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书迷正在阅读:代号鸢、周黄 我做舔狗很多年、【燎原】桃子榨汁合集、叔叔你好坏、omega只是大扑棱蛾子(女b男o 互攻 人外)、吻我眼睛(1v1 h)、Po在逃女主(男小三 高H)、朝朝之夕、夫妻综艺换乘恋爱、金风玉露(短篇合集)
(1) “柳涯,你快走!” 周围一片火光,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痛,前方站着一个漆黑的身影,用盾护住了他,血顺着他的刀低落,蜿蜒成河。 他本可散流霞逃走,却看见狼牙兵朝着那人挥出了刀,突然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将手中的短刀向前掷去,一刀毙命。“要死一起死!这一次,我决不逃!” 他走到他身边并肩站立着,想着自己恐怕要死了,但是他并不害怕,因为,有他在,他—— 他——是谁?! 青年从噩梦中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转头看了看,仍然是在昆仑山中的那处洞窟中,身边的小女孩睡得正香。 他忘了自己是谁,只知道是被人从战场上救了回来,一直被带到了南疆,被五毒的医术给救了回来,可惜却失去的记忆。从旁人口中得知了自己应该是一个霸刀弟子,而他所背的刀上刻着“柳涯”二字,那大概便是他的名字。 还好,伤虽然很重,但还是被救回了一条命,只是脸上和身上留下了几条伤疤,和遗失了记忆。伤疤事小,但是忘了以前的事真的要命。青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所幸他还想得开。他一养伤就是一整年,在身体好了之后,又陆续知道了一些自己的事,比如他确实应该是霸刀弟子,如果失忆是一切重新来过,那他的刀法和铸造便算得上是无师自通。此次来昆仑也是听说昆仑有上好的晶矿,他想给自己打一把刀。和他一起被人捡回来的,有他的刀架和大刀,唯一丢失了那把短刀,后来虽然随便拿了一把刀放进去,终究是不顺手,再者,阿萝总是也缠着他想要来昆仑,她年纪小,又身在浩气,实在不敢一个人来,但又说,昆仑山上除了矿,也有奇花异草,说不定对他的记忆有帮助。 小女孩是垫着柳涯的大氅睡的,貂毛似乎让她觉得很舒服,在梦中还蹭了蹭,柳涯失笑,重新给她盖好,便到了洞口。 他一定遗忘了很重要的事,等这次事了,他也该回一趟霸刀山庄了,或许能知道一点以前的事。 柳涯想着让阿萝先睡一会,便自己先轻松在山上转了转,昆仑山上风雪漫天,他却不觉得冷,也许自己以前也在什么很冷的地方呆过也说不准。远处似乎是恶人的营地,虽然因为战乱的缘故,恶人和浩气休战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冲突,但小的摩擦却也时常发生,以他现在的身份被人发现也是麻烦,何况他还带着阿萝。 阿萝醒来时,便看着柳涯斜靠在洞口,正好被雪光映着侧脸,可真好看,如果没有另外一边脸上的那道疤,就更好了。 小女孩想要去小苍林转转,柳涯也乐得随意。两人一路骑马沿着雪道走,小女孩一路都兴奋得不行,南疆自然是极少下雪的,柳涯看着雪却有些出神,他能记起的事就是在南疆养伤的这一年,到了昆仑,似乎有些熟悉,想要回忆出来些什么,却还是空空落落,后来觉得纠结也没用,所幸也不想了。 他二人小心掩盖行踪,却还是被发现,想骑马甩脱,却又人生地不熟,走到了一处断崖。 那几个人是冲着阿萝来的,阿萝年纪虽小,却也成名很早,这让柳涯觉得自己以前一定只是个无名小卒,否则怎么走来这么久,居然也没遇上个认识的人。他自是不记得,他从小在霸刀山庄内学习铸造,极少出门,少有的几次也是押送军械去苍云堡,最后一次遇到狼牙突袭,差点命丧当场,自然是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 阿萝随手招出灵蛇,叉着腰并不惧怕,说道:“小涯,打不过,你就跑,剩下交给我就好。”柳涯哭笑不得,道:“好的,在下一定逃得远远的。”话虽这样说着,却提刀就冲了过去,柳涯很久没和人过过招,虽然大刀稳刀鞘刀快,但毕竟人单力薄,阿萝武功是好,然而也相当固执,若会补天诀,到也不怕,得不修补天。二人且战且退到了悬崖边,柳涯大喊:“阿萝快化蝶!”便隔起刀墙,阿萝用轻功飞到了悬崖对面,却看到柳涯已经被人团团围住。