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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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开始步伐沉稳坚定,不管我换了几个方向,他都目标准确的瞄准了我。 后来他发现我们的距离在逐渐拉大,行进速度便越来越快,想在我脱离他感知极限前抓到我。 我顺应他的步伐一刻不停的提速,到最后甚至用上了体内臭老头的气。 这神奇的东西覆盖在器物上会让器物变得更加锐利,覆盖在四肢上也会让四肢变得更加结实有力。 但是老头治疗我留下的气也太少了,我不得不努力压榨身体的本能,只在脚底覆盖上薄薄一层。 我踩着它们像是踩着棉花,一开始老是因为控制不住力气,不是深一脚浅一脚就是连人带包裹一同砸向那些垃圾山,不过试探了几步,我便开始逐渐适应了起来。 我离开格洛莉娅和爸爸真的太久了,久到我忍不住小心吐露一点怪异。 我开始像是遛狗一样遛他。 随后发现自己彻底变成了那人头前吊着的胡萝卜,他逐渐变得愤怒,开始马不停蹄的试图追赶我时,我心中顿时萌生感激,便也跟着愈加尽心竭力的陪伴他游戏。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我故意带着他绕来绕去,那人最后居然偏开了路线,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堵在了回街道的方向,他像是木桩一样戳在那里,每逢我换个方向凑过去百般试探,都会先我一步移动继续堵在那里。 他开始安静的等我一头主动扎进怀里。 后来太阳落下,我不得不在垃圾山中过夜。 第一天晚上我没能怎么睡着,因为除去前半夜那些暗中滋生的sao动,后半夜那个追着我的家伙突然放弃了蹲守,卑鄙的企图趁我睡着接近我。 若不是我在飞艇上学会了像爸爸一样假寐,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一下子抓到。 他行进的悄无声息。 我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出现在了直线两座垃圾山之外,我慌里慌张,一不小心把三分之一老头的气全部覆盖到脚底,像是点燃的炮竹一样冲天而起。 空气在耳侧轰然炸响,风如利刃,连同那些四溅的尖锐垃圾割破了我的乞丐服和身体,我有些疼又有些兴奋,接连翻过了数座大小垃圾山重新拉开距离,才忍不住放慢了速度,翻了件看上去干净点的衣服擦拭伤口。 那人没紧跟上来,在发现我也能察觉到他行进的位置之后,他似乎对我生出了别一般的感受。他把那串带着漂亮链条和尖刺的镣铐重新揣进了怀里,像是追逐兔子的猎狗一样比我更加兴致高昂。 只是就算他拼尽全力也比不过老头的气。 后半夜刚过,天空蒙蒙亮,我突然发现自己跑的太快,太急,太过兴奋,居然一不小心把他给弄丢了。 我抓耳挠腮,冥思苦想半天,在手上覆盖上红发女人的气,用瞬间锐利的指甲把衣物撕扯成布条,紧紧把麻袋和铁管绑在了背后,然后精打细算,仔细斟酌每一分气的使用,小心翼翼把控着距离回头去找他。 那人没有动。 他在跟丢我时就静默在原地,带着种了然的期待在那里等待我。 他等到了。 我几乎在他的探查极限刚一探头他就敏锐的发现了。 他将头转向了我的方向,看着看着突然起一身鸡皮疙瘩,就算隔得远远的,我也能感受到那种张牙舞爪,试图渗透空气扑过来的阴冷杀意。 他又开始变的兴奋了,连带着窜过来的速度都是那么迫不及待。 除了爸爸,无论是格洛莉娅,mama,街坊邻居还是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没带我玩这种类型的游戏。 我有些害怕,但发现他始终抓不到我后就又忍不住心生感叹,便任由自己像是盯紧了死尸的秃鹫一般在他四周盘旋。 我学着他的样子堵他,无论他选择哪个方向行进多少步,每每都恰到好处的踩到了他的探查极限。 他欲/望高/涨,我便抬脚离去。 他压抑欲望,我便又抬脚进局。 