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心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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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明心见性 “走得也太急了些,我好多东西还没收拾。” 叶酒口吻略带几分抱怨,一边打起马车帘幕,一边侧眼去看花弄影神情。 花弄影正看一本古书,书页都翻烂了,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好不容易拿来的药,干么现下就去,多少再喝上一段时间。小花你觉着呢。” 车里已经平静太久,除了叶酒说几句,没人应声。他自觉有些尴尬,大清早的花弄影便张罗着动身,除了要紧细软其他一概没带,知道的是去万花谷求医,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儿惹着事了着急跑路。匆忙收拾了上车还是不说话,搞得叶酒有点茫然,是他做错了什么还是花弄影又抽风?明明与昨日一般无二的形容才是。 “……春泉。” 花弄影忽然放下古书,转而握住了叶酒的手。叶酒抬眼望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结果却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昨夜睡得如何?” 叶酒一听这话更尴尬了。直接把手抽回来,头也转开:“挺、挺好。”尔后大约是实在忍不住,小声愤愤一句:“我睡得好不好你不知道?装得没事人一样……” 花弄影凝视着他,面上平静,心里有如掀起惊涛骇浪。 他竟记得……他竟全部记得?! “我弄疼你了。”他试探道。“是我不好。” “啊?没有没有。”叶酒立刻回道,还主动抓住花弄影两根手指。“但真的很尴尬啊!你不觉得很怪吗?……唉,我也不是怪你。总之,以后不再做也就是了。” 花弄影垂下眼,一颗心子还是砰砰直跳,并没有止歇多少。比起先前境况,这几乎已算是记得大半,只最后一截可能是怕得狠了所以全数忘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事已然开始发生改变,却显然不是因着他。这改变是何时开始的?不是他,又是谁? 他心里蹦出一个人名。那个死算卦的。 他闭了闭眼,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可事实就在眼前,再不情愿,似乎也由不得他不看。 万花谷位于秦岭青岩,四季如春,谷内有大片花海摇曳,落日时分余晖遍洒,落英缤纷,好看得紧。叶酒一下马车就看到这样的景致,他们这一路赶得急,路上走了四五天,到谷里时一轮夕阳西坠,离天黑不远。 “我好像第一次看花海夕照。”他靠着马车看了一会,“花与叶同晖,天照水共色,真美。” “比之雷峰夕照何如?” 叶酒站直身子对着身边来人笑了一下:“文大夫。” 来人点一点头。 “他肯定要说不如西子湖畔远甚。”花弄影从马车上跳下来,手里揣着包裹细软。“文烁你就多余问他。” “也是。”来人说着微笑了笑,一身墨白衣衫,衣角袖口绣几线深紫燕纹,长发用一枚银质蝴蝶发箍别住中段,尾部则用一枚蛇形发箍收束,轻轻落在右肩。“春泉总是很骄傲的。” “我还没答呢!你俩这一唱一和的,倒帮我答完了。” 花弄影就踢一脚叶酒小腿:“谁不让你说了,你说,哪个更好看。” “……那自然是西子湖畔景致更好。” 花弄影都懒得回他。 甫一进文烁药庐,花弄影脚步一顿,眉头缓缓一挑。跟着进来的叶酒没看路一头撞在他肩上,嘴里诶呦一声,晕头转向间也看到了让花弄影停驻的原因。 “文大夫,你这有病人啊!”他说着说着自动降低了声量:“呃……在休息吗?” “不是病人。”文烁在后面一手一个拎起堵在门口的花弄影和叶酒,轻轻一推分开两边,看着里间榻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人直皱眉:“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花弄影道:“我启程之前可就打过招呼了。” “没说你。”文烁坐到榻边,袖底摸出两枚银针直直扎向榻上那人。此人穿着混乱,半边身子穿深碧单衫半边披着皮草,胸前更是门户大开,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也不知究竟是冷是热。