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夜/剧情 (尹五下线 暴力血腥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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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的月光洒进屋里,娇娘睁着眼迟迟无法入睡。 白日所见在眼前不断闪现,娇娘咬牙强压下沸腾的血气,坐起身来。 床榻外响起脚步声,男人高大的身形被月光映照在床帏上。 帘子被掀开了,娇娘转过头,感觉到一只大手按在自己头顶,摩搓了两下:“睡不着?” 娇娘闷闷“嗯”了一声,闭着眼拉他的手下来,把脸埋进去轻蹭,“兄长没派人拦你?” 李绪拇指蹭过她的眼皮,指腹上传来蝶翼般的轻颤,挨过去亲亲她耳鬓:“拦了,里三层外三层的。” 至于结果,就不言而喻了。娇娘闷在他掌心里笑:“你悠着点。” 李绪手指插进她发丝间揉弄两下,扶着她后脑按在自己肩上:“安心,找不到人他们自会回去。”最多眼睁睁看他慢悠悠踏进院门,总不敢真跟进来堵他。 李绪身上还带着点外头的凉气,娇娘额头蹭在他胸前,手伸进他衣领里摸索,摸摸喉结,又摸摸锁骨,也不说话。 李绪知道她心绪不好,就着搂着她的姿势踢了鞋上榻,撩起被子把她裹在怀里,“进展如何了?同我说说。” 娇娘蹭在他怀里,那种梗在胸口喉间的堵闷感挥之不去,她清清嗓子,尽量用不夹带情绪的口吻:“医馆明里暗里探访了这么久,眼下大略可以确定,城外是有个地点成迷的组织,行事诡密,城里这几家排得上名号的青楼加起来,每月都要固定数量的姑娘送过去。这还只是例行的份额……赶上什么有些名头说道的时节,还要再多些,都是挑掐尖儿的送。” “当中大多数是不会再回来的,只有少数幸运的会送回来……” 娇娘越说声音越低,握住他厚实的胸肌的手用力抓紧,想起白日所见的那些姑娘身上的伤,无法压制的怒火撞裂了她冷静的外壳:“那帮畜生……!” 李绪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大掌包裹住她颤抖的拳,无声地安抚。 娇娘深吸口气,将军身上冷峻安定的气息让她重新冷静下来:“眼下主动找上医馆的人不少,可愿意开口说实情的屈指可数。我……我今天去看过她们了。” 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了,李绪勾起她的下颌,微微用力上抬,贴上她的唇厮磨了一会儿:“江阳城外山脉广阔,我手里能派出去搜查的兵力有限,附近十里都已经找过了,看来他们藏身的据点还要再远些。海底捞针是不行了,须得有个大致方向才好。” 娇娘抓着他带着枪茧的手掌,小鸟啄米一样一下下亲他的指尖、掌心,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推开他就要下床。 李绪一把捞住她的腰,磨着牙去咬她后颈:“下头冷,你穿这么薄一层小衣裳,明天还要不要起来了?” 他把娇娘按在被子里,自己去举了烛台来,娇娘扒着被沿眼巴巴地看他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张图纸来摊开在她眼前:“小祖宗,就知道你要这个,专程给你送来了。” 娇娘眼睛一亮,接过来,“你画的?不愧是我夫君,果然有八斗之才,思虑深远,英明神武,智勇双全,实乃旷世罕见之奇男子,斩获少男少女芳心无数……” 李绪拍拍她脑袋,按住她逐渐开始胡说八道的小嘴,笑骂道:“也就用得上的时候这般嘴甜了。” 他把地形图折痕抹平,指给她看:“我在江阳地界内找了几个适合造壁的去处,去掉离民居太近的,离水源过远的,还剩下九处,东南四个、正东一个,正西两个,西北和正南各一个。” 娇娘沉吟,纤细的手指点在东南附近:“东南靠近河流下游,地势平坦些,水域纵横,两岸又山崖陡峭,密林深茂,确实容易藏人。” 她想了想,划去其中的两处:“这两处离新辟出来的水田太近,若果真在此,早该被咱们找到了。” 李绪肯定了她的猜测:“正是。” 范围又缩小了一些。可暂时再没有其他能供人判断的依据了。 “此外呢,还查到什么没有?”娇娘不甘心,时间在一天天流逝,累累血债要何时才能血偿?? 李绪面沉如水,沉吟不语。 圣旨已经在来的路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幕后主使一天没被找到,娇娘就多一分危险。他绝不可能放任一个明显对娇娘有觊觎之心的蛇蝎之患继续存在,更不可能在此事未了之际丢下娇娘赴京。 “急不得。幕后之人如今比咱们心急得多。虽然咱们在明他在暗,可如今青天高悬,阴沟里的鼠辈不敢再大摇大摆地出来。”