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这个女人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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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老师,你好,”瞿明克的态度不冷不热,但他就是这么个做派冷峻的人,如今这样已经算客气了,“你有什么事吗?” “瞿部长,打扰了,我这里确实有件重要的事,不然不敢叨扰您,”宁昭同放低了声线,“贵部新委任的那位驻南非大使崔乔同志,目前可能暂时无法到任了……” 崔乔? 瞿明克对这个名字有一点点印象,但也就一点点,大使的委派文件是要过一道他的手的。不过虽然南非大使一般是副部级大使,数来不多,可外交部人实在太多了,他是真没印象。 这个人,没搞出过什么大乱子,立功也说不上,只是稳扎稳打,从苦地方一路熬上来的……瞿明克对宁昭同说得不清不楚的那些地方没有太大兴趣,自觉也不是不能卖她一个人情,但他越听越觉得有一点微妙。 这种事,她让主席派人递个消息来,连这番口舌都不用耗费,为什么还要给他打这个电话。 因为尊重他? 如果真是尊重他,瞿明克领这个情,但这事他还是想办谨慎一点。 “宁老师,这件事我知道了,明天周一上班,我会去部里做相应调整,”瞿明克先应下,“但是我们办事讲程序。宁老师,你看是不是让主席下个文给我,我这边做一个机密备案。” 瞿明克都把这事说出来了,宁昭同也就知道,这事儿还得从沈平莛那里过个明路。 顿了顿,宁昭同道:“你们的程序我不了解,我让他跟你说吧。瞿部长,我打这个电话是想跟您解释下情况,免得您对崔乔同志有什么想法,实在是情况特殊……” 瞿明克应下,挂了电话。 崔乔。 这个人跟宁昭同又是什么交情?宁昭同那意思,好像还怕影响他的前途。 想了想,瞿明克给非洲司的司长张勇打了一个电话:“……对崔乔这个人,你有多少了解?” “……崔乔大使啊,挺不错的一个同志。稳重,踏实,文书写得不错,也耐得住寂寞。他被派到南非去任大使,文已经下了,这几天就要上任了吧。您怎么突然问起他啊?” “他的社会关系你有了解吗?他是哪里人?” “社会关系?您等等,我查一下,”张勇那边窸窸窣窣,很快就出结果了,“父母都是公务员,已经退休了。他父亲叫崔青松,从襄阳市委统战部的副部长位置上退下来的,母亲是襄阳宣传部的,也算根正苗红了。” “婚姻关系呢?” “六年前离异,有个女儿,十八岁了。” 襄阳。 宁昭同好像是襄阳人。 难道是有什么老乡情分? 但宁昭同这个人,说话做事虽然不讲政治了一点,却从来没有为亲友谋过什么私,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瞿明克越听越觉得蹊跷:“其他社会关系呢?” “没有什么其他社会关系了——哦,”张勇那边精神一振,“我想起来一件事。崔乔跟前妻离个婚弄得很不体面,当时他前妻来部里大闹了一场!” 瞿明克坐直了一些:“说详细点。” “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了,”招瑜栓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男人,“你们的忙我帮不了。” “我还没说要你帮什么忙。”男人开口,语调低沉。 “能帮什么忙,不就是让我害他吗?全世界都知道我是最恨崔乔的人,他要出事儿,别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招瑜似笑非笑,“我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我嫌恶心。” “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他死。” 招瑜神色一僵。 