我观察他情感反复波动,神态愈加阴冷暗沉,原本的沉稳烟消云散,浑身环绕的气流也时不时打着结变得极不稳定。 我观察了他一整个白日。 除去偷偷撂倒一个怀里藏着水的拾荒小鬼外都在尽职尽责的珍重这个游戏。 随后我又彻夜不眠,摆出了假寐的模样着等他再次上前找我,但整整一晚那人却像是死了一样自始至终一动不动。直到日正中时,他终于按捺不住站起来又来追逐我,我才迟钝意识到这狡猾的猎人居然也想伪装成猎物引诱我再次主动上前。 我嘲笑他。 故意顺着他的走过的路途又引着他走了一遍。 在这途中,他杀掉了我偷走水的小鬼。 我贪图享乐,觉得游戏比捡垃圾更有乐趣,便一路上避开了所有的拾荒的人,不敢和他们再有半点争执。 只除去因为口渴偷偷撂倒的那个小家伙。 我还记得我躲在角落一边小口咽着水一边观察那个男孩,我没用太大力气,他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除了身高更小一点外,他和第一天遇到的小鬼同样的枯瘦,肮脏,带着没有半点稚气大人般的冷漠。 他睁开眼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身体,第二反应是检查自己兜里磨得锋利的小铁勺,最后才沉默着,没有半点好奇和疑虑的接受了怀里水突然变成了块压缩饼干这件怪事。 他警惕的打量四周,一口便把饼干干吞了,直到仔仔细细把手上的残渣舔干净才迅速离去。 那人发现了我在他身边短暂的停留,便抓住他,让他当了一下午的活陷阱,后来见我还是站的远远的不肯上前半步,那人便遗憾不已,顺手把他变成了一具小尸体。 我花费了大半夜,让他终于相信我和男孩只是偶然相遇,才得以绕开他,顺着血腥味小心上前。 男孩小小一团像是垃圾一样窝在垃圾中。 幻像就在那里和他一起安静的等待我。 我看见他的未来在他头顶断绝,四处散落的故事线像是他半睁的眸子一样的茫然空洞,如果没有被我夺走了水,他不仅会避开这次死亡,甚至还会拥有一千零一个可能,他会继续用选择和感情纺织自己的命运之网,让起初缠绕住躯壳灵魂,让终结流淌进日夜晨昏。 但现在我却看见那些无数转折环绕的一千零一个命运绳结断裂,看见本应书写成一千零一个截然不同又处处充斥滑稽荒诞的美妙故事破碎,一半的选择在他尸体上徒然挥舞,另一半则自南向北连接一线,被昏暗和阴影悄然嚼碎。 他那些将要遇到的还未能遇到的,将要拥有的还未拥有的全都彻底化为了梦中泡影。 谁也不曾也不能再爱他,谁也不曾也不能再记得他。 这次我看到的太过仔细,也太过认真,就一下忘记了游戏,也忘记了所有人, 我像是石头一样僵在那里,用双手捂住脸,花费五分钟悲伤的失声痛哭。 随后上前拢好了那小鬼的衣服,遮住了他胸前那血rou模糊的大洞,抬脚一刻不停的朝着街道飞奔而去。 我三天没有洗澡,又心情凄惨的大哭一场,便再也提不起兴致继续游戏。 那人离我回去的方向不远,我便稍微偏离了路线特意与他告别。 我们隔着半座垃圾山遥遥相望。 那个棕发棕眸,身材不太健壮的男人身上环绕着一层比爸爸,红发女人,奇怪老头,杂货店老板都要薄弱的气,见到了我和它的主人一同快乐的涌动着。 他看着看着我,阴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 我把红发女人的气覆盖在手腕上,挡住了他试图钉住我肩膀的锐器,又把体内廖剩无几,老头的气全都灌输到脚底,蹭着他抓过来的指尖与他擦肩而过,才堪堪来得及跟他说一声 “我先回去了,再见。” 男人笑容僵住了。 他呆呆看着我的背影三秒,随即额头青筋崩起,攻势愈加恶劣。 他像是疯了一样狰狞了脸,咬着我的屁故死死不放,一路上完全抛弃了之前的矜持,一直试图用各种尖锐物把我钉到地上。 最后老头的气都用完了,我不得不把红发女人的气踩到脚底。 除去第一脚直接把所有东西切割的四分五裂,差点整个人都陷进去后,我也能勉勉强强用来赶路了。 只是女人的气过于锋利,控制起来实在费劲,那一段路便跑的格外累人,到最后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要不是我反应及时,瞬间切断布条把麻袋和铁管抱在了怀里,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一把连包带人捞了过去。 