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窒息

    沈旭峥预料得大差不差，在他住院后的第二天晚上八点多，他亲妈就如风雷般赶到了医院。

    “Ivan，你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我一听说你住院，担心死了，推掉了多少公务和聚会，立刻就赶过来了，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让妈咪省心呢？”光艳照人的林素仪一推开门，便挟着与她一身优雅高华的装扮修饰不相称的烦人聒噪，把正在病床前整理药物的护士小姐惊吓得猛回头。

    护士小姐心想，这jiejie可真年轻啊，不说是妈咪，说他俩是姐弟恋的夫妻她也信。

    沈旭峥并没有即刻搭理林素仪，只是低声与护士小姐叮嘱几句话，让她先出去。

    “Ivan，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口口声声跟我说，Vincent是你多年交情的好朋友，好兄弟，他就这么打你？还是为女人？我早都跟你说了多少遍，外人靠不住靠不住，你非要不听我的，非要等他把你打死你才知道后悔？”林素仪也不管护士走没走，便继续开口问责。

    “打了就打了，又不是多严重。”等护士出去后，沈旭峥极不耐烦，随意敷衍她，现在只期盼，护士小姐粤语听力不行，否则这些话，也怪让人难为情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都住院了！你知不知道妈咪听说你住院，心都要碎了啊？妈咪只有你啊，你要是有什么意外，你让妈咪怎么活啊？”林素仪一双美目焦急地盯着他，“你不会真跟他有什么吧？”

    “啊？我跟他是有些人事安排上的分歧，下个月Hugh就要来，他怕会掣肘扰乱他的决策，他经营理念一直比较现代，不喜欢家族企业任人唯亲那一套。我承认，他冲动过激了一点，我事前没跟他知会，比较突然。”他随意编着瞎话混淆着林素仪的判断，暗示她Vincent对长房即将插手干涉J市业务亦怀不满，并且留着他有制衡大用，以消解她对Vincent的忿恚。

    但他不知道的是，托Sabrina的福，短短一天时间，公司里又传了新的流言。现在人气最热、可信度最高的是，大家纷纷认定他与Vincent是多年深柜……不然怎么两人都各有女友未婚妻而不结婚呢？不是有什么铭心刻骨的爱恨纠缠，怎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总之，尤其是女同事们，现在对这个流言确信不疑，传得是有鼻子有眼，休息时间无不凑到茶水间里讨论他俩谁攻谁受，手快的连漫画、小说都创作完毕以供私下传阅了……

    “我不管你跟他有什么，我也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Yvonne那边你抓紧点，不要再拖了。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爸爸年纪也大了，尽早给他添个孙子，不要总一副孤家寡人的样子，你让他看了像什么话？怎么放心地交给你？别到时候Hugh都追到你前头！”林素仪也不管他现在是肝裂还是心碎，找到时机便是逼婚。

    “妈咪啊，今天晚了，我想先休息。”他声气颇无力地向林素仪下逐客令。

    林素仪从进门以来，每一句话都踩在他的雷区，他一直在尽力神游降噪，将她说的话当耳旁风，以羁縻心中那头疯兽不使之挣脱失控。

    “每次你都这样！一说起Yvonne你就顾左右而言他！她有什么不好的？我承认，她是贪玩了点，但21世记了，妈咪都不介意，你难道还介意吗？论家世品貌事业，她哪一点配不上你了？你怎么就不能为妈咪争气一点呢？你知不知道妈咪为了这事费了多少心？你不跟她结婚你想跟谁结？我告诉你，你别到时候给我娶个什么女明星进门，你想都不要想。”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浑不在意沈旭峥面色的变化，“妈咪好不容易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Ivan，你比廖淑玲的儿子都出色，凭什么他们有的你不能有？”

    沈旭峥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净，然后看着林素仪殷切的容色，尽量淡定且客气地说：“你说得对，她都配得上我，是我这个私生子配不上她。”

    他原准备以一个微笑收结这句话，但没等他话音止住，一个响脆的耳光便朝他重重地扇了过来。

    既不算意料之外，也不算很疼。待他面色冷淡地正过头来，便看见林素仪的眼中燃起的熊熊妒恨之火。

    平时被人叫惯了“沈太”，让她有些飘飘然，浑忘却了她徒有其名而实无其分。现在骤然被亲生儿子揭破这层精美又不堪一击的脆弱面皮，她脑中登时便涌起了多年前来自正室的羞辱，涌起寡义的情夫在继承问题上的犹疑摇摆、故意吊得她难以捉摸，涌起那几位她眼中庸碌无能却因为血统名分的正当而始终盖过她们母子的正房子女，涌起Yvonne双亲嫌鄙不甘又无奈的眼神……让她扇出这一巴掌的理由可太多了。

    “打也打了，我能休息了吗？”挨了一耳光的沈旭峥反而神清气爽，礼貌与客气都懒得端出，冷漠着声音催促她赶紧滚。

    冲动之下扇完一掌的林素仪听到这声音，又有些后悔，她软下声气说道：“Ivan，妈咪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能这样伤妈咪的心，妈咪是最爱你的人，你现在怎么了，我们怎么就不能像以前在加拿大那样，以前你多听妈咪的话。”

    “妈咪啊，听话是对三岁小孩的要求，我已经三十岁了。”他尽量想着严若愚的笑貌，想着对她的承诺，弭平自己的怒气。不要生气，生气要折寿。

    “Ivan，不管多少岁，你在妈咪眼中，永远都是妈咪最爱的孩子。你要什么妈咪都愿意为你做到，以后你要是和Yvonne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会理解妈咪的苦心的。你现在这样对妈咪，以后你会后悔的。”林素仪看向儿子的美目中渐渐盈了些泪水。

    沈旭峥见她这样，低头笑了笑，对她说：“妈咪啊，那我们把荣信的职务都辞掉，回加拿大，我会成家生子，好好孝顺你，让你享天伦之乐，你儿子这么出色，换一份工作也能让你衣食无忧，安度晚年，是吧？”

    “Ivan，你不要犯糊涂！妈咪这么多年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你听妈咪的，妈咪不想你一时冲动去走弯路，你明白吗？”一听这话，她坐不住了，急切地抓起他的手，哭着哀求他，“这么些年，我也为荣信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你忍心为他人做嫁衣裳吗？”

    见没有什么再说下去的必要，沈旭峥拍了拍林素仪的手，轻轻拂开，疲惫地跟她说：“妈咪的心意我当然明白，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也不想误入歧途让自己以后后悔是吧。”他冲她笑了笑以示缓和，又指着自己刚被扇过的一侧脸说：“妈咪以后最好不要太强势，Yvonne跟我说过，她最怕强势的婆婆。你喜欢千金小姐，也要试着为千金小姐做点改变吧。”

    林素仪见他态度恭顺，又露出笑意，准备说什么，却又被他打断了：“妈咪啊，我真的很累，真的需要休息了。”

    “好好，妈咪不打扰你，妈咪明天来陪你。”大晚上特意赶来闹了这么一场风波，她终于舍得离开了。

    待她关门后，沈旭峥用右手捂了捂肋下，长欻着气，舒缓着溺水般的窒息感，回想着他方才极力按抑住冲动而没有向林素仪说的一句话：“你要庆幸我以后不会有孩子，否则恨意只会有增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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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我们渣男都是丁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