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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声音:“老爷,大爷,皇上派了钦差过来了!”林如海狠狠瞪了林楠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去陪客?等我换了衣服就去。”林楠如蒙大赦,逃也似的溜出门。******李熙派的不是旁人,正是昨儿才见过的张公公,张公公在林家父子面前将姿态放的很低,先是正儿八经的传了旨,内容并不出人意料——擢升林如海为户部尚书。大段大段的骈文读完,张公公收了圣旨,将林如海搀起来,道:“陛下说了,尚书大人一路劳顿,身体不适,是以特意允了大人半个月的假,等大人身体痊愈之后,再上任不迟。”林如海谢过,张公公又道:“除了传旨,杂家还有一桩差事,是和林公子有关的。”不等林如海动问,便继续道:“废后蔡氏失德,已被陛下于昨儿申时白绫赐死……”死了?林楠微微一愣,拖了这么久,怎么忽然就痛痛快快的赐死了?昨儿申时……林楠望向林如海,却见林如海神色有些复杂——昨儿他爹也是将近申时才回府,也就是说,昨儿皇上见过他爹之后,一回宫就赐死了皇后?张公公继续道:“……六皇子殿下那儿尚不知道此事,陛下说,林公子与六殿下相交甚笃,想请林公子走一趟,也好劝慰劝慰。”谁和他相交甚笃啊!林楠腹诽一句,但是既然是李熙的意思,再怎么不愿意也得跑一趟,也没机会向他爹问什么,被张公公拉出了门,说要交代具体事宜云云。第104章离京三百里外的山道上。“死了?”跪伏在地上的李昊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再一次确认:“死了?”回答他的,是大段大段的骈文……李昊跪坐在地上,嘴唇动了动,以他的身份,在这种时候,没有人敢提醒他在圣旨前的失仪,宣旨的太监用特有的尖细的声音尽职尽责的在他耳旁不停的念着什么,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见,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两个字:“死了……死了……”他实在想不通,他已经退让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她还会死?她就算有罪,那罪也大不过他去,钱是他花的,官员是他收买的,即使是蔡航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根子上也是为了他……他现在已经放弃了那个位子,他已经自贬出京,剩下一个她,不过就是一个深宫里无力的妇人而已,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他自以为足够清楚他父亲的为人,他以为他父亲看在他如此识趣的份上会保住她,他以为他父亲允了他镇守苗疆就是默认了他们的交易……谁知道,一切都是妄想……是他太天真了,他和他那个父亲在任何地方都不存在对等,又哪里来的什么交易?是他的自以为是,让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六殿下,接旨吧?”李昊低着头,不去看面前晃着的明晃晃的圣旨:“死了,居然就死了……呵,呵呵,死了。”“殿下?”李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神情恍惚的去牵马,却被人拦住:“殿下,您做什么?”“做什么?”李昊脸上泛出嘲讽之色,冷笑道:“娘死了还能做什么?回去奔丧!”“陛下圣旨上说,让您日夜兼程赶往苗疆,不得耽误……啊!”传旨的李公公脸上多了一条鞭痕,李昊捏着马鞭,冷冷喝道:“滚开!”李公公却并不退让,道:“殿下便是回了京城,也无处祭奠,娘娘在死前已经被贬为庶人,宫中不设灵堂,尸骨不入皇陵……”李昊沉着脸,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旧转身去牵马,只有手背上的青筋崩的死紧,那李公公见状,叹了口气,道:“若是殿下一定要回去,不妨先听听另一道圣旨。”李昊身体一僵,停住,转身望向他,道:“你说。”李公公道:“此乃皇上口谕,若殿下坚持不肯接旨,便让老奴宣读——殿下,您想好了?”李昊冷冷道:“废话少说。”李昊没有跪下听旨的意思,李公公也不坚持,看了他一眼,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道:“皇上有旨:六皇子李昊初闻噩耗,神志丧乱,不慎纵马坠落山崖,朕甚哀之,随性人等看护不力,贬去皇陵看守。”李昊如遭雷噬,浑身僵直,直到许久才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口蔓延到全身……李公公轻声道:“殿下,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殿下现在启程去苗疆,老奴刚才的话就当没有说过……”李昊双目一片死寂,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李公公的话。李公公轻叹一声,挥挥手,李昊僵硬着身体看着两名军士从他身边经过,将跟了他十年的爱驹驱下山崖,摔成rou酱;看着身后的人排成长队,沉默的从他身边经过,越走越远……最后,他看见李公公将一个青布包裹和一个小陶罐轻轻放在他的脚边,然后转身离去。李公公走到拐角处停下,对着站在山坳阴影处的少年道:“林公子,奴婢们的差事已经了了,您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呢,还是?”林楠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万万也想不到,李熙做事,竟然果决如斯,一面将皇后赐死,一面将亲生子逐出家门——想必过不了多久,李昊不慎坠崖的消息就会公布天下……他也终于明白了李熙让他走这一遭的目的——他不过是林如海的一双眼睛罢了,李熙到底没有狠心到杀了李昊的地步,他要骗过天下人,却不愿意骗林如海,或者是,他不愿被林如海戳穿他的谎言,所以让林楠来见证这一切。林楠正要开口说话,山道上传来李昊的笑声:“朕甚哀之……哈,哈哈……朕甚哀之……哈哈哈哈哈……朕甚哀之……哈哈哈……”林楠沉默片刻,才道:“此地风景不错,林某还想再看看。”李公公点点头,留下一匹马,帅众离去。林楠从山坳里转出来,便看见山道上捧腹大笑、笑的满脸泪水的李昊……说他是圣父也好,说他妇人之仁也罢,他没有办法将这个接连遭逢巨变,已经陷入癫狂的少年弃之不理。也许是孤儿的遭遇让他无法忽视任何人曾对他的好,所以,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敌视过这个和他立场不同的高傲少年。他始终记得,他罚跪时,他曾冒雨为他求情,他受伤时,他曾精心备了药膏和方子,他曾在月夜里替他作画,他曾半真半假的说要带他去逍遥天下……这个高傲的,似乎永远只会用下巴看人的少年,在这短短半个时辰中失去了一切——母死父弃,连身份和姓氏都被收回……从此之后,是真正的一无所有——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族人,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