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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潮明摆着没把孟家放在眼里,朗声道:“孟夫人如果还要祭拜医君,那就诚心焚香祈愿。如果没了兴致,那就早早离去,与其他乡亲们方便。”“哼,我带来的供品都已经被这乞丐偷了,还有什么好祈愿的!我们走!”孟夫人这么说,下面的人赶紧带上原本准备的香火供品跟了上去。当孟夫人路过江无潮的时候,江无潮忽然抬剑,剑柄挡住了孟夫人。“孟夫人,在下有一言相劝。”“哦,不知道掌剑还有何赐教?”“夫人戾气颇重,若一直心有执迷,这一路从鹿蜀回篷元山,至少三日行程,需得小心邪灵侵体。”孟夫人眉梢一扬,冷声道:“江掌剑到底是执梧山庄的掌剑,还是我们篷元山的掌剑?本夫人行得端,坐得正,随行弟子也不少,何惧邪祟恶灵!”说完,就甩袖里离去了。孟夫人一走,等在外面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的乡亲们一股脑涌了进来。上香的上香,摆供品的摆供品,比庙会还要热闹。路小蝉差点没给踩了,还好江无潮一把将他拎了起来。“这位小兄弟,你躲在离澈真君像内偷取供品,虽然情有可原,但实在是对仙圣的大不敬,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路小蝉摸了摸胸口被刺破的地方,小声道:“离澈君是寂灭,又不是飞升,敬或不敬,他都不知道……”江无潮愣了愣,随即笑了。“小兄弟,你还知道关于离澈君的传说?”听江无潮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他心怀坦荡,不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计较的人,路小蝉对他倒是挺有好感。“我听到的传说是这样的——咱们世间有四方剑宗,分别为东墟、西渊、南离以及北溟。四方剑宗分别统御四方剑门。当年邪灵混沌寄身于东墟剑宗的体内,祸害苍生。”“东墟剑宗”这四个字,让江无潮肩头一紧。“除四方之外,还有中央的无意境天。入魔的东墟剑宗闯入了无意境天,要把天上的无意剑海引下来,一旦他成功了就会生灵涂炭。于是各派仙首杀上了无意境天,封印了东墟剑宗体内的邪灵。”江无潮怔在原处,这一战是千余年前的事了。许多知道东墟剑宗被邪灵入体的仙首都不在了,这小乞丐怎么知道?“这一战是惊天地泣鬼神!四方的剑宗都寂灭了,除了无意境天的剑宗泱苍。医圣离澈本来是在那里陪伴泱苍,但没想到碰上被邪灵侵体的东墟剑宗找上门来!漓澈为了保护闭关的泱苍,所以牺牲了自己……对不对?”江无潮眯起了眼睛,抬手扣住了路小蝉的肩膀:“你从哪里听来的?”“哎哟!哎哟!你摁得我好疼!”路小蝉的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起,“我当然是听说书先生说的!在我们鹿蜀,这个故事谁没听过啊!”江无潮狐疑地松开了路小蝉的肩膀。“说书先生?故事后来呢?”“后来?”路小蝉扯了扯嘴角,“你请我吃酒,我就讲后面的故事给你听!”“哼。”江无潮笑了笑,“既然在鹿蜀,这个故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随便寻一个人说给我听就是了,还不用浪费酒钱。”路小蝉心里勾起一抹坏笑,那你就去找别人说给你听好了!路小蝉起了身,歪歪扭扭走向庙门口。还没走出门,路小蝉就踩在了之前被孟家的弟子掀翻的供果上,摔了个狗啃屎。倒霉!真真倒霉!他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进来焚香的乡亲们都嫌弃他身上脏,没人愿意扶他,他又摔了几跤。江无潮虽然不喜路小蝉贪小便宜的德性,但还是找来了一根竹枝,递给了他。“谢了。咱们后会有期!”路小蝉看向江无潮,咧着嘴笑了。江无潮愣了愣,这个小乞丐全身脏兮兮的,那双眼睛却澄澈无比。怎么就看不见呢?真是可惜了。路小蝉敲着竹竿儿,轻车熟路,来到了镇子上的无肆酒坊的屋檐下。这几日,在医圣庙里面,虽然吃喝管够,可就是少了无肆酒坊的“醉生梦死”,哪怕是香软的桂花鲜酿鸡入腹,也不够尽兴。路小蝉这辈子,从不向往功名利禄。食不果腹,无遮蔽风雨之所,对于他来说也是常事。他这辈子心心念念的,就是能喝上一整坛的“醉生梦死。他这人一向心大,睡得好,可梦再香也见不到他想见的人。可喝了“醉生梦死”之后,却能见到那位清冷月色下的仙衹。这就要从他八九岁那年生的那场大病说起。在大风大雨之中,收养他的老乞丐抱着他在酒肆的屋檐下瑟瑟发抖。正巧窗边有小二正在收拾桌子,老乞丐就乞求他把客官吃剩下的食物施舍给他,哪怕一口冷汤也成。小二趁着老板不注意,随手就把那盘子花生从窗口倒下去。老板素来不喜欢乞丐在自家屋檐下避雨,就呵斥那小二在干什么。小二情急之下,就把桌面上那壶客人喝剩下的酒也泼了出去,说是往窗外倒剩下的茶水,省得端来倒去的麻烦,还会弄脏了酒肆里的地面。那一口酒,正好酒泼在了路小蝉的脸上。当时全身发热神智不清的路小蝉,就舔了了一口“醉生梦死”。那味道清冷并不辛辣,瞬间化解了他全身高热。他的身体一阵下沉,魂魄从体内被勾了出去,再一睁眼,沧桑万物逆转倒流,梦回千年。一轮冷月之下,站立着一个身着素色长衫的身影。清寂孤绝。那是路小蝉从出生到现在,唯一见过的事物,可惜在梦里。路小蝉的梦中有一个少年,身上叮叮当当挂满了瓶瓶罐罐,腰边还系着一个白玉小药壶,壶身上刻着一只乌龟。那乌龟虽然是刻上去的,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壶身上慢慢爬动。少年笑,路小蝉就在梦里跟着他一起开心,少年若是赌气,路小蝉也在梦里跟着烦恼,就好像另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自己。少年满怀期待,跑向那道月光下的影子,跳起来正要从后面揽住那身影的脖子,对方只是冷声道了句:“放肆。”瞬息之间,天地万象威压而下,碾压他的心神,他觉得自己就快喘不过气来。“你这人好无趣啊!自己无趣也就算了,我来了你无意境天,就是你的客人。一个好脸色都没有……”他低下头来,踢了一下面前的碎石。那碎石跳跃着,就快要碰上对方的脚跟。少年在心里窃喜,仿佛让对方的衣衫染上一点丁点尘埃都是喜乐之事。可嘴角还没来及勾起,那粒碎石便如同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