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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沉默了片刻,说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一个老师立刻愠怒地反驳道:“好什么好!我们虽然不像那些迂腐的女子学校一样,认为女孩只能当家庭主妇,不让她们接触真正的知识,但你必须承认,这个社会,女孩仍是需要一些女性气质的。安娜却把社会上那些花样儿,全部带进了校园里。她让女孩们跟她一起穿裤子,甚至穿下流的热裤,就像那群剪短发的女权主义者一样。说真的,那群女权主义者真的害人,为什么女孩子不能穿裙子,为什么表现得女性化就是反女性……”雅各布在老师这里听了满耳朵对女权主义者的怨言,然后被带到了羽毛球场上。安娜正在打羽毛球,这没什么特别的,所有人都在打羽毛球。她的穿着,却让她成为了整个羽毛球场的焦点。她戴着白绿双色的棒球帽,浓密的马尾在脑后摇摇晃晃,上衣又短又紧,她每蹦跳一次,就会露出纤细紧绷的腰身,运动裤更是短得无限接近于底裤,衬得两条匀称的腿格外的长。她的额头上全是汗水,脸颊浮着一层桃红色的光晕,双眼明亮,青春焕发,看不见任何悲伤和沮丧。看到雅各布的身影,她立刻把食指抵在手掌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跑过来,朝他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老师找你来的?她跟你说我的坏话啦?”她把话都说完了,他于是无话可说:“嗯。”“那你生气吗?”他本想劝她以学业为重,但考虑到她才被谢菲尔德拒绝,说大道理可能会引起她的反感,摇了摇头,说道:“不生气。”“不生气就好。”安娜像有多动症一样,一直摇来摆去,一会儿把球拍扛在肩上,一会儿杵在地上,“你要是生气的话,我音乐剧的首演就不请你了。”“什么时候?”“下下周。”说完,她突然用两条炽热、汗津津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窸窸窣窣地说:“别告诉那个老家伙。”然后,带着一阵活泼、欢快的笑声,渐渐远离了他,继续和同学打羽毛球。雅各布看着她的身影,表情很平静,心跳却加快了几拍。半晌,他掏出方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忽然有些懂了他的先生的心情。——两天后,一个消息传遍了校园:迪恩转学了。这消息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安娜为迪恩流产。刹那间,流言四起。有人说,迪恩杀过人的事终于暴露了,被警察抓回了曼哈顿;有人说,他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复婚了,他要回曼哈顿继承千万家产。还有人说,他是被安娜的男朋友威胁转学的,因为曾有人听见迪恩在寝室怒吼:“我追了她一个多月,连手都没摸过,流产的是另一个女孩!”被迪恩追了一个多月还没有牵手的女孩,只有安娜。这是目前流传得最广的一个说法。安娜听了这些流言,重点却放在其他地方:“我男朋友?”朱莉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说,每天送你上下学的那个男人,很有可能是你的男朋友……安娜,他不会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吧?他看上去年纪好大……”安娜想了想,说道:“他年纪大吗?我感觉他还不到四十岁。”朱莉震惊地捂住嘴:“四十岁还不大?我爸爸才四十二岁……天哪,安娜,你不要告诉我,他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安娜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朱莉的表情,见她是真的震惊,而不是故意露出夸张的表情吓唬她,渐渐明白了,原来在一般人的眼里,十八岁女孩和四十岁男人的恋情都不能被接受。她的呼吸不由有点儿发凉,不无恶意、带着恶作剧性质地想,假如告诉朱莉,她喜欢的并不是不到四十岁的男人,而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朱莉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待她?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变态,立马惊恐地与她绝交?安娜还没有疯狂到这种程度,她仰头喝完了可口可乐,用纸巾擦了擦嘴巴,说道:“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男朋友的下属。”朱莉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很诧异:“你男朋友怎么会有这么老的下属?”不等安娜回答,她自己先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知道了!他是你们请的管家对不对?我记得他的英音很重,是标准的牛津腔。”安娜微微一笑,答道:“聪明。”经过和朱莉的交谈,安娜算是明白了,普通人连她和雅各布在一起都不能接受,更不要说她和谢菲尔德。那老家伙的顾虑,并不是信口开河。可她想对他说,她并不是温室里的娇弱花朵,不怕这些人的闲言碎语,她的心脏比他想象得更为强大。遇见他之前,她又不是没有经受过非议,她母亲的身份也给她招过许多恶意——因为她母亲是应召女郎,不少人也把她看作应召女郎,即使她从来没想过要干那行。安娜憋了一肚子的真心话,但一想到那天,谢菲尔德漠然推开光着身子的她,又不想告诉他了——她也是有尊严的,他那么拒绝她,无异于在她的脸上打了一耳光。所以,尽管她天天梦见黏在他的身上,却还是打算再晾他几天。放学时分,这几天都是雅各布来接她,在雅各布的面前,她没必要循规蹈矩,于是将薄外套系在腰上,买了一根草莓味的冰棍儿,吸吸溜溜地舔着,满嘴都是鲜红色的冰棍儿汁水。忽然,她的脚步停住了,在汽车的后座看见了一个侧影。谢菲尔德看着前方,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只戴着腕表的手伸出窗外,食指和中指夹着燃烧了一半的雪茄。好久没看见他,他灰蓝色的眼睛、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骨节分明的手指,依然让她心动。安娜望着他的侧影,忽然一皱眉毛,重重地捶打了一下胸口,因为感觉这心跳太不听话,居然自作主张地跳得那么快。她咬着冰棍儿的棍子,走到后座的另一边,拽开车门,一脸不高兴地坐了进去。雅各布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却没办法开口安慰,只能玩笑似的问道:“今天收了多少保护费?”安娜浑身散架似的靠在后座上,懒洋洋地答道:“一分钱没收,女子帮解散了。”“为什么?”“腻了。”她瞥了一眼身边的老男人,轻快地说,“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年轻女孩’,很容易对一件事腻歪。”谢菲尔德没有说话,熄灭了雪茄,摇上车窗。雅各布假装没听出她的话外音,换了个话题:“那今天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安娜思考了一下,眯起漂亮的大眼睛,露出一个狡黠、讥诮又有些邪恶的笑容:“新鲜事?当然有,我们学校的迪恩转学了。你肯定知道迪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