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爱与安全感
柚木晃生不记得昨天晚上做到最后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贪懒地把自己卷在被子里不肯动，甚至还假装没有睁开眼睛——但陪伴他过夜的赤井秀一显然很清楚地知道他在装睡，闷笑了一声之后，伸手过来捏了捏他的鼻尖。 柚木晃生紧张地一动不动。 赤井：“……” 要怎么告诉他可爱的恋人，他刚才眼珠动了。 他又笑了一会，干脆把手里的书放下，又躺回去，伸手揽住装睡的恋人。 “唔。还没醒的话，好像刚好适合我做点坏事。”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 被他抱在怀里的柚木又抖了一下。 他前一天晚上、或者说今天凌晨，在结束那场温柔而愉快的性事之后就沉沉睡去。之前约定好想把赤井射进来的东西留过夜，赤井秀一也真的就没太在意床榻上的混乱，调了一下空调的温度后抱着恋人就这么睡了几个小时——再醒过来的时候，被子下面的两个人都赤身裸体，柚木的后xue里甚至还含着已经干结了的jingye。 面对着自己的恋人一直闭着眼睛，赤井凑近去啄吻他的脸颊，又继续自言自语：“早上的晨勃还没消退。晃生应该不会介意我再插进去、又或者用腿……再或者对着他的脸颜射——” 脸越来越红的柚木晃生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语气慌乱：“——秀一！” 下一句话被吞咽回去。 因为赤井秀一俯身，吻住他的嘴唇、给了他一个热烈的吻——分开的时候柚木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感觉自己舌根都被吮吸得发麻——然后愉快地打招呼。 “早上好，晃生。” ＊ 前一天晚上忙到深夜的赤井秀一今天相当空闲。 难得的时间，柚木溜去盥洗室刷牙洗脸、把身体里还残留的东西刷新掉，下楼就收获了赤井出品的半英式早餐：烤面包、煎蛋、香肠、焗豆子。 赤井给自己泡了杯美式咖啡，然后问柚木是想要牛奶还是果汁。 柚木：“……嗯，果汁吧。” 煎蛋和面包、煎香肠什么的他倒是都很熟悉，甚至赤井今天没有放进这份早餐里的番茄和培根他也常吃，但焗豆子他还真是第一次尝试——番茄味的酱汁和柔软的黄豆黏合在一起，意外的口感很好。 “很方便啊。”他感慨，“比日式的煎蛋卷啊米饭什么的都要轻松多了。” “正经在英国做早餐的时候还要配早餐茶。”赤井说，“下次我带过来给你试试——我自己在美国生活了几年之后就开始习惯咖啡了。” 柚木晃生对着他那杯一颗糖都不放的美式咂舌。 “喝着是很清醒啦，都是咖啡因，但又苦又酸。” 他皱着脸的样子很可爱，赤井又笑起来：“啊，不过美国人确实很习惯这个口味——很适合上班的人的需要。” 他用手指刮了一下柚木的脸颊，看他又用勺子挖了一点豆子，然后温和地询问：“上午——要再去拟真室……模拟一下吗？” 柚木晃生知道他在说什么。 ——尝试去看看虚假的天空、尝试在赤井的陪伴下离开这座房子……尝试，去看外面的世界。 “秀一一直很坚持想让我多出门看看啊。”他小声说，“虽然我也很喜欢——” 赤井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自己也想好起来，不是吗？” ——是的。 想要像是正常的人那样可以拥抱这个世界、想要哪怕更愿意留在家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有出门的选择——他从最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问题是心理疾病，他可以选择放弃，但——在认识赤井秀一之后，他就突然决定要坚持下去了。 “……认识秀一之前，我根本没想过这些可能。” 他终于对这个世界失望、终于决定没有人可以再闯入他的心房——然后，他的世界发生了巨变，玩家们被接二连三地投放入他的孤岛、告诉他他仍然可以勇敢地睁开眼睛去尝试看这一切……而他们会陪伴他、无论他感到紧张还是恐惧、他们都会为他照亮前路。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 “——嗯，不过，我确实想好起来。” 想要成为更好的人。 在过去，他没有这样的目标，每天过得像是浑浑噩噩地又过去一天，缺乏向前的动力、也暂且没有后退的理由。 然而现在——他的世界被点亮了。 “——我想为了你们而变得好起来。” ＊ 最后选定的是赤井在美国弗吉尼亚时曾经见过的室外风景。 头顶的天光一亮，柚木就还是习惯性地有些发慌、下意识地抱住了赤井的手臂。后者安抚地环住他的肩膀，确保他能靠着自己站稳……然后，柚木有点紧张地把脸抬起来，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看周围的一切。 这是—— “海豹突击队的室外训练场地。”