片刻后,她发动车,一脚油门出库:“你跟他有什么仇?” “我们跟他没有仇,”男人把帽子拉下来了一点,“但是我们跟一个在乎崔乔的人,有仇。” “在乎崔乔?男的女的?” “女人。” “他的新欢?” 男人没有回答。 他们还确定不了。 “因为跟一个在乎崔乔的人有仇,所以要杀了崔乔,”招瑜念念有词,“你们是什么人啊,这手段也太骇人听闻了。” 男人笑笑:“如果你知道,你也会死。” 招瑜也笑:“那如果我不配合,我一样要死?” “如果我们不能让那个女人生不如死,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哦,好吓人的威胁。” 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意带警告。 这个女人,他接触她的这两天,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永远都是这样轻佻的姿态。 他不喜欢她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他总是会因此想起宁昭同。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闹成这样也要跟崔乔离婚?”招瑜问他。 男人道:“你受不了他一直不回家?” “不,我希望他一直不要回家,一天都不要回来。” 男人又笑了:“可是你离婚以后,没有跟那个jian夫结婚。” “jian夫?”招瑜哈哈大笑,“谁跟你说他是jian夫?跟我脱光了躺一张床上他就是我的jian夫?!” 她笑起来几乎显出一点癫狂,男人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你想做什么?” “什么我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真相,”招瑜脸上都笑出了一抹病态的红,“我不喜欢男人,可是我想要一个女儿,所以我跟他结了婚,借了他一个种。” “……你不喜欢男人?” “是的,我真的非常、非常厌恶男人,所有的、一切的、各种各样的男人,”招瑜回过头来,这句话说得几乎有点轻,“你也是男人,所以,你去死吧?” 男人大惊之下要去抢夺她的方向盘,招瑜掏出一根电击棍狠狠砸在他的脸上!下一秒,艳粉色的领克以100码的速度在花坛前急转—— 砰! 领克后座整个陷进花坛里,男人整个头从身体上软软地垂下来,一张血rou模糊的脸上,眼白大得骇人。 招瑜打开车门,从安全气囊里把自己摔出来,气喘吁吁地摸手机:“不好意思啊,我们女同性恋精神状态通常都不太好,听不得死亡威胁……” 终于,她翻出了那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打的电话,此刻无比庆幸自己闹得再僵也不删电话的专业素养:“喂,崔乔?让你相好接电话!滚你妈的,老娘有空找你晦气?有个人找到我让我弄死你,让你相好的伤心。现在我把他弄死了,让你相好想想,怎么感谢我——我cao,老娘今天不会交代了吧?” “……你做什么了?” “我出车祸了!”招瑜撑不住了,往地面一躺,意识有点迷糊了,“老娘要挂电话了,我得报个警、报警,你帮我、报警……” “招瑜?招瑜你还听得见吗?!招瑜?!” …… “问过了,车祸,后座死了一个,招瑜还有气,送医院去了,”宁昭同放下手机,“回趟武汉吧,我们一起去。处理一下这件事,再把小质和你爸妈接过来。” 崔乔强行按捺下情绪,连忙起身:“好!我去拿证件!” 陈承平靠过来:“孟峡峰这是真狗急跳墙了啊?” “不怕他狗急跳墙,就怕他当缩头乌龟,”宁昭同吸了一口气,“家里要你看着了,我带togal和巴泽尔过去一趟。” “行,你放心,家里还有念念和张肃呢!” “两个小时后就飞,我去跟家里人说一下。” 招瑜伤得不重,断了几根肋骨,轻微脑震荡,已经醒过来了。 但崔乔没想到这女人的生命力能这么强,俩小时前刚出车祸,现在就在病房里大笑着讲黄段子,他在护士站都听到了。 