柳涯刚想抽出短刀散流霞,却发现刀卡在了刀架上,这死得也太尴尬了,他这样想着,却突然听见一声巨响,一个盾砸在了冰中,激起一层冰屑,一人身着黑衣玄甲,似乎很随意地扛着大刀说道,“够了,停手吧。” 柳涯隔着斗笠看到那人的下巴,再往上,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和一双漠然的眸子。柳涯不知怎的,吓得不敢再看,只是当时他以为自己纯粹被这人的气场所吓到。这个人很强,相当地强悍,柳涯想,不管怎样,终于得救了。 那几个人起初还愤愤不平,转头看清来人时,都乖乖放下了武器,只道,“对面两人皆是浩气盟的人,来昆仑定是当jian细,燕帮主为何要制止?” “欺负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人,看不过眼罢了,浩气要派这两个人混过来当jian细,只怕也离玩完不远了。”柳涯此时才明白,看那几个人的态度,此人多半还是个厉害角色,他想,三脚猫功夫就三角猫功夫吧,小命保住就好。 那人看也没看他一眼,便说,“走吧,带我去见你们帮主。”直到那人转身,柳涯才敢放肆打量,忽然间,他看见那人的腰间插着一柄短刀,虽然刀身收在鞘中,但是刀柄却和他自己的大刀如出一辙。他如遭雷击,眼前又一次浮现出梦中的场景,一个苍云满身是血地挡在他身前,让他赶快走,他却掷出短刀,说要死一起死。 为什么他想不起他的名字,也看不清他的脸. “哎呀,得救了,看来燕漠还算个好人。”阿萝从悬崖对面又跳了回来,却被霸刀惨白的表情给吓住,“小涯,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刚刚那人是谁?”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最近听说最近一年恶人谷突然出了个燕漠,来自雁门苍云堡,现在是枫湖寨的寨主,他素来不喜理会阵营事务,唯独对狼牙恨之入骨,据说啊,有一次,他在枫华谷杀的狼牙兵……唉,小涯,小涯,你有在听吗?” “嗯。”柳涯看似平常地答了一声,却握紧了拳头,原来他的名字是燕漠,他想,我终于见到你了,燕漠,来日方长。 (2) 在离雁门关一役已有一年多,这一年里,燕漠疯狂地找着柳涯,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却如大海捞针,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后来救了他的老帮主撒手人世,为了报恩,他接任了帮主的位置,如今在枫华谷一带活动,因狼牙军的关系,他鲜少离开枫华谷,只得派出帮众四处打听,此番终于听说凛风堡的人或许知道柳涯的下落,便日夜无眠风雪兼程地赶到了凛风堡。 “叶帮主,听闻你已有他的消息?”燕漠看见黄衫男子的一刻便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 时任凛风堡主的是藏剑叶铭,他与燕漠虽然相交甚浅,却也佩服他的为人。 “据我方的探子来报,澜沧城的阿萝姑娘曾经救了一个霸刀,他的名字的确是叫柳涯,只是……”叶铭难得停顿了一下。“只是什么?” “只是听说他失忆了。他恐怕已经忘了你。” 燕漠在脑子里设想过无数种结果,却偏偏没有想到柳涯失忆了,也是,如果他还活着,凭着柳涯的性子,该早来找自己了。但只要一想到柳涯还在人世,燕漠便觉得无比安心,这样就很好了,这样比什么都好。 柳涯在江湖中是没有什么名气的,阿萝的名字他倒是听过,不如从她着手,说不定也能顺便寻到柳涯,燕漠这样想着,便问出口:“怎样才能找到阿萝?” “那个,燕帮主……想必那个跟在他身边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就是柳涯罢。” 叶铭看着燕漠突然间变幻莫测的神情,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燕漠表情阴晴不定,如遭雷击,此刻也只得干笑两声,他忽然非常后悔,为何那时没有多看柳涯一眼,他以为自己绝不可能认不出柳涯,柳涯为何要带着斗笠,遮去那大半张脸,为何他偏偏又急着赶路,竟然就这样错过了。柳涯为什么要来昆仑这样危险的地方,他的武功怎么还是那么差,竟然连散流霞也不会了,下次遇到他,一定要好好教教他。不知道柳涯那散漫的性子,在浩气盟能不能习惯……他忽又想起若非自己在那时路过,恐怕好不容易捡来一条命的柳涯也会葬身崖底,思及此,他却又笑不出来,说道:“叶帮主,你的手下仗着人多,围攻柳涯,这笔账,燕某该记是不记?” 