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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锦上添花,也不曾对失败者落井下石,句句件件都对得上正史野史,孟大人,你说怎么就不可以了?”郑史官说的很对,纵然我心里觉得再不妥,也不可否认他的确是说服我了。何况此时我也想借着戾太子来在圣上面前刷一刷好感,人有所为,便有所图。若成功刷下了好感,只怕郑史官也能借着这事再上一个台阶。当日宁公子所说,这些史官里,也就郑史官资历老些。郑史官十四就因才名入了兰台修史,一修这么些年过去了,顶头的换了一批又一批,就连后来的皇榜中后部的的褚史官也能与他平起平坐,他自然急着拔尖儿出头。“你说的有理。”我又翻了一遍,“只是这好龙阳……”“既有侧妃,又哪来的龙阳呢。”郑史官对我拱了拱手,“何况圣上素来不喜。”“还是照实了,不拘如何,圆回去罢。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何况大庆上下权贵都以男风为上佳,这点是撇不过去的。”我将文卷合起来,递给郑史官,“大庆的已修了半部,从开国以来便有男倌宴客的习俗,到了戾太子身上半分没有,反倒过于刻意了。”“大人说的是。”郑史官想了想,接过文卷来,又添了几笔。我与他又细细讨论了半晌,从开国高祖到最后的哀帝,整理出了一个大致的框架来,再三核验以后,我压了章出去交给了胡中泽。如今我们的分工是这样的:郑史官打底稿,我校对核准,胡中泽与他带的两位史官负责最后一次核验与具体细节的填充。因为有了郑史官,所以我们这边的进度快了很多,胡中泽不敢放手给另外两位史官去做这件事,是故自己也忙的像个陀螺一样。我有些看不下去,“胡大人,其实你将这些放给他们去校准,最后自己把个关也就是了,何苦这样一字一句的斟酌。”胡中泽不抬头,“修史是大事,容不得半分纰漏。”我又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胡中泽也太不懂轻省了些,于是转身回了里间,与郑史官一同捋起了六国的史传。六国文字各有不同,修整起来要费些时力,只是今日大庆的已经弄完了,这部分倒也不赶时间。到了下值时,我破天荒的按点出了门,“胡大人,下官先回去了。”“嗯。”胡中泽依旧不抬头,灯火幽魅,我看了看他,很想告诉他我琢磨出来的为官之道。只是他与我本就是两种性子,便是我说了,他也只会觉得荒谬又无趣,所以还是作罢了。第30章回府时天色尚早,我便决议再去藏书楼里坐坐。紫渊自打去了藏书楼,直愣愣的孩子脾性收敛了不少,如今也大有青衿那样的气度了。何况他将藏书楼拾掇的很舒服,比起如龙潭虎xue般的迎双阁来,更让我觉得窝心。于是对白鹭和白鹤吩咐了,“将饭菜端到藏书楼去,这几日修史,免不得要在藏书楼多待一会儿。去告诉夫人一声,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便去瞧她。”今日到藏书楼时,紫渊正蹲在绿藤门边逗弄那只猫,听见我的脚步声,那猫“喵”了一声,便顺着墙边往草丛茂密处去了。我看了那只猫好一会儿,只觉得不过一日没见,好像又胖了些,也温顺了些。果然万物有灵,知道这府里我才是它的主子。“大人。”紫渊起身行了礼。“昨日听大人说在修大庆的史传,今日便寻出一册古本来,是‘高甲本的’,紫渊瞧着像是原版的古籍,今日去打听,并不见谁家还有。里头讲了戾太子自哀帝的一百零二年,大人大约用得上。”高甲本向来是在传闻中认可度最高的一个版本。据说是戾太子门下一个叫高兆的,冒着被夷九族的危险,偷偷带着族人开展了这一工作,直至大庆覆灭,这本才流传出来。我有些诧异。高甲本的在世面上并不流通,便是号称“揽尽天下古籍”的兰台书阁也没有,这户人家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放着这样古籍便搬了家。想着今日刚整理出了大庆的框架,于是我连忙翻开瞧了几页。戾太子身后的几位是几乎没什么差错的,只这个戾太子……郑史官的猜想有些倒是差不离的,诛杀姜茂也确实为着正新十一年的时候,扬州与青州大旱,姜茂作为扬州刺史,却伙同州府官员谎报灾情,私吞了朝廷下发的赈灾款不说,还与几位富户哄抬粮价,借天灾中饱私囊,实在是没品的很。对于这些官员,我向来是格外厌恶的。唯侧妃一事,高甲本的是这样说的,正新七年,戾太子微服巡游,遭截杀,危难时是这位姑娘冒死往大禁里通风报信,机智与匪首转圜。戾太子脱险后,感念这位姑娘大义,便拼了命要立她为妃。只是立她为妃,也只能许她荣华富贵罢了,戾太子要遮掩的,是他身为太子却与宦首纠缠不清的事情。那次巡游也是得了宦首撺掇,要寻些可医得好宦首先天病症的药材。后来无奈与侧妃圆房,有了儿孙,性情便更为乖戾,与宦首商议后亲自前往大唐挑了一批火/药,还从西胡人处重金买了武器的设计图纸。连平郡是姜茂的老家,特意选了此地研制武器,可见是预见过研制失败的后果的。因一人所作所为叫成千上万无辜的人陪葬,如此也不难想象戾太子是怎样心胸狭隘又冷漠无情之人。何况,研制新式武器一事,依着高甲本所言,是为了夺权篡位。彼时明帝病重,戾太子探病后曾在寝殿门口轻啐一声,“老不死的,还真想让本宫成为以四十高龄承位的太子吗?”事发兵败,明帝恼怒,亲自下令自己死后要戾太子陪葬,这才有了活身殉葬一事。这一路看得我心惊胆寒。恰白鹭将饭食送了过来,紫渊往我身边端时,洒了一些红豆粥在书页上。我将红豆粥擦干净,笑了一声,“不想大庆便已有油纸了。亏得是油纸,否则污了古籍,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当夜回了敞月轩,我总觉心里不安的很。依着高甲本,我与郑史官所修撰的戾太子一部分便多有出入之处,何况在人设上还是极大的出入。只是世间再没此书还好,只怕日后这本流出来,与我参与修撰的对比着一看,人人都会觉得大夏的兰台官员是话本子看多了,总在细枝末节上下功夫。不仅于名声毫无助益,于仕途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恐怕还会殃及我的后人。只是毕竟压了印交了上去,此刻再要去改,却来不及了。我抱了些侥幸的想法,但愿胡中泽那样严苛认真的人可以发现我与郑史官的错处,一并改掉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