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痴心如此,从一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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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是,”宁昭同轻笑一声,“togal到了吧。” 喻蓝江嚷道:“到了到了!” “就在你们宿舍啊。” 傅东君匪夷所思:“你管他叫什么?” “啊,他说他蒙名叫togal,不是吗?” “我知道他蒙名,但你干嘛管他叫得那么亲密?” 喻蓝江闻言有意见了:“关你屁事儿啊。” “关你屁事儿啊,我们兄妹说话,”傅东君再踹了他一脚,把他骂回去,“宁昭同你赶紧给我解释下,不然我今晚都睡不踏实。” 那边宁昭同摸了摸下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那就长话短说。” “你真的要听?”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你确定你能接受吗?” “臭丫头你有完没完?” “耐心一点儿嘛,”宁昭同笑眯眯的,往薛预泽肩头一倚,“那你十月份回来吧,我带你见见念念爸爸。” “?” 傅东君傻了:“谁?” 薛预泽抱着arancia看过来,带上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韩非先生。” 该走的男人都送走了,九月五号正式开学,宁老师自此回归正常生活。 韩非大二,正是课多的时候,不在宿舍不好赶早八,于是还是住在学校里。袁十堰的态度没拿出来,韩璟就暂时没急着起诉,而半个月后等薛预泽哄好自己的宣传部门,他就履行拍摄任务去了。 嗯,所以现在家里只有陈碧渠一个人。 小陈统领心花怒放。 家里就他和夫人两个人! 然而等一周后的某天,小陈统领从审讯室出来,点起一支烟,带着黑眼圈盯着墙上指向十二点的时针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怎么会这样。 手机一响,陈碧渠连忙接起来:“喂?” “潜月,是我,”宁昭同困得不成样子,摸了摸arancia,“今天还回吗?不回睡觉了。” 他劝道:“您快些歇下吧,明天还有早课。” “有点你不放心你,”她揉了揉脸,“这两天老梦见你猝死了,醒了都得怔半天,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夫人。” 他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不跟你说了,明天你多睡一会儿,”她打了个哈欠,“能休息会儿就别熬着,晚安。” “嗯,”他语调很柔软,“晚安。” 陈碧渠凌晨四点进了门,四点半把自己搓干净睡下,宁昭同第二天起来,拧开门正对上他懵懂的眼,笑着小声道:“继续睡吧,我先走啦。” 他点头,然后闭上眼躺回去,再次睡了个天昏地暗。 下午七点钟到家,宁昭同实在懒得做饭,想了想问陈碧渠要不要出来吃个晚饭,却直接接到他的电话:“夫人,今天估计还要加班。” “昨天那案子不是说有结果了吗?” 陈碧渠耐心解释:“有个共犯露线索了,正在局里等消息,随时要出外勤。臣改日再向夫人赔罪,您记得吃些东西,不要怠慢自己。”说完就挂了。 宁昭同看着手机,有点纳闷:“我不仅得等你回家,还得等你赔罪是吧……” 宁昭同煮了点粗粮,煎了块牛排,再切了点菜叶子,也算凑活过一顿。饭后写了半小时论文,突然想到什么,发信息给陈碧渠。 【我能不能来看看?】 