语毕,他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叶铭却不被他的阵仗吓到,说:“柳涯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到昆仑,既然来了,叶某也愿意帮燕帮主做着顺水人情。”言下之意即是会替他继续打听柳涯的下落。 两人正说着,忽有一人冲了进来,见那人脸上肿起一块,衣服也被扯破,狼狈不堪,喊道:“不好了,帮主,又有人被劫镖!” 这已经是这几天发生的第五次劫镖事件了,燕漠忽然觉得有趣,竟然有人敢在昆仑山的底盘动手,听那人说完,才知道,这几天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霸刀,成天蹲在山中,专门盯着落单的人下手,偶尔看到运镖的大部队也会冲进人群sao扰,他武功虽然不是特别的高,但是轻功却出奇地好,准确来说,是逃跑本事一流。 “叶帮主,这人交给我来解决,你帮中兄弟的损失也由燕某一并承担。只是这事还请你们谁也不要插手。” 叶铭看到燕漠忽然冒出来的杀气,心中了然,想必那人便是燕漠的故人了,他没必要为了这个人和燕漠起冲突,道:“随你,前些日子你说我帮众以多欺少,现在算是扯平。只要你将此事摆平,我便不再追究。我倒也很好奇,你到底能不能顺利把人拎回你的枫湖寨,做你的压寨夫人?” 燕漠嘴角一勾,势在必得。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柳涯,他会如何行动,他会躲在何处,他会走怎样的逃跑路线,他……还会不会喜欢自己。躲在山洞里的柳涯忽然打了个喷嚏,自从前几日知道了燕漠的存在,他便以自己轻功能飞得更快又担心阿萝的安全为由,将她留在了浩气盟营地,独自出来在寻找矿石和药草,其实他是想找一两个落单的恶人下手。上一次在小苍林被围攻他便心存恶气,又见上次燕漠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这几日越想越意难平。他自认为平日作风懒散,对万事都不上心,唯有这个总是在他梦魇中出现的男人,快成了他的心魔,如今见了真人,更是难以放下。 眼看夜色将黑,柳涯拿起刀,带上斗笠,准备再去商路上找一两个倒霉鬼下手,也不知要多久才能让恶人那些个帮主亲自出手,到时候也许便能见到燕漠。刚走出洞口,却见正前方有一个漆黑的人影,好整以暇地等着他。那不是燕漠,又是谁?他今晚没有穿着玄甲,也没有带盾,只随意地穿了一身黑衣,背了一把陌刀,便来了。 “柳涯,好久不见。”燕漠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略带一丝痞气,这和几天前那个面若冰霜的他完全不一样,这竟然让柳涯心脏砰砰地加快,“这几日费劲心思地劫镖,是为了在下吧,嗯?” 柳涯被他说中心思,忽然一阵别扭,“谁说是为了你,别自以为是了!”他说着,忽然抽出双刀向燕漠攻去,燕漠嘴角一勾,一手接住柳涯拿短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抽出陌刀,只一个冲刺,便将人逼退到山壁,顺势将陌刀斩在了壁上,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柳涯还来不及反映,便被钉在了陌刀和燕漠的手臂之间。 柳涯被惊得目瞪口呆,还未回过神来,男人又用空出的一手,摘去了柳涯的斗笠。这一下,柳涯彻底没有了遮蔽物,莫名紧张了起来。燕漠见柳涯脸上留下的一条伤疤,皱起了眉头,本来带有一丝玩味的眼神突然间充满了悲伤,他这样直直地注视着柳涯的眼睛,里面的情绪让柳涯快有些受不住。 “男人嘛,有一两条伤疤有什么关系?”柳涯不知为何想要安慰一下眼前的男人,故作轻松地说道,“又不靠脸吃饭,你说对吧?”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燕漠笑了起来,用指尖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柳涯有些别扭的扭过头,想要躲过他的手指,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暖昧过头了:“前些日子我见到你,见你腰中的刀,与我的长刀是一套,所以我猜,你大概是我从前认识的人。” “你失忆了,我已经听说。没关系,你还在便好。你尽管来sao扰我,甘之如饴。” “谁,谁sao扰你了啊?”