李绪视线在剩下的几个地标上游移,“一直以来对方的目的很明确。” 唯一且清晰的目的在这次事件中暴露无疑——击垮程氏。 不管是在程家身上用的水磨下毒功夫,还是直奔账目官印而去的卑鄙抢夺手段,目的都只有一个,彻底将程家的地盘侵吞殆尽,为此不惜使用一切手段分化、削弱程家。 至于最后临死前的一扑,虽然看似针对他而来,实际上也是为了分化瓦解程家的手段。 倘若他当日死在替程珩赴约的路上,或者程珩没能及时救下尹氏,又或者为了尹氏交出账目,不管哪个环节被对方得逞了,如今的江阳就绝不会是现在这幅光景。 程氏倒了,受益最大的会是谁?对程珩、对他了解如此之深的会是谁?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只是有怀疑是一回事,证据确凿又是另一回事。 即便确凿证据在手,能不能捉捕又要另说了。 娇娘几乎要咬破嘴唇,被李绪发现了,两指卡进她牙关强行分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医馆这个想法也很好,或许能找到线索也未可知,还有时间,现在该着急的是他们。” “云眉从愿意开口的姑娘口中问到了她们被送去的经过。每个月的路径都是不同的,因为很少有能被活着送回来的,即便有下一次也不会再要她们,等于是每一批送去的姑娘永远是头一遭走那条路,因此很难察觉到这一点。” “唯一例外的是有对双胞胎姐妹,jiejie被送回来之后,本来下一批是要把meimei送去的,结果jiejie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偷偷替她去了。” 娇娘眼前浮现出一张气息奄奄的脸,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的身躯,寸寸断裂的腿骨、臂骨……她用力摁住眼眶,把冲上来的酸涩压了下去:“她们受此等非人折辱,若让她们回忆过去,就如同逼她们重回炼狱,我实在……实在是…” 李绪拥着她轻轻地晃着,耐心等她重新平复心绪。 “慢慢来,急不得,治好了伤,先活下去,活着就有疗愈的那一天。”李绪握着她的指节抚弄,脸贴着脸,细碎的胡茬刮刺得娇娘痒痒,她忍住了没躲,听李绪若有所思地说下去:“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 * 两日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暴怒狂躁的声音在咆哮,随即响起重物坠地的动静,伴随着女子发抖的尖叫、求饶。 被捂住的呜咽没能坚持多久就了无声息了。 院里守着的仆役习以为常毫无反应,直到里面有传唤,这才进去,没一时就抬着人出来了。 尹夫人刚走到院门口便撞见这一幕,她保养的姣好的面孔露出一丝不快,举起帕子捂住口鼻一瞬,若无其事地踏进院子:“小孩心性,这么大了还沉不住气。” 她进了屋,头上缠着绷带的尹成闲转过身来,眉眼阴郁得能滴水,“母亲。” 原本陈设雅致的屋子像被暴风卷席过一样,没有一件器皿是完整的,地上蜿蜒嘀嗒的血迹红得刺眼。 尹夫人眼底掠过一丝嫌恶,就站在门口,也不想自己再费心弄一片干净地方坐:“瞧你现在这幅样子,若是再这么胡闹下去,我也保不了你。” 尹成闲眼里的恶意像是能凝成实体:“母亲如今也有脸来我面前说这些了,当初是谁怂恿我的,母亲忘了我可没忘,现在我的手脏了,断了,没用了,您就要踹开我吗?” 尹夫人被他盯得有些悚然:“胡说什么,我何曾不管你?程珩盯咱家盯得这样紧,我和你父亲除了小心周旋护着你,是什么大动作都不敢做。你还想怎样?把整个尹家拖下水?” “我想怎样?”尹成闲重复了一遍,喉咙深处挤出咯咯的模糊笑声,听起来相当瘆人,“程玉娇那个乡野泥里爬出来的臭婊子,拿了程家近一半的权柄,搞了个狗屁的医馆,在那里假好心假仁善给些肮脏下贱的妓女看病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放出消息,重金征寻入山路径,放出来的那几个地点……她是怎么想出来的?!那几个地方哈哈哈哈,那些个地方!我就问你们狗屁倒灶的裘家王家黎家……哈哈哈哈,谁能逃得掉?谁能?!” 他如今癫狂阴鸷得哪里还有半分曾经温润佳公子的样子,又或者是原本的恶鬼终于挣破了皮囊,狰狞地显形了。 不堪入耳的言辞听得尹夫人面色难看,厉声喝道:“够了!看看你这幅样子,简直不可理喻。失心疯的蠢货!就算被程珩找到了造壁处又如何?咬死了不承认,他还能冲进府里抓人不成?只要咱们几家拧成一股绳,他就算是手握重权又能怎样?除非把这几家子的人全杀了,可他敢吗?” 见他稍微冷静下来,尹夫人缓和了语气,循循劝道:“只要没有能明明白白指向你的证物,尹家定然能护住你,毕竟圣上亲睐的是你,御笔亲点的是你,连这点风浪都经不住,将来圣上如何能放心把更重要的事交付与你?” 