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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0

    顶灯透着不太明亮的暗橘黄,光在水面荡开,散成红黄蓝叁原色光圈。

??思绪慢慢平静下来,清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

??说起来也是奇怪,小时候极其厌恶憎恨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一种能让自己放松的方法。

??第一次水下闭气考试时她还不到七岁。

??同期生里就她年纪最小,最大的不过十岁。

??十几个小孩抱膝潜坐在叁米深的泳池里,全都闭上眼不敢看别人,以免受到其他人的影响,崩了自己的心态。

??说起来,那次还是春月第一次见到欧晏落。

??她太慌张了,平日练习时能憋六分钟的气,考试开始还没到叁分钟,她就急急忙忙扑腾出水面,大口大口喘着气游向池畔。

??泳池边的马赛克瓷砖边缘锋利,稚嫩掌心在慌乱中被划了一道口子,她忍着疼想爬上地面,这时头顶被一片黑影笼住。

??抬起眼的一瞬间,春月觉得自己被死神盯上了。

??身材清瘦高挑的青年逆在强光中,身后不远处跟着几个成年男人。

??水珠不停从发顶往下滑落,眼眶里还有恐惧的泪水打着转,她看不清青年的五官和神情,只能瞧见他脸上反射着锐利银光的金丝眼镜,还有渐渐上扬的嘴角。

??青年嘴巴动了动,但是她进了水的耳朵嗡嗡作响,听不见他的声音。

??不过那时她已经学了读唇语,只要对方说话速度不太快,词汇不太复杂,她都能勉强跟上。

??就那么怕死吗?

??春月看见他问。

??怕啊,谁不怕死?难道你不怕吗?

??她很想大声反问青年,但长时间的屏息让她大口喘气,顾不上找回自己的声音。

??而青年也没给她机会回答。

??咔嚓。

??攀在泳池边的手指传来一阵剧痛,铮亮发光的皮鞋毫不留情地碾踩在她手上,

??她像只被踩到爪子的落水猫,发出一声嘶哑凄厉的尖叫。

??但她没有用另外那只手去抓眼前笔直干净的西装裤管。

??她不敢。

??因为青年明显身份高贵,连导师们都要站在他身后,与她是云泥之别。

??她反抗的话,恐怕会落下更疼更深的伤口。

??她只能用眼睛狠狠瞪着他,咬得死紧的齿缝中挤出低频颤抖、和野兽一样的嘶鸣气音。

??痛楚让她涣散的注意力重新凝聚起来,能看见隐在镜片后的那双狼眸,也能听见他的声音。

??那声音温柔得好似叁月春风。

??他说,但你没资格害怕啊。

??多年后一个月黑风高夜,她爬上欧晏落的床。

??却在五秒内就被欧晏落卸了左肩。

??他们的身份是云泥之别,实力也是。

??脖子被掐紧,额头被银管手枪抵得生疼,她却好平静。

??男人压下手枪击锤,黑暗中一双眸子淬着地狱业火,有小鬼从他声音中的裂缝爬出。

??他问,现在不怕死了?

??刚满15岁的春月即便面对着阎罗也能笑得灿烂。

??不怕了,我没资格呀,她回答。

??恐惧,泪水,懦弱,共情,喜欢。

??以及还没种下种子的爱意。

??全都像窗外被枪声惊破了美梦的黑乌鸦一样,飞得无影无踪。

028张盼娣

第二天春月在沙发上醒来,一件薄睡袍搭在腰间,手里搂着只达菲熊。

空调呼啦啦响,阳光爬到她的脚边,她起身,伸了个懒腰。

呼——舒服极了。

昨晚她潜了得有接近20分钟,具体时间没留意,这一个项目她不是特别擅长,能有这个时间,已经是极限。

破水而出时,像从充满羊水的zigong中游出,整个人恍如新生。

目前水下憋气的吉尼斯记录是22分钟,但他们这一行里,年轻男殺手能憋气超过20分钟的并不少,有些能力不足的,吸点纯氧也能熬上一会儿。

听同行们聊天说起,石白瑛的最长记录是25分钟。

还有一个人,是春月同期生里的一个男孩,十二岁时已经能在水中憋气超过15分钟了。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说不定比石白瑛还厉害呢。

刚刷完牙,电话响了。

是送床垫的师傅,说小货车进不来内巷,只能人工送进来,得加收一百块钱费用。

春月答应了。

她用五分钟的时间上了个淡妆,浅浅遮住两颗泪痣,在鼻上和脸颊点了几颗小雀斑。

再换回昨晚的衣服,把假发和眼镜戴上,厚厚的镜片挡去眼睛里的光芒。

门铃响了,她穿起拖鞋去开门。

门外两个送货师傅满头大汗,站前面的年纪较大,人高马大,站后面的比较年轻,没那么壮实,是个酒糟鼻。

高大的男人瞧见前来应门的是个姑娘,且只有一人,柔柔弱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面上的不满就立刻全露了相,语气不悦:“靓女,你这楼梯太窄了,实在太难搬东西了。”

后头年轻的酒糟鼻立即帮腔:“对啊对啊,我们从停车场扛过来的,这段路也太他妈遠了,你没跟家居店提前说,这样他们给我们结算的钱很少的。”

春月立刻懂了他俩的扯双簧,心里嗤笑,但语气柔弱无辜:“啊我不知道这事……昨天买床垫的时候,店里说包送货的呀。”

“那是包送上电梯楼,而且指的是五公里内的小区,你这?早超区啦,油钱都多了不少,还得缴停车费。”

她柳眉蹙起:“啊这……但……你刚刚说要加钱,我也同意了呀。”

高个子扯着衣领擦汗,两边手臂肌rou硬邦邦,音量越来越大:“那不够啊,刚可不知道你这房子在巷子里这么深,还得再添点。”

酒糟鼻跟着起劲闹:“对!你看看我们,浑身全湿透了。”

春月不气不恼,就是觉得好笑,正想拒绝他们无理加价的时候,楼梯处传来浑厚低哑的声音:“在干嘛呢你们?”

曾博驰刚出门,就听见楼上有男人不太友善客气的声音,站着听了几句,觉得新搬来的姑娘太温柔了,可能是人被吓着了,连拒绝的声音都不敢出。

一段楼梯他长腿跨了几大步,就到了上层。

这男人身高比高个子师傅还高出小半个头,面相看着也不是个好说话的,酒糟鼻一下灭了气焰,但语气依然不耐烦:“没事儿,我们送床垫的,这客户没跟店里头说明清楚位置,我们得加收费用。”

及人高的床垫杵在楼道中央,曾博驰往前走了两步,才看见新邻居。

他一时怔愣。

这新搬来的,竟然是昨晚在麻辣烫那拼桌的姑娘。

她如今没戴鸭舌帽,黑框眼镜挡住了大半张煞白的脸蛋,咬着唇,看着像是被吓得够呛。

镜片下的眼睛与他的视线相碰,里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