柳涯被戳穿心事,脸不由发红,“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的刀会在你那里,你知道吗,那天,我的短刀被卡在了刀架上,我差点死在了那里,还被你嘲讽三脚猫的功夫……” 柳涯话还未说完,就错愕地看着燕漠的脸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吻住了他。柳涯登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等等,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他记忆片段中他们最后是在战场,他们不是好兄弟好朋友吗,现在这一出是怎样?他又急又慌,伸手想要推开燕漠,没想到燕漠反而抓住他的手,将其禁锢在头顶,舌头更是放肆地在他嘴中攻城略地,有一刻他觉得自己快被吻窒息。 燕漠放开了他时,两个人的喘息声在雪夜中忽然变得很清晰,柳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浑身发烫的血液,燕漠的唇又轻轻含住了他的耳垂,低沉的噪音在他耳边响起,激得他不由双脚发软。 “你不妨猜猜我们是什么关系?” (3) 重逢后发生的事是远远超出了柳涯的想象的,他梦中的那个苍云,那个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他的面前,让他快点走,宁愿自己去死的人,绝不该是现在这个将他压在石壁上放肆轻薄的燕漠。 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却很不争气地发现自己已被燕漠吻到脚步发软,而且那人的手已经在自己身上不规矩地游走。 这不应该,柳涯已经够糙爷们了,怎么可能会和另一个比自己更爷们的人有着这样的不可描述的关系,这实在是……荒谬。柳涯想着,抬起腿向苍云的腹部顶去,那人却仿佛知道他早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侧身一让,出手手抓住他的脚踝,柳涯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摔到了燕漠的身上,燕漠放开了他的腿,揽住了他的腰,掐了一把,啧,手感还真不错。柳涯死死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却不知已被露在头发外红透了的耳朵出卖了。燕漠轻笑了一声,说道:“套路还和当年一样呐,小柳公子。“ “你放开我,燕漠···我们重新比过……”柳涯伸出手,推了推苍云的胸膛,没想到那人真的将自己放开。 苍云退开几步,眼里依旧噙着那抹让柳涯恨得牙痒痒的笑意,摆了个“请”的手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柳涯心想,傻瓜,我打不过你,我还不会逃吗?脚下一蹬,便使出散流霞从苍云身边掠过跑出了几里路,柳涯看身后没人追来,这才找了个石头藏在后面,靠着坐下喘口气,他这几日天天偷偷摸摸地sao扰恶人已经是耗费了许多精力,刚又被燕漠挑弄了一番,实在有些跑不动了。燕漠不在他身边,他却满脑子都是燕漠。他和燕漠是什么关系?肯定不会是兄弟朋友了,难道真是情人?可是为什么好不容易重逢,燕漠却一点也不温柔,不对,他为什么会希望燕漠要对他温柔?柳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回想自己养伤的这一年,在南疆也见到了许多漂亮的姑娘,然而自己却心如止水,宛若出家的老僧,他本来以为是因为失忆导致,直到今天,他终于探到了一点真相。他一向相信自己的本能,伤好之后,他看了几遍霸刀的刀法就会使,看别人铸剑锻刀,他也能看出门门道道,这说明这是他以前就会的,虽然不记得,但已经刻在了脑海的深处。今日被那苍云捏了几下就浑身发软,他大感不妙,这一想,又让他不由得燥得脸红。 “跑够了吗?”低沉的男音在他的上方想起,柳涯便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漆黑的靴子,他当然知道是燕漠。 “你怎么找来的?”柳涯干笑了两声,彻底放弃了。 