她踏过支离破碎的花瓶碎片,倾倒出来的花枝在她足边被碾碎成泥,尹夫人语重心长地携着冷静下来的尹成闲坐下:“儿啊,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想想,当日有没有落下什么贴身的物件在那些人身上,或是在你那小楼里?” 尹成闲被她按在椅子上,手抵着额头细想了片刻,忽地浑身一颤,冷汗兜头而下。 有……有一件! 是他亲手雕刻的为程玉娇准备的一对金镶玉环,上面刻着他的小字!被他落在了试用的女人身上……! * 就在尹府不为人知的楼阁里兵荒马乱之际,这厢娇娘也被何云眉紧急找了过去。 “娇娘!”何云眉一见到她就叫了一声,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哭了许久,眼胞都是肿的。 她眼里似喜似悲,拉着她一言不发直奔安置姑娘们的隐蔽之处而去。 娇娘心有所感,带着安静的云荷跟着她到了两日前刚来过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僻静洁净的小楼,前后两栋,一楼安置着病得重的姑娘,能自己走动的则住在二楼、三楼。 上次时间紧张,她只去看望了一楼的姑娘,这次刚踏进院子,娇娘便怔住了。 站了一院子的姑娘看起来气色还好,应该是二楼三楼的那些个,见她到了,便彼此推搡了一番,最后推举出一个清秀的姑娘站了出来。 何云眉鼓励地看着她:“我家小姐心地人善,且自幼长在乡野,你们是知道的,不必拘束,慢慢说出来就好。” 日光是和煦的,院子里种的松竹青翠挺拔,随风微动,投下柔和的树荫,虚虚地笼着围成一团坐着的姑娘们。 娇娘认真地侧耳倾听着,她神情专注温和,语声温柔,被推举出来的姑娘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逐渐说得流畅起来。 她们虽然来自不同的青楼,但是凑的人多了,总有是一趟儿过去的,几十个人凑在一起,拼命回想当初的记忆,互相补充纠正,有那记性强的、会辨识方位的,林林总总的碎片汇聚在一起,居然拼凑出了个大概来。 为了力求精确,她们甚至重新蒙上了眼睛,试着还原全过程,为此不少人磕碰了些青紫在身上。 娇娘面前摊着一张图纸,一边听她说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 “大致就是这些了。”说完之后,姑娘明显放松下来,如同卸去了重任,又好像连着什么暗无天日的过去也一起卸下去了。 娇娘低头看着自己绘制出来的路径图,一滴水珠滴在纸的边缘,她伸手一摸腮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小心翼翼收起图纸,朝着这些姑娘深深下拜:“程家,深谢姑娘们大恩,感激不尽。请受玉娇此礼。” “使不得使不得,小姐千金之躯,我等草芥如何受得起?”众人被唬了一跳,直摆手往后缩,也有想上去扶她又不敢的,一时间乱作一团,何云眉温声 宽慰她们:“小姐生来脾性执拗,且随她吧,何况此事多亏你们,不必如此不安。” 又转过头来拉娇娘,低声道:“快别吓人了,好好照看就是了,你再多拜几次,她们就该连夜逃走了。” 顾不上茶饭,娇娘拉着何云眉回到程府,两人在灯下比对着从猎户、樵夫、采药人那里重金悬赏来的入山路径图,熬得双眼通红,终于在申时前确定了可能性最大的两处地点。 娇娘握着标注清楚的图纸猛地起身,顿时一阵眩晕,脚下发飘,何云眉赶紧掺着她慢慢坐下,虽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双手紧紧交握,四目相对,皆是读出了对方眼底熊熊燃烧的火光。 何云眉更是双手微微颤抖,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往外走,一如在溪雨村外的大山里相互搀扶着往生门走的那天。 娇娘踏出房门就被惊了一跳,“云荷?你?” 云荷神色哀悒直挺挺地跪在门外,见她出来,便伏身跪了下去:“小姐,云荷有一事相求。” * 等李绪再次踏入程府时,先前对他围追堵截的护卫们这次直接将他带到了程珩的书斋。 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李绪推开门,程家俩兄妹同时抬头看他。 程珩还是没好脸色给他。他虽然不同意两人的事,但小妹一心认定了,嬷嬷也默许了,他这个迟来了数十年的哥哥反对的底气并不甚充足,只能寄希望于小妹趁早厌倦了这个狗男人。 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个不请自来的妹夫的!