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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通宵未睡,天色将晓之时才胡乱在桌上趴了一会儿。青衿今日又与我告了假,说相熟的一个同伴老子娘得了病需送出城去,我都允了。是而他今日该没有时间给我收拾这些才对。现在猛地一看收拾好了,但若细细看去,折子是胡乱堆着的,桌灯断了一条腿,此刻安安静静的靠着墙,就连帘子上也多了几个不大显眼的洞。像是被洗劫了一般。“怎么回事?”我有些恼恨。今日拖了半晌才回来,本想一回来便去看看若白的,不想又在这些琐事上磨蹭了许久。“尹川王府来人了。”青衿低着头,不大敢看我。“把若白公子抢走了。”我这才明白我这府邸到底是哪里有古怪。人口便是烟火气,少了若白这么大一缕烟火气,怎能不古怪呢?尹川王真是好生无礼,说赶就赶,说抢就抢,且不论若白是个有温度有感情的人,何况抢的还如此不体面,竟莽撞如野人一般,将我的厢房损毁成这般模样——等等,既是要抢走若白,为何在我的厢房里撒野?“尹川王来的时候,若白公子正在公子的厢房里……”“做什么?”我心口一揪,不安之感顿起。“给公子收拾书案。”青衿声音愈发低了。我紧握着的拳又垂了下去。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当影子大到足可盖身的时候,还有谁能注意到身是正的呢?说实话,我不怨若白,我与他一心相交,自然知道以他的矜贵人品,是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在我府上白吃白喝的,他总想为我做些什么。只是尹川王有权有势,他说什么,旁人自然不敢辩驳。不,圣上算不得旁人。此事当还有转圜的余地。当夜躺在榻上,月光透过帘上的洞洒进来,斑驳如碎银。又是一夜未眠。第二日奉议司里的劲爆新闻是“奉议司副使孟非原与尹川王抢男宠,小厮阻拦不成反被暴揍”,是个姓赵的散大夫写的。钟毓有些同情的看了我一眼,问我是不是要把这折子扣下来。扣是不必了。即便拦住了奉议司的嘴,又能拦得住兰台的嘴吗?如范御史所言,兰台早就参过我数次,无一不是因为生活作风:花天酒地、狐朋狗友、不务正业,可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蠢事,甚至不需要我辩驳,范御史便可拦下。如今尹川王闯进我府内打了青衿,此事正好为冲业绩的兰台御史们提供了一个突破口,便是禁了这个,还有那个。我只一点,若兰台要参,便叫范、王二位御史去参罢。一是给他们镀镀金,二来,熟人参我,下手应该会留情许多。今日的折子便是钟毓去送了。司里诸人看我的眼神各式各样,我都当看不见,眼一闭心一横,爱怎么想怎么想。我就不信了,你们几个写的折子,会比我这一个当事人写的更生动有趣曲折离奇?更何况,昨日一见,我大致摸了摸圣上的喜好,心里有了底。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投其所好,总没错的。钟毓回来的极快,他有些愕然的看着我,“你昨日去都干了什么?今日圣上只点名叫留下你的折子,别的都让我拿回来了。”“昨日圣上叫我念折子给他听。”我接过一摞折子下发给众人,颇有些得意,“刚好拿了我的折子让我念,大约是记得我了。”今上果然是记得我了。下午刚坐下没多久,中午在怡宁茶楼吃过的茶在口中还尚有余味,先前送过我那位海公公便驾临了奉议司。一袭藏蓝的袍泽清冷沉郁,眉目生硬不苟言笑,让向来放浪形骸的奉议司人都在一瞬间收敛起了心神。“孟大人。”海公公对我一拱手,面无表情道,“圣上在礼部后花厅等你。”我这个人向来不大记路,因而极少单独出门,除非迫不得已。但凡要去稍远一点的地方,都会找人与我同行,就连上次也是找钟毓画了清清楚楚的路线图才肯去礼部送折子。只是今日跟着海公公,话不敢多说,便只能低头数着步数,在心里想着这是哪条街,还有多久到。到了后花厅时,迎面撞见一个人,正是昨日见过的王炯,于是我笑着对他行了个礼,“王老爷。”因着一面之缘,他也与我稍微亲近些,见是我来了,抬手便将我扶起来,低声道,“圣上神色不大好,小心应承。”海公公清了清嗓子,我与王炯立马分开,错身而过。今日圣上神色的确不好。我站在门口也感觉得到圣上身周的低气压。于是我又想起了昨日初见时,圣上不知道因为什么,甩手便挥落一盏茶碗。可是今日没有凤相从旁斡旋了,就连海公公也停在了门外。接着,海公公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我硬着头皮进去,对着半眯着眼靠在太师椅上的圣上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圣上。”第17章昨日回府虽与明诚之共撑一伞,到底受了些凉,现下里鼻子塞的厉害,太阳xue也跟着“突突”跳了几下。圣上懒懒“哼”了一声,依旧不睁眼,却将手边一本折子扔到了我脚前。我弯腰捡起来,揣在怀里。“昨日写了尹川王,今日便写自己。如果不是兰台有人来过,寡人还以为你也学了贺在望要写戏本。”“下臣惶恐。”我恭恭敬敬的弯着腰。“说说吧,还等着寡人问你不成?”圣上递来一只茶盏,我知道此刻圣上神色虽不好,但心情是放松的。于是斟了大半盏茶,又递回到圣上手中,并顺势往太师椅旁边站了站,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从那年入京师被偷走钱袋与外衫开始,说了若白为了安置我在栖霞馆温书与老板翻脸,说了九曲连觞,说了与明诚之在川香阁吃开水白菜,亦说了奉议司诸人在湖间味做东请我吃鱼,一直说到婚假最后一天,若白被尹川王赶出王府,万般无奈投宿于我府上,第二日便被王府的人抢走。末了,还浓墨重彩的说了一番我在奉议司加班加点,回府后就发现青衿被打了的事情。当然,重点是突出青衿的,我只是陪衬。圣上爱听朝臣的事,但更爱听的是那些跟在朝臣身边的小人物,并通过这些小人物来判断朝臣的心理动向。我说完了,圣上也喝完了茶。与圣上见了两次,每次都只喝两盏茶,大约真的是年岁大了,不敢多喝,怕不庄严。于是我又斟了多半盏,递给圣上。“圣上,下臣说完了。”“嗯。”圣上接过茶,睁开眼。约莫是昨夜睡得不好,今日上午又忙,圣上本就不太清明的眼睛愈发浑浊了,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