燕漠没有回答他,只是蹲了下来,平视着他,忽然间周围变得很安静,柳涯看着那人漆黑的眼里,全都是自己的影子,方才的孟浪悉数被眼里的深情所替换,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这个人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我找了你一整年,前几日在断崖上又与你错过,今晚上若再把你搞丢,我岂不是也太没用了?” “燕漠……”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燕漠说道:“没关系,我刚才试过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所以,你迟早也会重新喜欢上我的。” “试过……什么……喜欢什么……你怎么这么有自信?” 柳涯虽然嘴上反驳着,然而方才被他亲吻时,他只是觉得慌乱,却并不反感,所以当燕漠再次堵住他的唇时,他也没再反抗柳涯被吻得迷迷糊糊,不知为何,在忽然变得温柔的燕漠面前,他的心防被轻易地卸下了,身心放松下来后,忽然就觉得乏了,不知不觉得靠在了燕漠的身上。 “困了吗,那今晚就暂且放过你。”燕漠轻声道:“我背你回去吧。” 柳涯在燕漠的背上睡着了,连燕漠趁机摸了摸他的屁股也没让他醒来,这让燕漠心里更加舒坦,小柳公子果然是吃软不吃硬,偶尔逗弄一下就能让他炸毛,真是十分可爱。不管怎样,他的柳涯,终于被他找到了。 这一晚,柳涯睡得很沉,他又梦见了燕漠,只是只一次,燕大寨主背着他,在荒无一人的昆仑雪原上,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开心得像个傻瓜。 (4) 柳涯醒来时,见到身边空无一人,摸了摸身边铺在地上的大氅,却还有余温,难道昨夜燕漠睡在了他身边,思及此,本来还迷糊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好像有点太大意了? “醒了?”燕漠进来时,便是看到青年一脸迷糊的样子,不禁好笑。 “嗯,谢谢你。”柳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昨夜送我回来。” “你来昆仑是来寻晶矿的?”燕漠用眼神扫了一眼放在角落里的工具。 “是的,你知道,这把刀,我用得并不合手。”柳涯看了看燕漠的腰,“呐,在你那里。” 燕漠小心地将刀取出来,递给了柳涯,“先暂时还给你吧。” “我以前,是不是锻刀很厉害?”柳涯抽出刀,见刀锋还隐隐有寒气。 “你可是世界上最好的锻刀师。”燕漠说着,又将陌刀递给了柳涯,“这把刀也是你锻的。”他指了指刀柄,在刀柄的顶端,还刻着一个“涯”字。 柳涯很认真地摸过刀刃,这把刀看起来已经用了很久,刀刃也有些微微卷起,只是刀上没有锈迹,被主人擦得发亮,可见燕漠的确很爱惜。如果这次真的能找到上好的矿石,就再给燕漠锻把更好的吧,也不知道失忆后,手艺是不是也生疏了? 两人出发时,昆仑山依旧风雪漫天,但是这点风雪,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燕漠想到很多年前,他和柳涯,也在漫天风雪的雁门关寻找玄铁矿,那时他们无忧无虑,以为可以这样过一辈子。 雪原上很安静,只听得到风雪的声音,渐渐的,燕漠却觉得混杂了人的脚步,虽然很轻,但那绝不是动物会发出的声音,来人不只一个,其中的一个武功很高,似乎是冲着他们而来。他暗自防备,见柳涯还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不想扫了他的兴。 行至一处山脚,柳涯忽然感觉到山尖有些反光,带着淡淡的蓝色。 “燕漠,你看那里!”柳涯指着那点光,有些兴奋地说道,“可是太高了,我们先找找路。” 那脚步越来越近,还带有杀气,燕漠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了,也许现在就应该带柳涯上去,否则到了山路上,他们更将处于劣势。想着,他一把揽住柳涯的腰,道:“抱着我,我苍云轻功可以带你上去。” 柳涯忽然间被一只有力的手箍着,脸上一红,刚想要挣扎,却看到燕漠一脸严肃,眼神泛冷,突然想起来几天之前和他初见的样子,他也是那样,眼神锐利得像刀一般,他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不敢反抗,只好小心地搂住燕漠。 上去之后,柳涯感觉胃里在翻江倒海,苍云的轻功果真是名不虚传,可也太难受了,想要抱怨一下,却看见燕漠已经把刀握在了手上,一脸戒备。 