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暂且压下。 娇娘简单将情势又说了一遍,便不再言语了。 就像先前李绪说的那样,此事牵连甚广,江阳城内势力错综复杂,程家被暗中削弱了这些年,险些几任当家人都倒在阴谋暗害之下,也做不到同时全面弹压近些年被暗中扶持起来的其他世家。 这件事的幕后之人已经清楚了,也正因为此所以更加棘手。 李绪再如何也只是个外人,何况他手握兵权,是上京派来驻守的将领,和程家私交再深也不能不保持中立,可以出于为江阳城民的缘故出手,却不能因为程家而出兵。因此他保持了沉默。 程家兄妹也没有让他开口的意思。两兄妹一直说到深夜,期间讲得口干舌燥,李绪就在旁边给他们续茶添水,上各色小点心,自己也吃了两块,又嫌太软糯,呸呸吐了出来,程家兄妹装作没看到,由着他在书斋里背着手溜溜达达。 娇娘疲倦地揉着额头,“兄长,辛苦你了。” 程珩心疼地看着她熬得通红的眼睛:“辛苦你才是,快去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娇娘应了,她前脚出去,后脚李绪就想跟上去,被程珩皮笑rou不笑地一把勒住脖子往回带:“大哥要去哪儿?咱们兄弟许久没有叙话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个儿就很好。” * 这日夜深时忽地下起了大雨,尹府。 尹成闲忽地睁开眼从床上惊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喘气,惊恐地伸手摸自己的脖子,确认头颅还好好地待在颈上才松了口气。 外头的风雨声透过窗纸隔着帷帘,变得小而模糊,他刚才做了噩梦,听见隐约的雨声,愈发觉得喉头紧涩不适,叫了几声没人应,不耐烦起来,骂了两句,只得自己掀开被子下去。 一道闪电闪过,短暂地照亮了屋子。他漫不经心地一抬头,这一眼惊得他险些当即闭过气去。 男人高大健硕的轮廓被那一瞬的光亮结结实实映在床帏上,后至的雷声隆隆滚过,像沉重的车马重重碾轧过他的心脏,而他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一股尿sao味逐渐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他僵住的脑子。 他试着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来、来人,来人!来人啊!!!” 脚步声杂乱地从外面闯了进来,一同闯进来的还有明亮摇晃的烛光,仆役们听见五少爷惊恐的大叫一股脑地涌进来,却只看见胯下一滩尿渍的五少爷连滚带爬地扑到他们脚下,死命抱住他们的大腿大叫:“要杀我……他要杀我!救我、救我啊!你们这群废物!杀了他!!!” 仆役们持刀把本就护卫森严的院子翻来覆去搜查了数遍,连只老鼠都没找到。 被惊动的老爷夫人赶了过来,见到的就是失魂落魄形容狼狈,眼神惊惶,口中不断喃喃怪语的小儿子。尹老爷看着这个明显被自己吓到失心疯的儿子,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失望,一言不发甩袖走了。 尹夫人叹口气。不中用的东西,一点定力都没有。还蠢到色迷心窍,丢了不该丢的东西。这样的货色,圣上怎么偏偏就看中了? 这一夜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开始还算有耐心的尹夫人也渐渐不耐烦了,她认定是他自己吓自己。可不是吗,有人陪他也在那里鬼叫,说有男人在蹲守着要杀他,左右就是有人,可这里哪来的外人? “罢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五公子若是再叫嚷,不必理他。” 尹夫人都这样说了,早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的仆役自然没有不依的。 夜色越发深浓,雷雨大作。 尹成闲缩成一团爬到床底下,企图把自己藏起来。他神经质地咬着手,不时发出怪笑,意识到的时候又会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声响。 雷雨声灌入耳中,男人轻松地一只手抬起黄梨木床,大掌一抓,将瑟瑟发抖的五公子抓了出来。 一对金镶玉环在他掌心里滚动着碰撞了一下,那声音悦耳极了,五公子却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怖的声音:“你要杀我……你怎么敢!你不能、你不能杀我!我是尹家最看重的小儿子!我是,我是程家的小舅子,我jiejie是程珩最爱的女人,你不敢的,你不敢动我的…” 他从这反复的呓语中汲取到了勇气和力量,反而不再目光躲闪,尹成闲直视着男人挺起了腰背,想要找回一点气势。 