这个女人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崔乔叹了口气。 凭心而论,招瑜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大眼睛红唇波浪卷发,一张攻击性很强的漂亮脸蛋,身材也很好。就算不谈外貌,招瑜性格利落,做事干练,说话泼辣,三十岁出头就成了律所里刑诉领域的金牌律师,在国内都小有名气,能力也是没得说的。 崔乔拿着一堆单据回身,一进门,招瑜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看过你拍的《梦中人》,当时赚了老娘不少眼泪。妈的,你那么漂亮,怎么眼光那么差,就看上崔乔了呢?” “?” 崔乔忍着怒气,眉眼里凝着薄薄冰霜,把缴费单据扔招瑜被子上:“预交了一万,出院还我。” “哎,说什么呢,”宁昭同轻轻推他一下,“不会说话就出去待着。小质也快到了,去楼下接她一下。” 崔乔有点憋气,含忧带怨地看宁昭同一眼,还真回头走了。 “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事儿,”宁昭同念叨了一句,收回目光,对招瑜道,“警方这边我们去对接,你是做刑辩的,肯定比我们清楚要怎么说,我就不多话了。” 招瑜被逗乐了:“你很了解我?” 宁昭同挑眉:“我了解你,不方便吧?” “怎么说,介意我是他前妻?” “我以为你的意思是,我介意他是你前夫。” 招瑜大笑:“你这人怎么第一次见面就揭人短——你怎么知道的?” 宁昭同给她接了杯水,坐到陪床上:“你知道小质也喜欢女孩子吗?” 招瑜一听就明白了,笑意敛了敛:“我没有给孩子做好榜样。” “你是光说性向这个问题,还是说,”宁昭同顿了顿,“你让崔乔当同夫的问题?” 招瑜被那个词稍稍刺了一下:“……我知道,是我做错了。” 宁昭同嗯了一声。 “但我不能让我爱人再等着了,”招瑜声音放低了些,“她精神状态很不好,这几年才稍微好一点……所以,我也不是为了你们才这么做。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更不想再跟崔乔扯上关系。” “好,那我把崔乔送回去,你这件事我来处理,”宁昭同应下,“你爱人那边,要给她打个电话吗?” 招瑜神色缓了一些:“再晚一点。我们没有住在一起,我一般晚上十点左右会打电话,哄她睡觉。” “好,到时候我提醒你。需要回避一下小质吗?” “不用,孩子估计已经看出来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挑明了,我跟她聊一聊。” “好。” 又是一个“好”字,语调近乎温柔。 招瑜看了她一会儿。 宁昭同也不年轻了,脸上岁月的纹路自然地蔓延开,但眉间舒展,眼神明净,让人觉得她就算八十岁,也该是个从容不迫的美人。 招瑜想了想,道:“我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传闻。” 宁昭同正在回消息,只留给她上半张脸,长长的睫毛黑得浓烈:“哪一种?跟很多男人牵扯不清吗?” “是。别人这么说你,你生气吗?” “不生气啊,”尾音微微扬起来,“虽然我是有很多男人,但绝大部分都牵扯清了,他们胡说八道,所以不生气。” 招瑜听笑了:“牵扯清了是什么意思,分得很干净?” “分?”这下宁昭同抬头了,“心里可以没男人,但身边不行。” “……什么意思?” “情人这个身份也清楚啊,”宁昭同解释,“成年人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一年见个几面的情分,总不能要求我给他们一个名分吧?当然,我还是往家里捡过几个的。” “……” 招瑜大为震撼:“他、他们?他们彼此都知道吗?” “那当然,大家都是正经交往,开放关系,又不是偷情,”说到这里,宁昭同顿了一下,订正道,“跟崔乔算。他还没过明路。” “……”招瑜略有失神,“我以为我已经过得够潇洒了,没想到你……不过这样,我就能理解你怎么看得上崔乔了。” 