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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85

    写着半年内取骨灰盒。她将单据捏成一团,就像天亮之前捏纸钱一样。

取骨灰盒?

取来下葬吗?

不可能了。

她苦笑着摇头,走到一个垃圾桶边,将单据扔了进去。

“老头子,再见了。”她轻声说:“不是我不孝,是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你买墓地。我过的是什么生活,你最清楚。不要像我妈一样怨我,你们好好作伴吧,下辈子投个好胎,自己过得不错再考虑生孩子。不然就算生下来,也养不好——就像我这样。我过不好,就买不起墓地,你们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这不是恶性循环吗?我走了,别来找我。”

殡仪馆外停着长长一排车,有上百万的豪车,也有几万块的代步车,孟珊是坐运遗体的车来的,人家只管送来不管送回,她只能自己搭公交车回去。

好在她的住处离这里不远,公交车四站就到了。

光丹路是一个老街道,路上摆着很多花圈。因为离殡仪馆近,很多住在光丹路的人都做着丧葬买卖,有的发了财,在市中心的好地段买了几百万的房子,平时却仍旧住在这里,扎花圈、压纸钱。

孟珊以前就觉得这条街道像阴街,春秋季节还好一些,一到了秋冬,街口白灯笼一放,瞧着跟阴间也没有什么差别。

她家就在最里面的一个单元里。

“小孟回来啦?”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探出半个身子,“事情办好了?”

孟珊敷衍地笑了下,“好了,谢谢您。”

“都是邻居,谢什么。”妇人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那个什么……”

不等妇人说完,孟珊已经拿出手机,“一共1130块钱,我这就转给您。”

妇人笑出满脸褶子,“好好,你转。”

孟家这回的丧事,虽然没有搭灵堂,但有些花销还是免不了,孟珊嫌烦,交给了邻居的“丧事一条龙”去办,1130块,已经是最低的价格。

付完这笔钱,孟珊才真正感到,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和父母再也没有关系。

她在路上站了会儿,感到饥饿,一想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路边有小餐馆,自家住房改建的那种,rou和蔬菜是最次的,油全是地沟油,一份盒饭、炒面十块钱左右,目标顾客是在附近做工的人。这些人不讲究,对吃的就两个标准,一要油多,二要便宜。

孟珊父亲就经常买这种盒饭,孟珊觉得恶心,每次看到他吃,就忍不住和他吵架。现在人已经没了,孟珊一闻到小餐馆传出来的熟悉气味,胃里就直犯恶心。

还是去菜市场买菜回来自己做一顿吧。

孟珊如此想着,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其实这条街里就有小规模的蔬菜水果铺,但孟珊总是去一公里外的菜市场买菜,因为她觉得,这条街上连蔬菜都沾染了阴气,人吃多了沾着阴气的蔬菜,说不定会患上怪病。

此时是午后,但接连降了好几天温,天色灰败,像极了死人的脸。

孟珊快步朝菜市场走去,那里是这一片最有人气的地方。

是真的火,就连菜市场都播放着剧中的主题曲。孟珊还没有看,请丧假之前听见女同事们聊过里面的角色,知道现在有个叫“湖影”的男明星特别火。

买了足够一人吃的菜和rou,孟珊想,反正丧假还有几天,没别的去处,不如在家里追剧。

父亲火化的第一晚,孟珊追剧追到半夜,起身上厕所时,突然感到心慌。

那种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有一双眼睛,在某个她看不到的地方阴森森地看着她。

她连忙转身,恐惧地环视着四周。

房子很旧,是过去她父母结婚时的婚房,墙壁多年没有粉刷过,泛黄泛黑,那些印子白天看上去只觉得脏,到了夜晚,就像墙后藏着什么东西,它们离墙越来越近,好似马上就要从墙里冲出来!

孟珊打了个寒战,再次走到门边,查看门锁有没有锁上——回家之后,这个动作她已经重复了不下三次。

经过客厅时,她心脏毫无征兆地一紧。

正站着的地方,一天之前还摆放着她父亲的遗体。

房间里很安静,但这种安静像是具备了形体,像一个不断迫近的鬼怪。她望向被风不断吹开的窗帘,在窗帘被掀到最大程度时,看到了一张撕裂的笑脸。

“啊!”她惊叫一声,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风停下,窗帘坠了下去。

她在冷汗中剧烈发抖,不知过了多久才颤巍巍地站起来,缓慢地朝窗户走去。

这里是六楼,外面不可能有人。

颤抖的手指牵住窗帘,“唰”一声拉开,眼前只有静默的黑夜,以及对面那栋没有灯光的楼。

孟珊激烈跳动的心脏终于缓下一股劲,她坐在床边,想继续追剧,但恐惧如影随形,再吸引人的剧情也不再能吸引她。

·

做丧事生意的人,不休国家法定节假日,工作起来也不分白天黑夜,哪家死了人,哪里就有他们。

冬天,是一年四季里丧事生意最好的时候。

换季容易生病,现在大城市里虽然早就没了“冻死”这种说法,但事实上,很多老人都是因为寒冷引起的系列毛病,而在冬天去世。

以至于民间有种说法,叫老人熬过了冬天,就等于多活了一岁。

王红英一边开车一边打哈欠,就这一个晚上,她已经往“西月”殡仪馆送了八趟了。这活儿本来该她儿子干,前阵子邻居孟家死了人,也是她儿子运的遗体,孟家的丫头最后给了她一千多块钱,若不是在一个地儿住了这么多年,她才懒得接这统共才一千多块的生意。

钱难赚,屎难吃,王红英心里骂骂咧咧,但还是得去下一家拉遗体。

她儿子前天去医院做了个盲肠手术,往后这一个多月,都得她这个当妈的大半夜运遗体。

和死人打了半辈子交道,王红英一点儿不怕遗体。她这车就是为运遗体而改装的,后面空着,专门装遗体。

现在后面就摆着一具遗体,又是个老人——今天运的全是老人。

本来副驾上应该坐着老人的儿子,方便喊魂。

但这家的儿孙都是些没良心的东西,觉得坐了运遗体的车不吉利,让她独自将遗体拉去殡仪馆,他们开自己的车走。

王红英瞧不起这些人,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吓得猛踩一脚刹车。

待车停下,她慌张往后看,后面明明除了一具遗体,什么都没有。

但刚才在后视镜里,她看到了一个坐着的陌生人。

“又眼花了……”王红英用力搓着脸,灌了口热茶。

做他们这种生意的,在后视镜里见到后面有人是常事,并非是什么灵异事件,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