在我终于踏进象征着进入街道区域的灰白色石墩,棕发男人也终于不甘的停下脚步。 见状我便顾不得肮脏扑倒在地,打了两个滚,翻身过来呈大字型瘫在那里大口喘气。 棕发男人还在远处阴森森的盯着我看。 过了会儿我坐起来问他不进来吗? 他目光便更加阴森了。 “……呃……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棕发男人不吭声,只是目光下滑,落到了我缠在手腕上的镣铐,在追逐中绷带已经松掉了,上面装饰用的细小链条一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边在风中叮叮当当。 半响,他突然好脾气的回应我, “没关系,我会等你。” “呃……那好吧,下次见。” “哈,……下次见。” 在我拐进街道之前,他热情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但没过多久,另外一些人的视线便变得比他更加火热。 我和棕发男人在石墩前交谈,无论是路上的行人和临近店铺里的老板就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我。 伴随着我一路叮当叮当,一些目光便光明正大又理直气壮。 我路过一条小巷,原本半倚在肮脏墙壁上,驱赶着四周苍蝇的裤衩男瞅着我,视线在怀里巨大破麻袋,身侧的铁管和手臂上的镣铐之前徘徊,表情愣愣的。 最后他看着我的脸,因为之前的鼻青脸肿早就消退露出原本的白皙,所以他目光闪了一闪,把愣怔换成了“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蠢的蠢货”。 他咂了咂嘴,吹了个口哨,巷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纷纷侧头,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凑到了他身边,怎么看都像是在幸灾乐祸。 …… “喂!别在街道上搞事啊!” “有什么关系嘛,我们都很久没碰到小菜鸟了。” “啧,那记得把他拖到角落来,要是被抓到可就麻烦了!” “哼,胆小鬼,我又不是白痴。” …… “喂,小孩,看起来收货不错嘛。” 自小巷钻出便开始跟着我的人,突然上前几步走到我的侧边,他把距离把握恰到好处,绕开了铁管,试探着把手慢慢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哎?啊,对的,我找到了很好的东西。” 我迟疑了一下,发现他指的是我的破麻袋,便点头回他话。 见我既不阻止他的动作也温顺的与他交谈,那男人神情便从虚伪变成了rou眼可见的亲密,他大大方方摩挲了几下我的肩膀,神态愈加满意。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认认路哦。” “不用了哦,叔叔。”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居然还叫我叔叔……你真可爱。” “谢谢。不过不用了哦,叔叔。” “哈。” 那男人高兴的脸和脖子都红红的,手臂把我一揽,就要朝着身后小巷钻去。 “真的不用了呀,请问可以放开我吗?” “嘿嘿嘿,一会儿我会好好放开你哦。” 我沉默了一下。 歪头观察了他一眼。 然后抬脚小心翼翼的踢上了他的生殖器。 我忘记了自己还踩着红发女人的气。 所以“噗嗤—”一声,那男人身体被自下而上整个撕裂了。 温热的血夹杂秽物劈头盖脸淋我一身。 我茫然的看着。 然后和围观的众人一同大惊失色。 他们惨白着脸看着我。 我惨白着脸看着两半头颅。 幻像从不曾放过我。 它们撕裂空气,扭曲翻滚出现,迫不及待的向我展示那些四散游走又破碎空中的未来和故事线。 我抿了抿唇,捏紧自己的破麻袋,比之前多忍耐了两秒,最终依旧忍不住抹着眼睛,再次委屈又难过的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