柳涯再蠢,也知道出了事,问道:“燕漠,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跟着我们。”燕漠说道,“一刻钟前。” 能让燕漠都如此紧张的,必然来者不善,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也握住了自己的刀。 “别担心,有我在,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跟上来。”燕漠见柳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安慰道,“你先看看这些是不是你要的。” 眼前确实是一片罕见的玄晶陨铁,若是平时,柳涯准高兴得跳起来,只是今日气氛不同,他解下锄头,便开工了,只想速战速决。 燕漠则站在旁边,一脸戒备,来者不善,他想着从前的总总,忽然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一个人。 “燕漠,我们走吧。”柳涯挖了两块陨石铁,放在怀里,“这种石头只要混合在普通的玄铁中,就能打造出上好的刀剑,我带两块就好了,到时候我给你锻一副新的盾刀吧。” 燕漠心中一暖,笑道:“好啊。” 话还未落,一道蓝色的刀气忽然劈来,燕漠抱住柳涯,滚在一旁,将他放下便提刀而上,一个身穿白裘紫衣的男子又是凌空一刀,燕漠拿刀一挡,刀锋中擦除了火花,两人具是被震得退开两尺。 “果然是你?!”燕漠看清来人,忽然冷笑起来,平时冰冷的眼里忽然泛了红,“我不杀你,你却找上门送死!” “燕漠,不是我找死,是你该死。”那人只是冷冷地答道。柳涯从地上爬起来,抽出刀,想要过去帮着燕漠,燕漠却喊道,“小涯,别过来。”那紫衣人瞥了柳涯一眼,抽刀便用刀气将他隔住。 只是那一眼,却让柳涯如堕冰害,那人的脸,和他竟然有七分相似,只是一双眉眼疏离冷淡,和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那人明显是霸刀弟子,看燕漠的态度,与他仿佛有着深仇大恨,他和自己长得那么像,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漠的刀风刚劲无比,那人走的确实灵活诡异的路子,刀气卷起层层雪气,更显肃杀。柳涯只觉得自己拿刀的手有些发抖,他绝不是这人的对手,还好有燕漠在,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隐约不安。 燕漠与紫衣人斗得正酣,一个斩刀斩了过去,那人居然用刀硬生生地接下。燕漠一个用力,那人脚便陷在了冰中,“咔”地一声,裂痕蔓延开去。 那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输了。” 燕漠心道不好,在错愕中看着自己的陌刀从刀刃处生出了缝隙,竟是和冰一同碎了。 燕漠急忙后跳,那人却不容他一丝喘息,抽出双刀又攻了过来,燕漠往左一躲,做了个假动作,一脚踢飞了他的一把刀,那人却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地刺中了他的肩膀。 “燕漠!”柳涯见他受伤,大惊之下,划出一道刀气,将紫衣人震退,挡在了他面前。 那人咬了咬唇,说道:“让开。” 柳涯却一动不动。 “你是谁?”柳涯问。 那人皱了皱眉头,并不回答。 “你若还有一丝良心,就放柳涯走。”燕漠冷冷说道,“燕漠贱命一条,给你便是。”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柳涯将自己的大刀交给燕漠,拿出了短刀,“我们两个人也不见得会输。” 燕漠却反将他挡在了背后,说:“他们还有人,小涯,话不要和他们打,他会放你走的。” 那人招了招手,果然还有几个杀手从隐蔽处钻了出来,对他抱拳道:“公子。” 那人又退后一步,神色晦暗不清,道:“你们几个可好好认认清楚,对面的可是你们柳家二公子。”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自家的主子是何意思。 “看清楚了吗?”那人又问。 “看清楚了。” “那便杀了吧。” “柳潇,你疯了!”燕漠喊道,“他可是你亲弟弟!” 然而燕漠的话音未落,便见那人如闪电般出手将杀手们一击毙命,鲜血喷在雪地上,格外狰狞。 “燕漠,你这是在害他。”