赤井低头看了眼自己脚边有些枯黄的草，“也算是我以前练过狙击的地方……卧底之后就没机会使用它们了，组织的训练场相对于海豹突击队而言要逊色很多，提供的资源虽然不错，但室内和室外本身就有很大的差别。” 他在尝试过柚木家里的拟真室后就开始意识到这究竟是一笔多么可怕的财富——倘若他想要在一个合适的室外场合训练自己的能力，他完全可以靠着自己曾经见过的一切模拟出需要的东西。像现在——他只是伸手一抓，拟真室就自动模拟出了他惯背的枪袋和枪，甚至还拉长了房间的距离、模拟出了真实的光和风和影子。 柚木毫无所觉。 他只知道室外的风吹拂在脸上，而太阳光照射下来，带着点微暖的热意。这没有给他带来安全感，而只有惶恐和犹疑。 但赤井秀一在他身边。 ——明知道退后、转身逃离就可以离开拟真室，回到自己足够熟悉和习惯的地方，他却感觉自己颤抖的腿半步都挪不动。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开始觉得赤井秀一也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而这份依赖的程度甚至超越了他视之为安全的孤岛的家？ 不同于外界的空间给他带来的挤压和紧迫感，柚木晃生奇怪地、产生了一种全新的、他甚至有些无法理解的茫然失措。 他知道自己很喜欢赤井秀一、但前一天晚上，那些可以用数字衡量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法计算——所以直到现在，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喜欢面前这个人。 “……可能会稍微有点刺激性、但——晃生？” 赤井秀一侧过脸。 柚木的表情还有点紧张、声音也带着点颤抖—— “……秀一，想要顺带练习吗？” “——这次倒是没有，只是想了想这边的风景也不错——” 这是弗吉尼亚的秋天，是寻常而安稳的郊外。赤井秀一说不上非常喜欢这个训练场，但在这里，他确实能感觉到狙击手格外需要的宁静的感觉。 “我想和你一起在这里走走、或者坐下来休息。但如果你不喜欢……” “我没有不喜欢。”柚木晃生说得毫不犹豫。 他很清楚自己对外面的世界缺乏喜爱与不喜爱的评估能力——对他来说，带他来看这样的风景的是赤井秀一，这就足以让他喜欢这个地方。 他只是……恍惚地意识到，才只过去几个月的时间，他对赤井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自己难以想象的程度。 手还会发抖，心跳还在加快，但紧张的同时，他感觉到握着他的手的那个人带给了他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我——” 他轻声说。 “——我很喜欢。” 赤井秀一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他略略扬起眉毛，脸上流露出一点真实的讶异：“比之前的状态好一点了？” 柚木还死死攥着他的手指，甚至连回应这个问题时的点头动作都格外艰难——然而他张了张嘴，还是用力地弯曲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秀一、不要……不要放开我。” 像是只在说这个时候的恳求，又像是更多的东西。 赤井秀一：“……” 他无声地叹息。 从最一开始、他认识柚木晃生之后，他就设想过要如何帮助柚木、帮助他从过往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 这会是个艰难的过程，甚至他认为哪怕柚木不再受到那些糟糕的回忆的影响，他大概也会是个更喜欢待在家里而非出门游玩的人——但、出乎意料的，那些被高维世界的游戏强加在他身上的东西，在这种时候反而起到了正向的作用。 他很清楚，柚木晃生这个时候的反应，是他的本能和他对赤井自己的爱意正在拉扯——而后者逐渐占据上风，所以柚木能够在这里艰难地保持停留的状态。 然而，这份带着点微妙摇摆的情绪中似乎还蕴藏着什么—— 身为卧底搜查官的FBI探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觉得有些太快了？”他轻声询问。 柚木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他总觉得在这个时候袒露自己的真实心情简直就像是在质疑自己的感情，但他感觉自己就是软弱得完全无法在赤井秀一面前维持住任何面具：“……有一点。我很喜欢秀一、但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喜欢你到、觉得可以接受这种程度的……” 这是他总会反复感到困惑的事情。 属于他的这份情绪，到底来自于他自己、还是来自于那个游戏给他输入的设定？ “……确认一下？” “……” 没有回答就是回答，于是赤井用手指托起柚木的下巴，含住他的嘴唇亲吻上去。