东西,“你怎么了?” 怎么好好的会变成这样。 沉汀禾看着被夺走的东西,没管没回答,继续收拾其他东西。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陈然成见她没反应,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了起来,扯她胳膊让她看着自己,“我问你怎么了?” “你把我当什么?” 语气冷硬,手劲攥得她胳膊生疼。 “你别这样。”沉汀禾晃动手臂挣扎着他的桎梏。 “沉汀禾,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以为我没脾气。” 沉汀禾点点头,“我知道你也有脾气,但你在气什么,气我说你不是我男朋友么,气我当着那么多人驳了你的面子?” 沉汀禾手放在他攥着自己胳膊的手腕上,用力往下扯。 “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要当你女朋友,你也从来就没有问过我,一开始没有现在也没有,你让我拿什么承认?我沉汀禾从来就不是自作多情的人。” 她眼框微微发红,语气却心平气和。她不想让陈然成误会为自己是想要他女朋友这个位置而故意发疯。 也不想要他的施舍。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好地接受陈然成,就像之前一样,但她高估了自己。 陈然成对她好是真的,但他身上的疏离感也是真的,没有真真切切的拥有感。 攥住手臂的手慢慢松劲,“那我们是什么关系?”不是男女朋友的话。 沉汀禾揉了揉被攥红的手臂,“朋友吧。”顿了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 陈然成气笑,他他妈不缺她这一个朋友。 “你有良心么?沉汀禾。”语气里满是嘲讽。他放着工作不做,带她出来,就换来一句朋友,还他妈是愿意的话。 房间里是长久的沉默。 “你就当我是白眼狼吧。” 陈然成一口气憋在心里舒不出去,抬脚踹了一脚茶几。 “嘭”的一声,木质茶几在地板上划出一道痕迹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沉汀禾身子顿了顿,加快手上的动作。 “你在这住吧。”说着陈然成就拿了东西往出走。 “哐”撞门声传来,一阵风从脚底掠过。 静了一会,沉汀禾放下手里的东西瘫坐在地板上。 宁静的夜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烟花在天空降落,细细点点喷散下来,映在沉汀禾水波荡漾的眼睛里。 接二连三,不同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伴着人们热闹的欢呼。 零点了,新的一年了。 手机传来响动,沉汀禾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烟花,掏出手机忽视那些祝贺的短信,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虞城。 航班在夜里,沉汀禾收拾好东西直接推着行李箱走了。 提前约好的车停在酒店门口,沉汀禾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跨年的气氛洋溢,街边几乎隔几米就能看到一群围着放烟花的人,沉汀禾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色了,虞城禁烟火,这几年她很少看到烟花。 司机师傅看她带着行李箱目的地又是机场问道,“小姑娘回家过年啊?” 沉汀禾收回视线,顿了一下,点点头,又移开视线,不欲多谈。 临走时,司机师傅可能是看她情绪低落冲她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沉汀禾关车门的手一顿,眼底有些许波动,随后弯起嘴角,“您也新年快乐。” 第二天一早,陈然成就站到门前敲门,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开门。 眼底坠着nongnong的黑眼圈,他昨天想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竟然给她带来这么多的烦恼。 等不来人,陈然成去前天准备要一张房卡,却被告知房间里的人把房卡交到前台走了,问他房间需不需要退房。 “什么时候走的?”本在大理石台面上弹钢琴的手指僵在空中,语气中带着慌乱。 “凌晨,大概两三点。”前台回忆。 “好,谢谢。”说着就往出走。 前台叫住他,“先生!您房间退吗。”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翻出手机,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沉汀禾的联系方式,那一瞬间无力感像他袭来。 昨天晚上她的话在耳边飘荡,她说,陈然成,我有时候觉得你对我很好,特别好,好到我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除了我爸妈还会有人对我这样好。 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你离我好远,这种距离不是亲密就可以化解的,你可能觉得我作,我矫情,但你身份摆在那里,我就会感到恐惧和不安。 留学时她可以不考虑这一点,因为她还是学生,更何况异国他乡存在种种不确定性,但她现在不能不考虑。 与其每天提心吊胆等恶果萌芽,不如直接将恶果根除。 沉汀禾在遇到陈然成之前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爱她爸爸mama,因为那是和她生活几十年的亲人,是他们给予她生命,抚育她成长。 爱具体的人,而非抽象的人。 沉汀禾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做到。 她喜欢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喜欢那些说不上来却又迷得不行的瞬间。 绵密的,细腻的,毫无道理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癖好。 她不认为那是不好的。她也知道抽象的人其实是不存在的,他只存在于自我意识中。 具体的人无情,暴力甚至于恶心,令人作呕,接受他是你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就像真正的爱是需要你为之付出的努力和牺牲的。 当时有一节课上,老师提到过乌克兰教育学家苏霍姆林斯基的一句话:爱全人类容易,爱一个很难。 那句话像一把箭,狠狠刺中了她。 清晨,伴着新年第一缕阳光,沉汀禾抵达虞城,补了会觉中午直接回了家。 老林和老沉不知道她今天回来,她昨天跟他们说她元旦和同学出去玩,门响声把他俩吓了一跳,看到是沉汀禾后,骂道,“这孩子,回来也不吱一声!” 沉汀禾心虚陪笑,手撑着鞋柜换拖鞋,“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么!” “不是说不回来了,跟同学出去玩?” “啊是,这不没订着机票。”沉汀禾打哈哈。 林雪玲把她扔在沙发上的羽绒服拿起来挂在衣架上,“想出去玩不知道提前订机票。” 沉汀禾吐了吐舌头。 “不过也没关系,回家,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不比外面饭店的差。” 强烈抑制的情绪突然崩溃,沉汀禾起身往卫生间走,边走边从喉咙挤出声音,“嗯。” 关上卫生间门,沉汀禾长舒一口气。门外传来林母的念叨声,看你闺女回来的时间,也不知道她吃没吃午饭。 老沉浑厚的声音穿破门墙,“闺女,吃中午没有,给你煮碗面条?” 沉汀禾清了清嗓子回道,“吃了。” 眼眶有些红,对着镜子洗了把脸,指腹压了压眼角,等情绪缓和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