柳潇抛下一句话,“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他走时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柳涯是清醒过来后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破碎的记忆片段忽然穿进了他的脑海,在战场上,到处都是血,将雁门关本来雪白的地全都染红,周围火光冲天,燕漠……燕漠在他的身前……柳涯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他一脸惊恐,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紧紧靠在燕漠的背上。 燕漠赶紧抱住柳涯,见他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心中一阵刺痛。 “没事了,小涯,没事了。”燕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燕漠,你受伤了。”柳涯小声地说道。“没关系,只是小伤。” “燕漠,你不是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锻刀师吗,为什么你的刀会断?” “燕漠,那个人真的是我哥哥吗?” 燕漠神色复杂,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先回去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5) 燕漠静静地看着柳涯终于从恐惧中平静了下来,心里却泛起了波涛,也许他不该将过去发生的一切告诉柳涯,有时候,失忆或许是一件幸福的事,燕漠想,何况,他只需要柳涯重新爱上自己就可以了,然而那样无知快乐地活着,是不是真的对他好呢? 柳涯将他的伤口细细地包扎了起来,他看到燕漠受伤的那一刻是真的担心柳潇会杀了他,然而凭他的武功,根本不能阻止他。这一年里,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然而那只是他一个人,他打不过可以逃,受了伤再治就好了,然而第一次,他感到了恐惧。 伤口并不宽,却细而深,足以看出用刀之人的刀法精深,以及刀刃的锋利。 以后我一定要重新给你锻一把更好的刀,柳涯暗自想到。 燕漠似乎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我的刀之所以会碎,并不是因为你锻的刀不好,因为柳潇那一把,是你花了很大的心血给他锻的。” 柳涯有些不敢相信,那把刀实在是太好了,以他现在的水平,根本不可能做到,果然,失忆除了让人做噩梦和茫然,也会让人丧失能力。 “你家是河朔柳家的一个偏枝,并不为江湖人士所知,直到你哥……你哥是个学武天才,年少时便一战成名。你一直也很仰慕你哥哥,所以给他锻了那把刀。” “霸刀山庄这几年看似避世不出,但我们苍云军却一直与柳家军械上的往来,有很多兵器都是从霸刀山庄而来。柳五爷似乎一直在韬光养晦,虽然霸刀山庄锻刀之术一向高明,但他却不让弟子们大肆宣扬。所以你们也就大多给我们这些士兵铸一些寻常的兵器,上刻一个“柳”字。” “可是我哥为什么要杀你……”柳涯顿了顿,又说:“你好像也很恨他的样子。” “柳潇他少年成名,后来入了浩气盟,本来也是少年名侠了,可是……这只是表面。”燕漠有些苦涩地说:“一年多前,他以护送军械为名,暗中查探我苍云军在雁门关的兵防部署,并害死了我师兄。后来勾结狼牙兵,里应外合。那一战苍云军大败,成了我们永远的耻辱。” 柳涯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这件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浩气盟现在视其为叛徒,已在长空令的通缉之下,霸刀山庄也派人到处找他。” “师兄与我素来亲厚,却因为他……我心里实在过不起这道坎。”燕漠愤然道。 “那我呢?” “你发现他的阴谋,不愿与他同流合污。”燕漠又说:“那一次来的霸刀弟子,并不全与柳潇一路,那一战,我们苍云死伤惨重,当时正在雁门关霸刀弟子,除了那些叛徒,剩下的,只有你还侥幸活命。” 柳涯心里一阵惨痛,捂住嘴,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情景并不是虚幻,他当时的确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和燕漠在一起。