几分钟后,陈碧渠又直接打了过来:“夫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 “局里有人吧?” “有。” “家属能探班吧?” “……应该能。” “行,等着我,吃饭没有?” “吃了一点。” “吃了一点什么意思?” “……” “懂了,没吃是吧?” 小陈不敢说话。 “你们单位几个人在?” “啊,六个。” “行,半小时到。” 陈碧渠愣了一下,看着挂断的手机,又望向门口。 夫人上次的事跟公安闹得那么僵,真要来啊? 一小时后,宁昭同站在了长春桥路路口,手里拎着六份咖啡和六份快餐,给陈碧渠打电话。陈碧渠一边接电话一边快步出来,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意味,似喜又惊:“夫人!” 等见了人,她把东西分他大半,先走在前面:“走。” 陈碧渠连忙跟上:“这么热的天,夫人还特地跑一趟。” “我看看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陈碧渠一怔,而后失笑:“夫人……” 刘仁云推开门,正跟陈碧渠打了个照面,一愣:“小陈啊,哦,这位是?” “刘哥,这是我夫人,”陈碧渠递了杯guntang的咖啡过去,又给她介绍,“这是我们组长刘哥。” 她含笑伸手:“你好,我姓宁。” 刘仁云有点惊讶:“你结婚了?谢谢啊。” 陈碧渠抿唇笑了一下,没说话。 “好小子!”刘仁云往他背上拍了一下,“行,进去吧,弟妹也进去待待,这破天儿热得不行。” “好,谢谢。” 陈碧渠还招呼了一句:“我夫人带了饭,刘哥一起吃点吧?” “先去把这资料交了,一会儿来!”刘仁云摆了下手,转身,有点想笑。 还我夫人,这小子酸得要死。 不过这个姓宁的弟妹,好像有点眼熟啊。 支队里长得最帅的那个陈碧渠的老婆带着吃的来探班,此消息一传出去,连四楼的法医办公室都下来围观了。重案五组自己倒是没什么大反应,毕竟案子压脑袋上不说,弟妹带来这饭和咖啡也太香了,先吃两口再说吧! 支队里跟陈碧渠同期进来的还有个小姑娘,姓韩,叫韩媛,一张圆脸很讨喜,不过泪沟和黑眼圈眼见着也不浅了。韩媛比陈碧渠小一点,便管宁昭同叫嫂子,抱着咖啡笑出一脸不设防的开心:“嫂子真好!” 宁老师想跟人处好关系的时候还是很有亲和力的,笑:“你们太辛苦了,今晚还不能回家吗?” 旁边一位有点发福的男人扑哧一声:“弟妹是想问小陈今晚能不能回家吧?” “哎,别逗他,他脸皮可薄了——”宁昭同捂住陈碧渠烧起来的耳朵,亲稔地揉了揉,又换了俏皮的口吻,“所以今晚回家吗?” 众人哄笑,韩媛摆着手笑得肚子疼:“哎哟,陈哥在嫂子面前原来这个样啊!” “也没听你小子说过!” “哎,弟妹这样的大美人,搁我我也不说。” “嗯?干嘛不说,难道我会撬墙角?” “笑死,别败坏我们人民警察的形象好吧?” 韩媛把垃圾收拾好:“嫂子是做什么的啊?” “我是大学老师。” “哦,文化人儿啊。” 宁昭同点头:“是啊,手无缚鸡之力,就靠大家保护了。” “这么一说我突然很有活力啊!” “不怕小陈揍你是吧?” 韩媛暗地里打量她两眼:“嫂子在哪个学校?” “北京大学。” “北京哪个大——等等?” 韩媛也愣住了,然后一脸钦羡地看向陈碧渠:“陈哥!你怎么捡到的那么大的便宜啊!” 众人都起哄,陈碧渠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对,我捡大便宜了。” 宁昭同又揉了揉他的耳朵:“你” “砰!”门被重重打开,刘仁云冲进来,“陈碧渠,你老婆是宁昭同?” 屋内气氛一滞,隔壁听见动静也探头探脑。 韩媛惊了一下:“队长!” 陈碧渠想说什么,被她按住,她慢慢站起来:“你好,我是宁昭同。” 刘仁云盯着她,目光锐利:“你就是宁昭同?北大哲学系的副教授,湖北襄阳人,703北师大重大刑事案件的涉案、受害者?” 他语调很严肃,表情也不算友善,然而因为最后那个改口,宁昭同神色还算镇定:“是我,你好。” “你——”刘仁云冲上来,陈碧渠一惊上来挡住,但最后刘仁云举起来的手化作了一个握手的请求,“宁老师!