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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宵衣回过神,莫名安心起来,可面儿上看不出一点松动,话也依旧不中听:“我要真往死里抽,你现在就是一缕孤魂。”春谨然瞪大眼睛,好不容易按下去的暴脾气刚想往上顶,可一瞄到裴宵衣嘴角的结痂,又他妈的没出息了。得,他宰相肚子里能撑羊皮筏!“那个,虽然说的晚了点,但是谢谢你把我从水里捞上来。”春谨然这话吧,态度肯定是诚恳,但话里话外确实没有多少洋溢的感激之情。但到了裴宵衣耳中,这简单的几个字就变成了一簇火苗,一路蔓延到胸膛,然后安营扎寨,暖了心底。“还有裘洋那个,虽然我到现在也觉得你做得太过,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替我出气。”春谨然自顾自地说着,没敢看裴宵衣的脸。裴宵衣很庆幸春谨然没看他,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他只知道原本憋闷的心忽然敞亮了,原本对于那些所谓“蠢事”的百般后悔,忽然成了一阵青烟,刹那消失殆尽。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心情会因一个人的一句话,便说上天上天,说入地入地。无法自控的感觉不太好。但这一刻,例外。迟迟没等来回应的春谨然,终于小心翼翼地抬眼,见男人仍要死不死的样子,带着委屈和哀怨的呼唤就出了口:“大裴……”裴宵衣发誓,他绝对不喜欢这个称呼。但这一刻,好吧,又例外了。“还疼吗?”男人总算开口,虽然问题没头没脑,虽然语气无比生硬。但春谨然就是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抓紧机会把袖子撸上去,将两条伤痕累累的胳膊递给男人看:“疼啊,疼死了,你自己瞅瞅,触目惊心!”其实不撸袖子,那几条破布也遮不住伤痕,但肯定不如大片白花花上交错着红灿灿来得醒目。裴宵衣知道这家伙故意的,但心里还是拧了一下。更郁闷的是当时太过生气,根本没心情去听对方的叫唤,亏大了。春谨然看着男人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吃不准苦rou计这招到底灵不灵,但机会千载难逢,过这村绝对就没这店了:“以后再有什么问题,咱对话解决,不动鞭子行不?”裴宵衣抿了抿嘴唇,才道:“我是想忍,但确实忍不住,而且你有时候也真的很欠抽。”春谨然黑线,语气有点着急,又有点无奈:“我知道我说话不中听,但你也不能说不过我就用武力吧,你笨嘴拙舌又不是我的错……”裴宵衣眯起眼睛。春谨然连忙闭嘴。对视半晌,春谨然决定小小后退一步:“那这样,抽可以,但最多抽几下,然后我喊停,你就不能再动手了。”裴宵衣不喜欢这个提议,但不经意间瞥到春谨然肿得像馒头似的手背,嘴巴便向中邪似的自动开合:“行。”春谨然连忙乘胜追击:“口说无凭,你得给我个信物!以后我一拿出它来喊停,你就得收鞭子!”裴宵衣皱眉,但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神,拒绝的话就像誓死不嫁人的姑娘,怎么拉拽都不出闺阁。认命地叹口气,裴宵衣开始摸身上,然后在春谨然的满心期盼中,摸出个极小的绒布包。“我身上除了九节鞭,只有这个。”春谨然当然不想要九节鞭,故而迅速接过绒布包,在手掌心里打开。本以为会是个铜钱元宝或者玉佩什么的,可层层厚绒布下,却是一枚精致小巧的铃铛。铃铛上穿着一根红线,春谨然捏住红线将铃铛提起,轻轻摇晃,声音清脆活泼。不过这铃铛太小了,声响有限,又包着层层厚绒布,难怪裴宵衣贴身放着,也没被人听见。春谨然认真摇铃铛的傻样让裴宵衣眼里的冰冷彻底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浅得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以后我再忍不住抽你,你就摇铃。”春谨然将铃铛小心放回手掌,直觉这东西没那么简单:“你干嘛随身带着个娃娃铃铛。”裴宵衣耸耸肩,轻描淡写:“我被卖到天然居的时候,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只手腕上带着这个破东西。他们管它叫长命百岁铃,这算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春谨然愣住:“你是被卖到天然居的?”裴宵衣歪头:“你不是找祈万贯调查过我了么。”春谨然囧,索性承认:“是调查过,但他只说你是四岁时被靳夫人收养的……”裴宵衣淡淡笑了,也不介怀,只道:“那你不该给他付钱的。”春谨然还想知道更多裴宵衣的事情,但显然男人并不愿意多谈,他也只得放弃,然后郑重地把铃铛包好,递给对方:“这个还给你。”裴宵衣没接,只挑眉,无声询问。春谨然真心解释:“这个太贵重了,感觉像你把命给我了似的……”裴宵衣黑线:“你想太多了。还是说,你宁愿要鞭子?”春谨然无语,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那么大的九节鞭,他随身带着?而且鞭子都拿过来了,还用啥信物啊,男人根本就没武器抽他了好吗!“不用想太多,给你就拿着。”裴宵衣做了结语。春谨然知道再推就矫情了,而且信物也是他主动问人讨的,遂把布包小心翼翼放入怀中,然后不放心似的,又叮嘱了一句:“那说好了,我只是帮你拿着,你什么时候想要了,随时可以要回去。随便用个别的什么信物换给我就行,砖头也行啊,你一抽我,我就拿砖头拍你,意思就是你不许抽了,可以停手了。”裴宵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是止不住上扬。春谨然也跟着笑,他也不知道原因,但看着大裴开心,他就高兴。气氛融洽美好,春谨然也就把一直想说的说了——“裘洋也好,随便什么人也罢,没有谁的命是不重要的。”裴宵衣没说话,眼神似懂非懂。春谨然指着远处正递水给裘洋的白浪,让裴宵衣看。裴宵衣难得听话地看了。春谨然这才语重心长道:“大裴,你当我是朋友,关心我,我出事你会难过。同样有人关心裘洋,有人把裘洋当做很重要的人,有人会因为他死而难过。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在努力地活着,没有谁可以被随意剥夺生命,也没有谁有资格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裴宵衣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春谨然:“如果我死了呢?”男人眼底波澜不惊,语气也云淡风轻。春谨然却回答得一字一句,无比郑重:“我会很难过。”第76章雾栖大泽(十五)“他们聊完了吗?”“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