雷光一闪而过,照亮男人冷硬的侧脸和那双仿佛能看透他的眼。 就像当年,所有人都以为他爬树是为了还小鸟回去,只有把他从树上救下来的李绪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仿佛能透过皮囊,看见他叫嚣着想破坏、凌虐的心。 他被这样的注视冻僵在原地,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一触即溃。 尹成闲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男人缓步走过来,他身上的杀气这样盛,激得尹成闲全身寒毛耸立,有如牛毫针刺般绵延不绝的刺痛。 被眼前这个从战场中踏着尸骨血海走出来的男人盯着,就像是被上古凶兽盯住一样,脑子里有声音在高声尖叫,叫他立刻马上逃命,手和脚却瘫软得不听使唤。 他又想求饶了。 李绪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呲——”尹成闲瞪大双眼,他听出这是短刃缓慢出鞘的声音,像是划在他心脏上,他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蹦而起,没命地往外逃。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我!救我救我!!快来人啊啊啊啊!” 被轻松绊倒在地,脚踝被抓住的感觉叫他毛骨悚然,绝望淹没了他,他像鸡崽一样被死死按在地上,徒劳地刨动四肢。 下一刻他便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手臂被翻折过去按在背上折断了,铁一样冷硬的拳头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砸在他身上发出声声闷响,他起初还能挣扎几下,很快就丧失了力气。 断了吗……自己的手臂……好疼,真的好疼啊……被打是这么疼的事情吗,他好像听见自己骨裂的声音了,骨折是这么痛的吗…… 尹成闲恍惚地想着,空气中再次弥漫着腥臊的气味,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他像条死狗一样被男人揪着头发翻了过来,像一滩正在腐烂的rou。 尹成闲瞳孔涣散,但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没有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几乎掩盖了所有不寻常的动静。 男人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掰开手里的金玉环,掰开他的嘴,在他的牙齿上一下下磕碎了刻着字的玉的部分,直道他满口流血,不知是碎了的牙还是玉屑硌着他的舌头,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吞进了不少碎片,喉咙像被划开了一样,传来尖锐的刺痛。 男人终于开口了。 “是不是觉得,就算拿到证据,有尹家撑腰一天,我就不敢动你?尹老五,你这种畜生,觊觎她?你配吗?” 男人掰直了手里的穿针,手按上他的眼睛。 尹成闲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持着金针朝他伸过来的手成了他这辈子最后看到的画面。 惨叫之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两行血从他紧闭的眼下流出。 他彻底绝望了,李绪是故意的,现在没人会来救他了,仆役们只会以为他又在臆想发疯,有了尹夫人的话,没人会进来看他的。 到了这种地步,尹成闲反而平静下来。 他吐掉口中的血rou,哑声笑了起来:“李绪,你又比我强到哪儿去了?你手上的人命,只会比我多!我是畜生,杀人无数的你难道就不是了吗!咳咳咳……瓦罐不离井口破,咳咳,将军难免阵前亡,我在地下等着看你那一天!唔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趴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泪水口水血水混在一起,沉进昂贵精致的毯子里。 李绪面无表情地踩住他的背,迫使他紧贴在地上,呼吸困难。 “那你就到阎王跟前多嚼嚼我的舌根,看看谁才是被下十八层地狱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