他相当温柔地在嘴唇触碰嘴唇的阶段保持了一会儿，然后才抬手环住柚木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被掠夺，柚木晃生只觉得随着亲吻的过程中自己的多巴胺开始分泌、或许还伴随着肾上腺素——焦虑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温柔的、像是春日的下午吹拂而来的暖风一样温柔的感觉。 被那种感觉逐渐包裹完全，柚木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感受着那种柔软的情绪从神经中枢一路向外攀爬。 就像是无声扩散的病毒、但无害且温暖。他有种奇怪地被从头到脚洗礼了一遍的感觉。 ——如果可以出去的话就好了。 ——总之希望我的恋人能来看我……但明明，恋爱是应该由双方共同付出的事情。 ——我也……渴望着能和他们去做恋人正常会做的事情、想和他们去约会…… “嗡、嗡。” 赤井秀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默默把柚木放开、总觉得已经猜到一些自己收到的讯息是什么的赤井……在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时，还是露出了有点难以言喻的表情。 “……呃？” ＊ 【柚木晃生·029】 游乐场的约会： ——想去游乐场约会。 面对你这样的要求，柚木晃生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就温顺地表达了同意。 然而他没有意料到的是你比约会想要的更多。 临行前，被在身体里塞进玩具、又换上了一身连衣裙的他满脸通红。 很可爱，不是吗？简直可爱到让人完全忍耐不住、在游乐园里就决定做一些什么的程度呢。 ＊ 先前的紧张和别的什么被抛之脑后，柚木晃生的脸因为羞耻而染上绯红：“……这样的场景卡——！” 赤井秀一仔细看他的表情，发现他居然害羞多过惊慌，在心底也松了口气。 他当然不觉得这样的玩法很适合柚木晃生，但如果换在半个月一个月前，他的恋人一定会被这张场景卡吓坏。 ——游乐场是游人欢聚的地方。哪怕和性无关，那样的地方对柚木晃生而言也不可想象。 即使是现在，他也仍然不认为柚木晃生能够和他一起正常地尝试游乐场这样的场合——柚木或许在逐渐适应和他一起的室外，却还并没有成功地应对过太多的陌生人。 他思考了一会儿这张场景卡能否在拟真室里启用——毕竟游乐场看起来更多地像是需要模拟有人来人往的场合——然后决定还是分散一下恋人的注意力，让他不至于去想到这个问题。 “——这上面说连衣裙。”他晃了晃手机，露出一点戏谑的表情，“你有什么偏好吗？” 柚木晃生：“……！” 他有些羞恼地拧了一下赤井的手臂——拧不动——然后又抬起手遮住脸：“这、这种问题……应该问秀一才对吧！” 赤井秀一一本正经：“认识你之前的话，我其实更偏好能凸显身材的礼服式连衣裙；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柚木晃生，又把目光凝驻在那张实在格外漂亮的脸上。 “——感觉你会很适合……唔，日本这两年年轻人中流行的那种风格？有很多蕾丝和缎带、像是小洋装一样的风格？那种风格叫什么来着——洛丽塔？” ——虽然他们甚至还没敲定要在什么时候实践这张漂流场景卡，但柚木晃生还是张开嘴，默默地在赤井的手上咬了一口。 ＊ 在这之后，柚木努力在拟真室里和赤井停留了一个小时， 在大概三十多分钟后，他试了试自己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而赤井把之前模拟出来的自己惯用的枪拎出来——倒是没有真的在这个时候做训练，而是盘腿坐在柚木边上的地上练习拆枪和组装。 枪支是明晃晃的暴力物品。柚木虽然见多了赤井、降谷和诸伏在来往时把枪放在随手可以触及的什么地方，但这么看赤井秀一拆解那些金属块还是有些紧张。 不过赤井秀一显然对拆枪装枪相当精通，动作行云流水——柚木最开始还紧张地盯着他的脸，之后就不知不觉地被他的动作吸引住、开始改看他的手。 赤井完全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他的表情最开始格外平稳、而后——当目光挪到他的手上时，他开始无声地笑。 ——他的恋人，好像终于开始尝试着、去看见以前看不见的那些东西了。 这实在是一件让他感到高兴的事情。 于是、在第二轮的练习安装完毕之后，他想了想，询问：“要不要试试看射击？室内靶，初学者也可以尝试。除开用的是真枪之外和外面射击游戏的小摊上的游戏没有差别的那种。” 毕竟也是一项比较特殊的训练，开枪某种意义上会让人感觉自己跨越了一道寻常不可能跨越的线——这会给人带来更多的勇气和自信。 柚木晃生有些懵懂地看他。 他对这些事情毫无了解，所以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了出来。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