宁昭同一笑:“我要是睡完就跑始乱终弃,你不会要帮他讨公道吧?” “咳!” 一声剧烈的咳嗽从门外响起。 宁昭同不满:“有没有人管管,怎么还有人听墙角的。” 这医院病房的隔音也太差了,崔乔过来把门按上,坐回去继续生气。 招瑜笑得花枝乱颤,笑到一半实在是忍不住疼,哎哟哎哟叫了两声:“别逗我笑!” “好好好,都怪我,”宁昭同认错,“我跟你说下那个死人的底细吧。” 招瑜一听,严肃了一点:“他说他们跟你有仇。” 等招质来了,接手看护的活儿,宁昭同就拎着崔乔告了辞。 上车先给喻蓝江打了个电话,他说在警察局守着,金毛已经回酒店了。宁昭同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订的酒店,正要问,结果喻蓝江已经挂了。 崔乔猜出个大概:“跟我回家吧。” “啊?” “我爸做主买的,他们来武汉就在那边落脚,”崔乔解释了一句,“那边东西全,也清净,好好睡一觉吧。” 宁昭同没什么意见,应了声,把车窗降下来一点:“我打个电话。” 这电话下午就该打了,结果让她一直磨蹭,到现在才有空。十点半,应该还没休息,宁昭同默了一会儿,按下拨出键。 “听说你在武汉,”沈平莛擦着湿润的头发,“出什么事了?” 宁昭同小声说了一遍情况:“……现在招瑜在医院里躺着,那个男人当场就断气了。Togal在公安局那边看着,我刚出医院……” 沈平莛没太听明白:“孟峡峰的人要收买崔乔的前妻,让崔乔的前妻对崔乔下手,是这个意思?” “是。” “孟峡峰为什么要对崔乔下手?又怎么跟你扯上关系的?” 宁昭同叹气:“家里事你是一点儿都不关注啊……崔乔和小质跟我回家玩了几天,加上当年的事,孟峡峰估计误会了什么。要说招瑜也真是受了无妄之灾,也不知道孟峡峰脑子怎么长的,找不着我妈就随便挑个人下手?” 崔乔看来一眼,那边沈平莛也静了片刻。 几个呼吸后,沈平莛问:“是误会吗?” 宁昭同把问题扔回去:“你希望是误会吗?” 沈平莛懂了,微微叹息:“那我是该找封远英的麻烦了……” 她轻笑一声,小声道:“好了,等回北京再给你道歉。还有一件事,现在我不敢放他去上任,你能不能跟瞿明克说一下?” 瞿明克。 崔乔看着前路,睫毛起伏了一下。 沈平莛脱鞋上床,拿起床头的书,语调轻松到悠扬:“不说会怎么样?” “不说,不说……也不会怎么样,那我就只能让他辞职,把他养起来了,”宁昭同叹气,“平莛同志,你连工资卡都不上交,能不能别给家里增加负担了。” 工资卡。 沈平莛颔首,想了想。 ……这东西在哪里来着。 略觉理亏,沈平莛态度好了一点:“我让封远英找找,下次见面给你。” “不是吧,连工资卡都不是自己保管的?” “没有花钱的地方。” “我看你都没有花钱的意识了。” …… 亲稔的闲聊。 崔乔一路听着,心里空落落的,放不下去。他觉得应该也不是嫉妒,但的确有些不好受。 再开了十来分钟,崔乔把车停好,轻拍她一下,小声道:“下车。” 宁昭同电话还没挂,松开安全带,下车绕出车库。 小区是低层小洋房,没有弄地下停车场,一出来就是绿植茵茵的小道。宁昭同站在路灯下,崔乔锁了车靠过来,静静等着她说完。 宁昭同抱怨:“……是得给姓孟的找点事,否则成天盯着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情况了还不盘算下怎么跑……” “他在国内养尊处优惯了,跑了什么也带不出去,”沈平莛翻过一页,“他也这把年纪了,怕的是抱着跟你鱼死网破的心。” “我估计他就是这么想的。” “还没到那个程度。他虽然没有儿女,兄弟姐妹还有几个,小辈也不少——”说到这里,一点异样划过脑海,沈平莛顿了一下,“他的兄弟姐妹还在国内吗?” “听潜月说基本上都转移了,他跟他那老婆也” “躲开!” “砰!” 一声巨响,而后是噼里啪啦,玻璃开裂的声音。 手机落地,闷闷地跳了两下。 沈平莛心脏猛地漏了一拍,一下子坐起来:“宁昭同?发生什么情况了?!” “崔乔?崔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