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发现小说 - 耽美小说 - 摄政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能站得英姿飒爽的不多。王修用胶东话形容周烈,大概是“苗杆相直”。哪四个字王修本人也不清楚。根据它的意思,李奉恕猜是庄稼苗刚出来直挺挺的样子。“鹤立鸡群”是个烂俗的词,如果千倾稗草里立着一根苗形容周烈倒是贴切。

本来挺有意思,摄政王只是有点悲哀。

历来克扣军饷喝兵血都不是啥大事。除了太@祖太宗那会儿实打实自己领兵没人敢怎么作践军队,现在兵事兵务实在是个刨钱的大好由头。

景帝当初为了修缮九边长城一年就花了六十万。当然这六十万绝大部分去向是没法追究的。具体落到实处,天知道。

“……臣戍边六年,未曾一日敢忘皇恩。九边重镇,臣到任一年之内全部探查。辽东、宣府、蓟州、大同、太原、延绥、宁夏、固原、甘肃。所到之处,臣无不触目惊心。好些的,兵甲充实大约十之七八。空虚些的,弹药粮库皮甲兵员竟然不足五成!臣反复上书,全都是渺无音信。陛下,臣是粗人,也懂千里之堤毁于蚁xue。现在我大晏九边之堤岂止一处蚁xue!”

一人反驳,这谁来着:“一派胡言!如今陛下威加海内四海升平,即便是瓦剌鞑靼女真皆服我中原教化。我大晏自然以德以礼治天下,君臣父子,纲常伦理,哪里来的狼烟战事?每年军饷军粮皆有下达,你在此大放厥词,究竟是何居心?”

……嗯,威加海内的皇帝陛下昨晚上还尿床呢。

周烈冷笑:“军饷,我问足下,军士兵卒,一年饷是多少?”

“自然是各个有别。民匠步兵马军,有家小无家小,饷粮饷银,你问哪项?”

周烈道:“倒也不必如此细分,大同、太原、延绥前年一分也无,辽东、宣府、蓟州去年发了半年口粮!”

何首辅闭着眼没吭声,又有一个什么人一甩袖子:“无凭无据!况且,你昭武将军可自行纳捐,九边这几年农税去哪里?”

周烈道:“最可怕不是无兵无饷,陛下,大晏不开商税遇事只开农税,九边经营至今臣已经不奢望死后能归葬家乡,恐怕家乡人人恨不得吃臣血rou!九边大部分地区农耕与江南根本没法比,为了供给大营兵堡税收净比江南还要高三分!民怨四起,瓦剌鞑靼女真群狼环肆没一天不想犯境,无兵无甲拿什么抵抗草原骑兵?更可怕的是,我们有可能先要对付的是自己的百姓!”

周烈忽然跪下,大喝道:“陛下!你可知你的京营里活人还有多少!!!”

何首辅忽然大怒:“周烈放肆!陛下驾前要你这庶子信口雌黄!”

三岁的rou团子被周烈吓得肥rou一抖,慌慌张张去看摄政王。摄政王坐在宝座上,毫无反应。

周烈高声道:“臣把九边经营成如此,今日便是来领死的,陛下!九边空虚不可再拖了!”

平时那么能吵的群臣,现在连个屁都不放。

——因为他们都知道。

都知道。

只除了这个三岁的皇帝,和摆设摄政王。

周烈说的上什么书,他一个字也没看到。

李奉恕冷笑了。

拿点吧。吃点吧。贪点吧。大晏那么大,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贪一贪就倒了呢。

倒就倒了呗。

刘次辅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周烈竟然是来求死的。把周烈召来只是他政治斗争的一步棋,朝堂博弈么。刘次辅比何首辅大,在次辅位置上干得绝望,何首辅既没致仕也没要死的意思。其实朝臣勾心斗角未必比后宫娘娘撕逼更好看,有的时候还是相辅相成的。

周烈疯了。他对着皇帝不断磕头,磕得一脑门子血。九边现在什么样可以想象了。就算那些个蛮夷不足畏惧,发生民乱怎么办。

朝堂很寂静。

皇帝陛下攥着龙袍睁大眼睛看他。

有点可怜他了。

皇帝亲娘还想垂帘听政想当女中尧舜,周烈一闹九边说不定太后又有什么幺蛾子。也不知道太后都在后面教皇帝什么,皇帝毕竟才三岁,很多事藏不住。态度对他忽冷忽热。他不介意。大晏太祖的规矩,皇族最好和平民结亲,皇后都得是良家子。太后是小家碧玉,比正经皇族里的人都热衷嫡庶斗争。这也是个传奇女子,从太子小老婆斗到皇帝大老婆,再斗到皇帝他娘。现在憋在后宫一拱子劲要和摄政王斗,奈何根本逮不着他。

皇帝很矛盾。想和摄政王亲近,回去他娘又得没完没了。他并不能理解为什么非得和摄政王搞得这么僵,给摄政王脸看到底有什么好处?太后委曲求全一辈子了,现在她是太后,儿子是皇帝,天下还有比皇帝大的吗?再看别人的脸色不是太可笑了么?皇家有皇家的尊严!皇家有皇家的骄傲!让个庶子摄政简直是对皇家尊严和骄傲的践踏!

太后“摇篮风”吹着,皇帝和摄政王关系一天天水深火热下去。

摄政王看着朝堂地下这堆东西。满口仁义道德。公服补子一个个张牙舞爪,要禽有禽要兽有兽。

衣冠禽兽。

周烈满脸血跪着。皇帝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看摄政王。最后实在没办法,懵懵懂懂转脸对着他亲叔叔。

摄政王微微躬身,对皇帝温柔道:

“陛下,他说,你的大晏,要完了。”

第6章

王修放衙回王府,看见摄政王蹲在正厅门口,默默地啃大葱。

王修站在他跟前,向下俯视他。

摄政王没搭理他,啃葱啃得很深情。

就在王修考虑怎么迈过摄政王的时候,李奉恕抬头看他:“你跑吧。”

王修惊奇:“啊?”

李奉恕道:“你跑吧。越往南边越好。不要回来。”

王修半天没说话。

院子里很寂静。李奉恕除了不爱笑不爱说话其实挺好打发一人,仆从们怕他怕得半死。王修一声长叹:“你早知道,大晏要完了?从什么时候?”

从什么时候呢。

李奉恕小心翼翼地嚼完一根葱。

一座恢弘的大厦即将倾塌,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等着被砸死。

“我跑了,你干嘛去?”

“不干嘛。等着。”

王修在他身边坐下来,抱着膝仰望天空。鲁王府衰败归衰败,足够大。当年那一代鲁王很有意思,房子修得全都矮,房檐也不翘,一座座房子像是四肢缩在肚皮下取暖的大猫,温柔无害。这倒是有好处,坐在门槛上往上看,能最大限度看到天。

天很大。

大概这是宿命中的一点联系——也不知大晏几代鲁王是不是都这样喜欢蹲坐在正堂门口看天。就像李奉恕现在这样,太高大所以蹲着的时候更像团着。

王修伸手摸摸李奉恕的背,给他顺毛。

“我这两天看书。看到二圣北狩。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