可他想起柳潇那双疏离冷淡的眼睛,却又恨不上来。 “那一战之后,柳潇也失踪了。这一次,你与他同时出现在仑,我觉得并不是巧合。”燕漠道,“我有些担心。” 燕漠想了想,又说,“之后你最好不要住在浩气盟营地,虽然江湖上没有多少人知道柳潇还有个弟弟,但是难免不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你是说拿我当诱饵来抓我哥?”柳涯问,“那我哥,是不是对我很好?” 燕漠想到这,说道:“我只知道你们以前很要好,可是后来,你们已经分道扬镳了。” “方才柳潇明明可以杀了我,却因为你,反而杀了他的手下。”燕漠道:“他或许不想伤你,反而想要保护你,他只是想杀我而已。” 柳涯心里一阵酸涩,不知从何而来,他似乎将前尘往事都已忘尽,除了最后那一点片段,他再也记不起分毫,如果他还能想得起什么,或许能理出一些头绪。他想不起从前,可他如今已不能再将燕漠仅仅当成梦里的陌生人,只当作一个寻找过去的线索。他忽然抱住燕漠,说道:“燕漠,我不知道你再对上他,我会怎么做,但是我只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会和你死在一起。” “要死就一起死”这句话被柳涯以这样的肺腑之言说出来,听得燕漠心中一阵大痛,仿佛心也如他的刀一样,碎成了千片,“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死的。我还等着战事结束,和你过好日子呢。” 柳涯最后还是随燕漠去了凛风堡,虽然对于柳涯来说,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然而燕漠一想让柳涯再去浩气盟营地,万一被哪个眼尖的人瞧出来,可不大好。燕漠盘算着等伤一好,就带柳涯去枫华谷,枫华谷虽然不太平,但好歹是自己的老巢。他这一趟出来得也实在太久了。 叶铭这人倒也是大方,只嘲讽了追个媳妇还搞得一身伤的燕漠,和三脚猫功夫就妄想劫镖的柳涯,其余也没有多问。柳涯却有些不好意思,那几日他昼伏夜出地sao扰恶人谷的商队,仿佛却像发生在很久之前了,两人经历了一番生死,他又被回忆折磨了一阵,他与燕漠的感情迅速地升温了,燕漠也好像变得更不要脸了。 叶铭将两人扔在了一间屋里,说是凛风堡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房间,他二人不请自来,只得委屈将就一下,又替燕漠找了个大夫看伤,那大夫是万花谷中人,与燕漠素未相识,在给燕漠换药时,燕大寨主却疼得鼻子眼睛都歪了。 “大夫,你手下清点。”反而是在一旁的柳涯忍不住出了声。那大夫头眼睛都没抬一下,说出来的话却让柳涯涨了个大红脸:“你去亲亲他就不痛了。” 真不愧是友军,燕漠被那药痛得冷汗直流时,还不忘感谢了一下大夫。 “我家小柳公子天生害羞,没有关系,等大夫走了,你再亲亲我。”他咧着嘴刚说完,万花手下更重了,这一下疼得燕漠直接噤声了。 给燕漠包扎好,那大夫扫了柳涯一眼,忽然道:“这位柳公子,如若不嫌弃,可否让在下也替你瞧瞧。” 那大夫生得颇为凌厉,柳涯看到他方才的气势,哪敢说个不字,只得说:“可是先生……我并没有受伤。” “你当然没受伤,可你失忆了。” 燕漠忽然来了精神,“莫不是先生有何妙法?” 万花直接将手搭在柳涯的脉上,道:“我方才果然没看错。柳公子是不是极易受到惊吓,晚上噩梦连连。” 柳涯点头,问:“我记不得从前发生过的事,做梦不是很平常吗?” 那万花道:“正因为是平常事,所以没有人起疑,可是你并不是因为受到刺激才失忆。你之前的伤是被五毒的一种独特的蛊术所治,在施蛊时,或许伤到了你的大脑,所以你才失忆,并且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就会大受刺激,惊慌失措。” “你是说,是有人故意害得他失忆?”燕漠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是否是加害我不敢肯定,这其中或许有些曲折。”万花道:“我听说是阿萝救的你吧。” 柳涯一时难以接受,听到阿萝的名字,才回过神来:“阿萝是不会害我的。她还说,要来昆仑寻冰晶花,这或许能把我治好。” “冰晶花一年才开一次,极其难找,你们来得不是时候。何况,冰晶花有剧毒,平常人服用,三刻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