我靠,我特别想见见您!” 她笑,握住那只手:“客气,以后可以常见。” 众人陆陆续续反应过来。 “北师大那个事儿?” “我靠,那事儿弄得我们整个北京警界都跟着脸上没光。” “那确实上面做得不厚道,人家见义勇为,给人扣杀人犯帽子。” “最后那人不是下课了吗?” “是下课了,一个副部长。” “那这背景很硬吧?” …… 刘仁云搓着手:“那案子是隔壁三组办的,但我听我兄弟说了,八个人都是一刀致命,一招就全死透了。您这身手,太牛逼了!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我说小陈这身手怎么那么俊,您这遗传啊,教得好!” 陈碧渠满头问号:“遗传?” 我跟夫人还能有血缘吗? 宁昭同失笑:“什么八个人一刀致命,太夸张了,最后那个人肚子上洞比我还多,肯定是死于失血的。” 那些细节都不重要,刘仁云大手一挥:“那也牛逼,那一群人就算我们见了,没枪也不太敢上去硬刚……” 刘仁云对细节很感兴趣,宁昭同便也一点一点说来,非常生动,一点没有说腻味的感觉,毕竟平时真不太聊这个。 最后韩媛都听激动了:“嫂子你太厉害了!” 搞刑侦的人比其他口的人大多多点江湖气,对英雄那是实打实的崇拜,于是小陈家弟妹宁老师一跃成为团宠,众人热络得跟首长接见似的。 不过轻松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座机一响,刘仁云接起来,半分钟后挂了电话,叹气挥手:“走吧!” 众人领命鱼贯而出,陈碧渠飞快地上来亲了她一下:“回去路上小心!” 宁昭同对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安全回家。” 十点回家再写了一会儿论文,十一点半洗完澡出来,宁昭同想着再等上片刻,结果就在沙发上抱着猫睡了过去。 陈碧渠一点钟进门,隐约发现沙发上有一团东西:“……夫人,还没睡吗?” 宁昭同撑着脸,满面倦色:“等你呢。” 陈碧渠有点心疼,换了鞋蹲过来:“臣加班到凌晨都是常事,夫人可不能熬着等我。” “不能帮你分担,还不能让我心疼一下?”她说完,伸手来抱他,却被他架住了。 “刚从现场回来,”陈碧渠解释,心口有点热,“臣现在去洗漱,夫人先休息吧。” “行,洗完来我床上。” 陈碧渠愣了一下。 她看他不动:“怎么?” 小陈耳根微红,好在没开灯也看不见:“好,请夫人稍等。” 这话说的,把自己当什么呢? 她笑了一声,把猫送回窝,进了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陈碧渠推门进来,也不去按开关,带着一身水汽钻进被子里。她听见动静翻过来,脸凑过来,手揽住他的脖子,一点点收紧:“很累吧?” 陈碧渠低下脸,用唇轻轻蹭了蹭自家夫人的鼻尖:“还好。” “你干得有热情,我不拦你,但是一定要尽量休息好,”她声音有点轻,又问,“哦,你抽烟吗?” 他背脊微微一紧,她感受到了,也清楚了:“少抽点儿,茶也别喝太浓,心脏受不了的。” “好,都听夫人的,”他笑着应下,顿了顿,又小声问,“臣能吻一吻夫人吗?” 她笑,蹭了蹭他的唇角:“你想干什么都行。” 得到准许,他轻轻按住他的夫人,落下缠绵的吻。 他找到了他的夫人,也找到了他愿意为之毕生努力的事业。 上天待他不薄。 话是听到位了,也承认的确是期待已久,但他刚加完班回来,实在不想给夫人留下勉强的印象,便没有下一步动作。她更不会想要明天头条播报宁老师床上过劳猝死了一位刑警,于是亲了亲他的额头,小声把他哄睡。 陈碧渠一夜酣眠,舒服得梦都没做,第二天早上九点准时到局里,整张俊脸那叫一个容光焕发。 韩媛脑袋昏沉,跟旁边人嘀咕:“小陈哥打兴奋剂了?” 旁边人意味深长:“小韩明儿找个男朋友,也能这么精神。” 