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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榻上,手臂垂下,腕间留有被毒蛇咬下的伤口。她的面容红润鲜活,呈现出无尽的祥和与静谧,如若不是已经停止了呼吸,旁人都要以为她只是在安睡。”“不过,在走近仿若熟睡的女王之前,人们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不知为何掉落在宫殿门口的杂物。”“破损的衣物凌乱地洒落在门前,还在慌乱中被第一个进入的人踩上了一脚。人们低头,看到的不止是谁的破衣,而是被衣物遮到半截,却仍旧未被盖住光华流转的饰物。”“走在最先的那个人也是第一个弯腰,小心翼翼将那饰物从破损衣物中拾起的人。当他将它捧在手中,所有人看到了它,都不禁被这块项链的吊坠上镶嵌的珠宝之绚丽引得失神,不自禁开始争先抢夺。”“在艳后的遗体前爆发的争夺不知何时休止,但最后的结果是,这件稀世珍宝最终落入了结束古埃及王朝传承的执政者手中,又在兜兜转转之后,进入了现在的展览厅内,让今天的我们得以一见。”“据史学家们推测,应当是当时陪伴在艳后身边的侍女趁女王死去,悄悄收罗走了女王的珠宝,但在匆忙逃走的过程中,不小心遗漏下了其中一条项链……”——不是这样。无人能听见的声音,发出了如此确信的判决。——这算是什么‘推测’,简直大错特错!那怎么可能是末代女王的东西!——即使不在现场,即使毫无依据可言,即使这个想法用常理来诠释,根本不可能实现,能够凭借的只有在此一刻泛滥在心中的熟悉的钝痛……还是能够确定。不会再有别的可能性,在看到这一物的那一刹那,奥兹曼迪亚斯心中就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必须承认,必须面对……——是“他”留下的,对吗?随着心头的话音落定。沉浮了数千年,偏离不定的那一个真相,也就在同一时间尘埃落定。正在欣赏着历史瑰宝的普通人肯定想不到。在这来来回回交替不断的参观队伍中,有一个不同于他们的存在。他既是“历史”本身,也是过去留存的与未来延续的“执念”的交错。他们听着讲解员用轻松的语调说起关于这件惊世瑰宝的趣闻,比如饰物本身之上还存在着一个很小的细节。被蓝宝石夺走所有关注的黄金底部,也就是饰物的背后,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迹。项链虽然被考证为埃及艳后的所有物,但最初制作的时代明显早过艳后的时代,可能还要往上追溯好几个王朝。上面的字迹是被人为用硬物一点一点刻出来的,不知是刻字之人故意而外,还是受外力所限,笔画显得有些歪歪扭扭。又被时光所侵蚀,险些分辨不出来。这段文字也是由现代的历史学家考证出来,再告知于好奇的世人其真正面貌。讲解员说,这是一小段在古埃及泛用的图形文字,内容就是一个人名。应当不是全名,因为能拥有这样一件宝物之人必然身份高贵,极有可能就是当时最尊贵的法老。“这个名字翻译过来,就是ramses,埃及史上许多法老,都有‘拉美西斯’之名。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当然就是十八王朝的著名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拉美西斯?难道这个东西最早的主人就是拉美西斯二世吗?”一个明显没听仔细的游客天真地发问,引来众人善意的笑声。“那肯定不是,留在项链背后的名字没有写全名,只是一个‘拉美西斯’,没有办法确认到底是哪位法老。属于拉美西斯二世的逸闻倒是有,但都只是随意的猜测罢了。”“哎呀,太可惜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条项链应该就是拉美西斯二世的呀。或者说是跟拉美西斯二世有关的人,拿到了项链,悄悄地在背后刻下了这个名字,还因为不想被其他发现,所以不写全名……”“哈哈哈,真是个有意思的猜想。确实也不能说得太死,也许历史的真相真的是这样呢?”“对吧!”一阵不带恶意的嘻嘻哈哈,从盛放过去之物的展柜旁边轻飘飘地飘过。这一群游客说着与数千年前的法老相关的玩笑话,却是想不到,法老本人就在他们身后。他们也绝对想不到,这一句由某个人无意间说出来的假象玩笑,竟然在阴差阳错间切中了事实。……这件东西,最初的主人,的确是他。是他拉美西斯二世。有一个男人在正午来到展览厅内,直到逼近夜幕黄昏,都没有离开。没人发现。毕竟无论是凡人的视野,还是摄像机的镜头,都无法捕捉到灵子化的英灵的踪迹。属于男人的手,穿透看似严防死守的屏障,将沉睡至今的珍爱之物缓缓取出。用以在现世隐藏身份的便装不需要在英灵的状态下保留,因此,恢复了王的装束,这个男人的背影一如往常般庄严而肃穆,带有不可直视的威严。可当他垂首凝望向躺在手心的宝石时,背影之中,却是莫名地掺杂进了难以言喻的悲伤。“真的是……”背后刻下的这个名字,真的是“拉美西斯”。王一手托着宝石,另一只手堪堪抬起,食指微微蜷起,要触碰到黄金背后本应平坦、却以外有所凹陷的表面。他的指尖应该在下一刻落上去,一点一点摩挲模糊不清的刻痕,宛若最亲密的情人间的爱抚。可事实上,还是犹豫了。头一次产生了自己“不敢去触碰”的错觉。——爱人啊。——跨越千年的光阴呈现在我眼前的印记,就是你曾经隐瞒所有人,悄悄在此留下的痕迹吗?凝滞的目光仿佛可以透过实物,“看”见印刻在它之上的过去的虚影。还是不知道时间。还是不知道地点。唯一能确定的是——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某个时刻,被他怀疑,被他“憎恨”的那个人,曾经怀着至诚至烈之心,在他赠送的礼物背后刻下他的名字。不会再有别的人发现,知道这件事的只会是这个人自己。这个人,可能是在完全黑暗的地方,摸索着缓慢雕刻的。因为他本身的字迹涓美清丽,雕刻的技术炉火纯青,若是正常情况,刻下的字迹不会歪曲,也不会从笔画的细节上显示出无力。‘拉美西斯。’在一点一点刻下这几个字的过程中,这个人可能还在无声默念着。‘拉美西斯,拉美西斯,拉美……西斯……’也许背景是在超越王的领土的异域他乡。也许背景是在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极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