文烁两针下去他便立时醒了,打个激灵蹿起来,指间滑下两把细细薄薄的柳叶刀,比了两下子,似在索敌,眼神却还迷离,比划半天愣没对始作俑者的方向挥一下。 “哦你回来了。”终于清醒,一点不见外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有病人啊?” “知道还睡,里面明明有床。” “嘿嘿,就乐意睡你这张榻,真舒服!我一沾枕头就着。” “……你先起来。”文烁都有些无奈了,“别让我的病人等。” “哦哦,对。”正要下榻,看到花弄影眼睛一亮,“哇,美人!你长得可真好看啊!”打了下文烁小臂,“这不给介绍一下?啊文烁?啥病啊小哥,我也是大夫,我也能治!可会治了我。当世华佗听说过没?这说我呢!” 文烁就扶住自己额头,低着眼不看花弄影跟叶酒,可能是觉得丢脸。“这位是……谢明心。明心见性的明心。来自长白山北天药宗,过来交流学习的,算算也有一段时日了。” 花弄影道:“原来如此。那可否将榻让出了呢。” “你瞧我这记性!让让让,立刻就给美人让。” 谢明心连滚带爬下了榻,那手直接搭上花弄影肩背,后者没说什么,避开谢明心过分亲近的动作,让叶酒坐去榻上。 “我说美人瞧着气色上佳,怎会生病呢。”谢明心也不在意,凑到花弄影身边道:“美人怎么称呼?这位是叶家子弟罢,嗯……有药味儿。吃啥药呢最近,方子给我搂一眼呗。我真会治啊美人!你可得信我。” 花弄影看了眼文烁。 文烁乜斜着眼看了看谢明心。 谢明心识趣:“……好好好,你问诊,我不吵了。” “不是,你胸口两根针没拔。” “……” 没了谢明心的聒噪,室内重归清静。文烁为叶酒把脉,简单扎了几针,像是已经问诊完毕,为他斟了杯清茶,闲聊般道:“近来夜里睡得如何?” “挺好的。” “可做些费气力的活计?” “打铁寻矿算吗?” “算。觉着累么?” “还好罢!都跟以前一样的,我早习惯了。” “嗯。睡觉、走路,发不发汗?” “不至于,我没那么虚。” “好,知道了。” 文烁一边听一边漫漫写下几味药名,谢明心在身后冷眼旁观,心中微讶,如果他没记错,这几味药安神定志,正是一副治病心的方子。 病心病在心,不在身外,那文烁方才为这叶家子弟扎针?演给谁看? 他悄儿摸去瞅花弄影,后者将叶酒空着的那只手虚虚拢在掌间,眼睛垂着,压根儿没关注文烁开的方子。他心里便有了计较,针扎在这叶家子弟身上,骗的却也是此子,此刻室内四个人,也许只有此子是被蒙在鼓里的。 趁文烁写方子,谢明心巴巴地凑到花弄影身边,嬉笑着一张面目道:“美人是苗疆蛊师罢?” “嗯。” “五仙教?” “是。” 像突然想起什么,谢明心脸色微变,“美人贵姓?……可姓花么?” 花弄影望着他微微一笑:“你也是恶人谷的。” 谢明心讪笑两下,没敢吱声。 云破月来花弄影……这回打雁真叫雁啄了眼了! “先前我来你这里拿药,倒不见有外人的。”花弄影对文烁道。话里话外却是在聊某人。“‘有一段时日’是多少时日?” “他……”文烁一顿,“谢明心,你自己说。” “诶呦,真没啥!”谢明心眼珠子一转,“就随便去外头走了走。对了美人,你不再考虑考虑?文烁也就扎针还行,”倏忽贴近花弄影耳边,“这用药啊……真不如我。美人再想想?” 意有所指。 花弄影道:“小谢大夫好意,某心领。只是个中有些难处,勿需再提。”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开这个口。”文烁写好方子,吹一下墨痕,凉凉道。“我治病从来一医一患,你今日来挖墙角,可不仅仅是给我找不痛快。” 同样意有所指。 谢明心暗自咋舌。他想跟花弄影玩点暧昧,后者只是婉拒,文烁倒比正主还警醒。一念及此,他懒怠纠缠进眼前三人的情思纠葛中,在文烁身后寻了一小块榻角,歪七扭八地把自己一副身子硬挤进去,懒懒散散一躺,道:“不瞒你了。先前是去昆仑转了一圈,西北冰寒,风雪天地,堪称一趟净化心灵之旅,简直不能更美好。” “净化感想如何?” “自然是爽翻了!在那一天换一个,别提有多爽了。” “……换一个?” “对呀,换着睡。我说文烁你就是太正经,让你跟我去一堆借口,你要真去了,管叫你开了情窍、入了欲门,就你这身段姿色,一天换仨都行。” “……”文烁深深吸气,“小周不跟着你了?” “跟呗!那傻逼,能拿我怎么样?”谢明心面露不屑,“他还能绑我见官吗?我犯哪条唐律了我。” 他在那里跟文烁絮絮叨叨说闲话,叶酒冲花弄影使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我怎么觉得,”叶酒斟酌着用词,“这个北天药宗的小谢大夫,他好像……?” “脑子不好。”花弄影快言快语帮他说了,“春泉不必为此种人费神。” “也没费什么神,就是第一次见这样人物,有些新奇。” “住一段时日罢。”花弄影忽然道,“谷里气候养人。” 