昨儿陈碧渠又加班,但转天是周末,宁昭同八点半揉着眼睛出来,发现他竟然安安分分地睡在床上。 她踩着拖鞋进去,揉了揉他的脸:“今天还加班吗?” “不加了,结案了,”他迷迷糊糊地把她的手抱进怀里,“放两天假,在家里陪夫人。” 她抽回手:“行,多睡会儿。” 怀里的手突然不见了,陈碧渠立马睁开眼:“夫人!” “干嘛?” 他眨眨眼,握过她的手:“再摸一摸。” 宁昭同有点好笑:“不给摸要怎么样?” “夫人……” 一定要他撒娇吗? 她低笑一声,探头过来亲他一口:“睡吧,我做早饭去。” 虽然夫人特地做了小陈统领的份,但看他睡得那么熟,也没好硬要把他叫醒。陈碧渠睡到十二点才睁眼,洗漱完出来很不好意思地抱着她道歉。夫人自然不会跟他生气,投喂了一顿营养均衡的午餐,催着他洗洗再睡一会儿。 觉是真的缺,陈碧渠心里不想睡,但眼皮都快黏上了,于是一个下午又这么睡过了。 晚上六点吃完晚饭,终于睡饱的小陈统领洗完碗出来,眼睛都亮晶晶的:“臣给夫人梳头吧!” 虽然不明白七点钟梳什么头,但总不好打击孩子兴趣,何况陈碧渠这人看着也没什么其他爱好。宁昭同懒洋洋地抱着猫,招了招手:“来,手艺好可以加个钟。” Arancia趴在沙发脊上,好奇地看着一切。 在他和她之间,梳头这件事算是有一些特殊意义,象征着一些安稳宁静的时光。 陈碧渠将梳子从头拉到尾,一次又一次,细心地将偶尔的白发藏在下面,直到每一寸发丝都顺滑。 空气随着他的动作安宁下来,彼此的神态也都慢慢平静,许久,他唤了一声:“夫人。” “嗯?” “感觉……” 他有点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她偏过脸,目光明净:“怎么了?” “突然想到,那时候夫人问我还习惯吗,”陈碧渠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其实已经很习惯了,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这个世界节奏太快了。” 宁昭同探头亲了他一口:“是不喜欢吗?” “说不上不喜欢,但偶尔会有些焦虑,怕追不上夫人。” 她闻言就笑:“我刚到新郑那会儿也这样,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心里特别怯。” 他把梳子放下,从后面轻轻抱住她:“那臣如今也感受过了,算不算离夫人更近一点了?” 更近一点。 她心头微微一动。 他是想说…… 他垂下眼,轻声道:“阿娘说,陈家祖训,事君以忠,却也不是我这样的事法。” “潜月。” “阿娘不是责骂我,”他说,“阿娘说,我父亲是个愚忠的人,但有幸能受大王感召,走了正道。那是他毕生唯一一次转向。而我状似比阿爷看得开,走的却是更难回头的路……她怕我转不了向。” 她低声道:“结果你最后也没听你阿娘的话。” 故韩上将军嫡子,秦宫禁卫统领,自戕于咸阳城楼之前。 “我在城墙门口想清楚了,”他竟然还带了点笑,“圆滑通达、韬光养晦、明哲保身,阿爷怀直名而死,我便一直心有戚戚,欲求两全……到最后才想明白,我是大秦的旅贲统领,是夫人的禁卫将军。夫人不在了,就算我用尽手段立在那里,又有什么用呢?” “潜月……” “臣没有什么可以奉给陛下的,”他收紧手臂,缓缓睁开眼,神色诚恳认真,“唯有痴心如此,从一而终。” 痴心如此,从一而终。 她几乎觉得心尖都在颤抖,不敢试想他自裁时究竟是何等心境,是重负卸尽的释然,还是对泉下重逢的期待? 她忍着泪意,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上来:“值吗?” 两生追逐一颗不全的心,不会觉得不值吗? “臣很久之前就给出答案了,”他把她压进沙发里,“全情投入,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