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发现小说 - 耽美小说 - 陈老师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27

分卷阅读327

    坠重石,眼前昏昏,眼睛里流出泪来,落在他空泛的灵魂中,浮上半空。他张嘴说了些什么,却是连自己都听不见。他眼见着姜玄从地上连滚带爬一跃而起冲到他身边,直到倒在姜玄双臂之中,才感到自己已如置身巨雷,躯体四分五裂尸骨无存,合着轰隆巨响化作烟尘归于一片黑暗。

他眼里没什么焦距,但仍能够清清楚楚看到东西,冷眼看着姜玄扑上来搂住他,嘴唇凑在他耳边不住唤他:“林林!林林!”又焦又躁,好像他出了什么事似的。然而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没什么事的,只是累了,又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疲惫。他总习惯于用一样东西去换取另一样,然而频频挣扎、起起伏伏,个中辛苦到头来却只有自己在乎。

陈林闭着眼睛,他听到姜玄的呼吸声,那声音像是一把刀刮在他心上,钝刀割rou、辗转不去,连带着血丝一点点往外涌,从他眼眶里流出来,都化成眼泪。陈林伸手去抹,却发觉面上干涩,原来竟已流不出泪来。

他想起从前看过的动画来,野兽把玫瑰花放在水晶罩子里,他以为它不会枯萎的,但花瓣仍一片片掉下去。陈林现在觉出那丑陋野兽的痛苦了,城堡里全是些古怪的会说话的死物,连带着他自己也是,面目狰狞、自卑又敏感。他是这样祈求着别人来欣赏他,每一次失望都化成一瓣凋零的嫣红花瓣,那花瓣层层叠叠那么多,任谁都怀揣着希望。然后希望变成失望,一次又一次的,直到死亡,剩下一点枯萎的根茎叶留在罩子里,看见外面的人为他哭泣。但他听得已不真切,四周围恍恍惚惚的,他是累了。

姜玄说什么,他原是都信的,瞧着那双眼睛,里面的痛苦不似作伪,可神情太熟悉,倒叫陈林想起来他在车中反复吻着自己说爱,浑身赤裸地像个婴儿,抱着他的时候手劲真大,像是要缩在他怀里不离开,偏偏他又那样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多像现在、多像刚才,那么亮、那么有神,看上去信誓旦旦、又很担心他。陈林几乎都要信了他了,但又想起他的话,轻飘飘的,像是随口吐出来哄他似的,到头来用这点简单的元音绑着他,叫他离不开又逃不脱。陈林作茧自缚不假,但蚕丝却是自己亲手递到姜玄手中的。于是陈林又不想信他了。这人是很聪明的,而自己太笨,这些苦头陈林已吃得够多了。他闭着眼睛,伸手推了推姜玄的胸膛,轻声说:“别吵我,我躺会儿。”

姜玄便真的不敢再动他了。陈林闭上眼,感觉到姜玄给他脱了鞋袜,将他双腿放平在沙发上,又盖上毯子,然后沙发边上矮了一截,大概是他坐在自己身边了。陈林感觉到他注视着自己,他闭着眼睛推了推姜玄的后背,只说:“转过去,别看我。”他不知道姜玄有没有照做,但他懒得理了,身上力气像被抽走似的,不过多久便睡了。

他睡下,姜玄却在地上坐下来,折腾了一通,他全身一点力气都不剩,背后被冷汗浸透了,贴在沙发罩上,又痒又刺。但他没力气去抓挠,只瘫坐在那里,听见陈林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才终于像是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屋里没有开灯,临近傍晚,残阳血红却泛着墨蓝余晖,罩在他们的身上。姜玄一手夹着烟,转过头去看陈林,在这样的光景之中,他看到陈林瘦削的两颊有些凹,头发被汗水打湿,有一些粘在脸颊、额头上。姜玄就只看着他,一动不动地。姜玄想,或许在沉默而昏暗的睡眠中,他才能真正感到一丝完全的平静。那些痛苦,无论从源头还是到现在,其实都是自己不断带给他的。当他自以为是地认为可以帮到陈林、自作多情地心存侥幸的时候,陈林在经历什么呢?姜玄第一次这样问自己。

渐渐地日光暗了、夜色浮起,最后一丝光晕从陈林的眼角溜走了,姜玄伸出手来,那根烟还夹在他指间,但他就这样立着烟头,伸手把陈林脸颊上的头发拨开,他的手摩擦着他的眉梢和太阳xue。陈林的脸庞是这样的凉,就像是他的生命正在流逝一样。

姜玄低下头去,轻轻在他眉心吻了一下。

六十三(下)

陈林刚去上大学的时候,陈曼并没有送他去报道,只给他买了一床全新的床单被褥,那时候还是用软塑胶的包装包着,叫陈林提着去了学校。他买的火车票,那时候还未有高铁,火车只有K字头的,连出发的汽笛声都显得十分漫长。陈曼目送他上了火车,周围很挤,陈林进站的时候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在人群之中随波逐流,每一秒都像是要把他的腰夹断。过了检票口的时候他转头去看陈曼,见到她穿着一件修身的连衣裙,一双脚上踩着棕色的软皮凉鞋,竭力将自己钉在送站人群中的第一排。她见他转过身来,便挥了挥手,嘴唇动了动,陈林看了几秒,才察觉她是在说:“记得吃水果。”陈林轻轻点点头,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回去,但陈曼只同他招手,并不转身,隔着遥远的玻璃门,陈林见到她被身后的人推搡着,穿着一件和她年龄不符的白色裙子,像是一片腐烂红砖上一个泛着银光的铁钉,突兀而鲜艳。陈林终于转身走了,经过拐角的时候回头看去,只见到人头攒动,一个个都成了五颜六色的油漆渍,中间有粒白色,大约是陈曼了。

等终于在车上坐定,顺着窗外看漆黑的站台,那时候还是水泥浇的站台,边上有硬木做的扶手,所有疾行的人一窝蜂涌上车来,站台便空无一人,只余下橙色的灯幽幽地亮着,灯的上面是巨大的棕色玻璃墙,将所有送行的人隔离在铁轨的两端。汽笛声响起之后,铁皮载着所有人驶向未知的远方,大家怀揣着各种梦想奔赴他乡。随着车子驶出站台,黑夜像一张巨口吞噬了所有人,城市的灯光逐渐远了,闹哄哄的车厢也随之安静下来,陈林打开抓起自己装水果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洗好的苹果啃了起来,不多时列车员过来逐个查票,陈林将自己的身份证递上去,看见自己在上面僵硬的笑容。过不多时周围的人催促着彼此去洗漱,陈林不明所以,直到对面下铺的中年男人提醒了他,他才将行李塞进被子里面,然后胡乱挤在人群之中洗脸刷牙,等到他躺回去的时候,车厢已熄灯了,他在黑暗中摸索到自己的背包,夹在身体与腰侧的床板之间,硬卧的床铺很小,他不得不弓起身子。被子里有股刺鼻的漂白剂的味道,陈林连衣服也不脱,又抽了件外套盖在身上,这才拉好被子躺了下去。火车前后摇晃着,陈林的身体也随着车子的运行不断移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

在那个闷热的夏夜,火车厢里吹着冷气,陈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在睡梦之中,他梦见了陈曼。周建臣离开之后,陈曼一病不起、高烧不退,每天白天去卫生所打点滴,晚上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