叶酒一怔:“可是——” 可是穆别宽,大约还在等他一句回复罢? “你先住着。我现在就去找文大夫。” “——好。” 叶酒终是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铸剑那事,不光穆别宽,他自己也得好好想一想。 有孙思邈此等人物授业传课,万花谷杏林之术盛名在外,前来求医的江湖侠士不少,在谷内有单独的住处。叶酒却不与他们同住,而是被安排在文烁药庐附近,日日听谷中鸟鸣而起,夜夜伴花海狼嚎而眠。说是休养,文烁倒也没强制安排他做什么,他闲极无聊在青岩四处寻矿,再下一步恐怕就要开炉冶金了。 “这么厉害啊?那春泉有空给我打些医具呗?柳叶刀之类的。” 谢明心这段时日常与叶酒厮混,言谈间已足够熟络。“我那刀前些日子剌兽皮都钝了。” “可以是可以,不知小谢大夫可常与人争斗?我不铸凶兵。” “还有这种讲究?……巧了不是,我这人确实不会打架,也就医术拿得出手,你放一万个心吧。” 谢明心想要的是一整套医具,柳叶刀要够薄够快,针要够细够利,如此才能精准施救,祛病无痕。叶酒沉思片刻,画了一幅图纸,谢明心看了拍掌称是,如果这套医具能打出来,以后行走救人都能多些底气。 “你本事这样好,为啥不打武器啊?” 叶酒望着谢明心一双毫无防备的眼睛。这位大夫实在太年轻了,好像跟外头那些风风雨雨都无关,他自己也并不关心。 “你加入恶人谷不久罢。”叶酒将一枚银矿攥在手里。“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现下不是知道了嘛!” “来找我求兵的人很多,有浩气盟的,也有恶人谷的。他们几乎都死了,死在彼此的倾轧中、所谓正邪之争的对抗中。我想这很正常。直到两年前有个人向我求剑,最后横死野外,死状凄惨,官府也查不出缘由,我才不得不信,有些事虽则离奇,却是真的。” “你说他们死了是因为你?那我看你是想多了,多半是他们学艺不精或者刀剑无眼,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路子,非要蹚,死了也是活该。” 叶酒笑了一下,“也许是罢。” 这些话他已听过太多。谢明心说过、文烁说过,很多人都对他说过。但有些槛,不是说迈就能迈的。 他只能自己慢慢想。 山中无日月,叶酒左右无事自是想住就住,花弄影却有要务在身,须得先行离去。他让叶酒帮他收拾些细软,扭头将门一关,显是有些话要背着叶酒对文烁说。 “如果有个道士过来找你,别让他问东问西的。”花弄影悠悠将虫笛在掌间打了个旋,“最好直接让他滚蛋。” “华山与青岩离得这样近,往来的道士可不少,不知你说得哪一位。” 花弄影头撇着不说话。文烁叹了口气,“你不说,我更不好问春泉了。一个两个都要我猜,猜病猜疾还不够,还要猜心,莫非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的。” 谢明心在后面帮忙熬药,听他俩打哑谜好奇得不行,眼看花弄影闷声不语真要走了,情急下便开口道:“你也是苗医吧?我听说五仙教蛊师不乏专擅医术的,看你平日侍疾不是生手,你明明懂医,这病并不晦难,为何不远千里来找文烁?” 他并不觉得花弄影会答,只想用此问激后者多说些什么,来解他满腹疑惑。 没想到花弄影当真停下脚步,头颈微垂,目光落在地面上,平静道:“你以为是我不愿不想吗?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擅医。可我已穷尽了我所能及的手段,最终不过泥牛入海,毫无用处。我所有的心血时间精力都可以给他,然后呢?没有用,你明白吗。我对他来说没有用。我帮不了他。” 文烁在袖底牵了一下花弄影的手。花弄影反手紧紧握住他的,像藉此汲取到一些气力,尔后轻轻松开,将虫笛别回腰间,大步一迈,就此离开。 花弄影前脚刚走,谢明心立刻拦在文烁身前,方才他旁观者清看得分明,此二人间定然有些纠葛。 “你怎么想的?那蛊师满心满眼都是叶家那铸剑师,你又何至于此。” “……你不明白。”文烁苦笑一声。“你不明白的。” “那日阿影带着浑身是伤、高烧不退的春泉冒雨找到我这里,雨下得很大,我打着灯笼走出去,看到他一手撑伞一手抱着春泉,暴雨之中,灯火照着他的双眼,像有一簇不灭的火焰。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睛。那时我学医问诊不久,自那之后也有十年余了,却一刻也没有忘记过那日的光景。 “他一定无比珍视着什么。我心想。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就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