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堂：像家的家

    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胜负，当我睁开沉重的眼皮时，我看见每天早上都可以看见的天花板。

    我回家了。

    等等，我是怎么回来的？该不会是……眼角瞥见貌似被我踢下床的兔兔中型玩偶。那是每晚睡觉的必备品，在没有人的家，没了它，我会睡不着。

    “叩叩。”门外传出敲门声。我急忙把兔子玩偶藏在枕头后。

    “小溪，你醒啦？肚子肯定饿了吧，柚子刚煮了粥，趁热吃吧。”门缓缓打开，只见凌晨睿端了碗食物进来。果然是他们送我回来的。

    那么他们不会是看见兔子玩偶，知道我是女生了吧？！

    “能自己吃吗？”凌晨睿把粥放在身边的柜子上，温柔地问道。这我想起十三岁时我生病的时候。

    十三岁时，我因为冒雨回家所以发高烧，但老妈平常都会加班直到午夜。冷清的屋子，给不了我可以战胜病毒的勇气。空无一物的饭桌，给不了我可以痊愈的力气。亲力亲为，结果加深病情。

    好不容易撑到午夜，我甚至白痴到以为老妈会看见桌子上的药物知道我生病了，上楼去照顾我。结果她不仅是没有慰问我的状况，连进来替我盖好被子的举动都没有。

    已经看管任由他人自生自灭的行为，所以眼前这对平常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行为，忽然让我眼眶泛泪。

    “怎么忽然哭了，对于男生来说你真的很爱哭。快吃吧，我们会照顾你直到你的家人回家，你大可以放心。”

    “我……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亲人的人。”

    “誒，那你的爸爸mama呢？”

    “老爸在我九岁就死了，老妈……就像个工作机器，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为人母亲，至少会照顾生病的儿子，不是吗？”

    “不会，她不是儿歌里歌颂的mama。她眼里除了工作之外，就是面子、钱、还有可以拿来炫耀的我的品格、成绩、得奖记录。”

    说到这，我才想起家里没有家庭照、客厅也没家庭相册的影子，而且我的房间是用从阁楼深处找出来，老爸买的珍珠白油漆，况且凌晨睿也没有问我兔子玩偶的事，三男神绝对不会知道我的身份。

    “好啦，把粥吃一吃，符文出门买药也该回来了。”凌晨睿起身离开。

    “等等。”我害怕他离开，浑身跳起来叫着。

    “还有什么事情吗？”凌晨睿回头，他的笑容依旧温暖。

    “那个……比赛结果……”我低着头把手指互叠，害怕地问。

    “你赢咯。”

    “啊？”抬头，我看见他的嘴唇弧度向上扬，充满温暖和喜悦。

    “我说，你赢了。恭喜你。”凌晨睿走回来，疼惜地揉揉我的头发。

    “太好了！”我开心的欢呼。

    “那我走咯。”凌晨睿露出慈祥的神情看了我片刻才离开。

    卧室里又再度变回以前的样子，冷清、让人不安。

    没事的，在地板下还有三个人呢。不用感到无助，也不必担心昏倒没人发现了。而且，我赢了咧！我不用离开池遥了。

    我安慰自己后，开心地拿起汤匙勺了一匙放入口里。味道很棒，没想到连岱柚的厨艺这么精湛。

    有朋友这种东西，真好。我一口接着一口，不顾粥有多么地烫。

    因为只是力气耗尽所以失去意识，符灵安不知道得买什么药，结果他带回来一袋能量棒。符灵安回来时，我们正好在看电视。他也加入我们的队伍。客厅的气氛，让不像家的家更像一个家。

    “喂柚子，人家我看得好好的，转台干什么？”

    “十六岁了看什么卡通？不如看些动物记录片，对生物课有帮助。”

    “卡通有年龄限制吗？少废话来单挑。”符灵安脑袋一热，居然真的脱掉长袖外套想干架。

    “来啊，我不怕。”最没料到的是连岱柚会爽快地答应。

    眼看两人就要打成一片，我紧张得挡在他们之间。可能是因为在乎，所以不想看见任何一方受伤。

    “小溪，别紧张，他们只是闹着玩。你家没发生过争电视遥控的插曲吗？”凌晨睿也站起来按着我的双肩，要我别激动。

    “没……没有。”听见眼前我觉得是大事，对普通人来说却是家常便饭时，我忽然沮丧起来。我家的电视没有人在用，也没有人会为了要看卡通还是动物纪录片争夺遥控器。

    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那个……你的mama什么时候回来？”符灵安似乎发现气氛不对，生硬地转移话题。

    “凌晨十二点。”

    “蛤？”符灵安愕然。凌晨睿和连岱柚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爸爸呢？”连岱柚问道。

    “小时候就死了。”怎么这三个男生问的问题都是敏感性问题？

    “对不起。”连岱柚低声道歉，好像一隻受很多委屈的小狗。

    “没关係，我没关係了。”想到老爸那慈祥、和蔼、善良、对摄影的热忱、对作品执着，还有教我用黄金比例构图的样子就好怀念，好想哭。

    已经八年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八年，我还是会伤心，还是会不愿意接受老爸已经离开的事实。这八年，我到底在干什么？这永远是个谜。

    “决定了！今天我们就待在这里到你入睡为止。”符灵安忽然站起来，坚定地说。

    “蛤，为什么？”

    “作为兄弟就应该要守望相助，两肋插刀。”

    “我们什么时候变成兄弟啦？”我啼笑皆非，期待他的答復。

    “对于符文来说，兄弟是无形中產生的。他的逻辑是：想保护、帮助、一起生活的对象皆是他的兄弟。”连岱柚解释道。

    “不然你以为我们三个是怎么当上兄弟的？”凌晨睿笑着说，他一定想起他们三个邂逅的样子吧。

    原来兄弟的定义不是利益关係，而是真挚友谊的进化。符灵安的看法彻底打破我对自称兄弟、姐妹的印象。

    如果没有血缘关係的人可以为彼此上刀山下火海，为什么我的老妈不能为了我放弃荣誉、面子还有辉煌成就？

    想到这里，我不能为老妈的行为找到一个我能接受的答案。温柔老爸的离开加上老妈的市侩，我居然哭了。

    “不是吧，又哭了？！”符灵安吓得大叫。

    凌晨睿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拉向自己，之后急忙抽纸巾塞在我手里。

    连岱柚坐在我旁边，缓慢而温柔地拍我的背。他的侧脸中，我看得出他在害羞，应该是安慰男生对他来说很尷尬吧。

    符灵安在一旁似乎不知所措。他的家里没有弟妹，所以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情况。

    无助、绝望、悲愤，这些我应该压抑的情绪瞬间衝破枷锁。我靠在凌晨睿的肩上，除了流泪，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这种感觉和以前躲在被子里抱着兔子玩偶抽泣的感觉不一样。现在，我好像可以不顾一切大声哭出来，却不用担心被人嫌弃，被人骂懦弱。这种感觉很特别，特别到想就这样让时间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