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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可尔冬并不感到害怕,或许是因为他生得过于漂亮,以致削弱了凌厉的气息。“等你好久了,”那人凑近,鼻尖几乎贴近尔冬的脖子。他宛若闻一壶好酒般感叹道,“好熟悉的味道。”尔冬脑海里顿时萌生一个念头——这个人怕是要咬断他的脖子。出于直觉,尔冬推开那人,不停地往前跑,直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才停下来喘气。“老朋友相见,你就是这么对我?”男人从桃树上跳了下来,黑发垂在胸前,更添几分美貌。怎么这么快?尔冬发不出声音,只瞪着一双眼睛,在这人靠近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男人一脸哀叹地叹气,“你现在变成这幅丑样子,我都下不了嘴。”他是会吃人的?“妖、妖怪?”尔冬支吾地说。男人听到尔冬嘴里冒出“妖怪”二字,笑得越发张扬,“妖?”“这里唯一的妖,不是你吗?”尔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人逐渐靠近。暗红色的眼睛像是一滩凝固的血液,折射出一张脸。尔冬从男人眼睛里看清自己的倒影后,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会变成这个人的模样?雪停后,第一缕阳光驱散了噩梦。屋内烧着炭火,窗外冷冽的寒气吹不进来。尔冬睁开眼,他记得自己跪在屋外,后来晕倒了,又做了一个噩梦。而现在,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脸颊被炭火散发的暖气熏得红扑扑的。尔冬想坐起来,然而一动,嘴边就溢出细碎的咳嗽声。“咳咳。”尔冬捂住嘴,可还是止不住地咳嗽,只要一咳,肺部也跟着隐隐作痛。脚步声渐近,有人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师父坐在床边,手上拿着瓷碗,他一靠近,尔冬便闻到浓重的药味。“把药喝了,”师父说。尔冬伸出手,没等接过碗,男人舀了一勺药汤,送到他嘴边。嘴唇沾着温热的药,尔冬如梦初醒,看向师父。“苦了?”虽然师父神色如常,脸上并没有怜惜之类的表情,但尔冬仍旧很满足。尔冬摇了摇头,他心想,就算药再苦,自己也会咽下。男人抬起勺柄,药汤流入尔冬口中。那药刚和他舌头相撞,一股强烈刺激的苦味直冲天灵盖。尔冬俯身把药吐了出来,药都吐完了,他还一直干呕。他擦拭嘴角,“师父,我是不小心吐了的,碗给我,我自己喝。”“算了,”男人站起身,带走了药碗。尔冬看着师父的背影,心里一抽一抽似的难受的劲儿还未消退。他看了眼窗外,只见到茫茫大雪。那药他应该咽下去的,师父辛苦熬的药,自己却吐掉了。师父会不会责怪他不懂事?这么一想,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嗽又冒出喉咙。咳了一会儿,睡意又上来了,尔冬趴在枕头上,半梦半醒之际,师父又来了。“换了丹药,咽下去。”男人摊开手掌,掌心卧着一颗莲子大小的药丸。尔冬就水吞下药,苦还未在唇舌漫开,丸子已落到肚子里。师父端走炭盆,将窗子放了下来,“不用起了,你再歇一会。”说罢,他便走了。尔冬捧起被子,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他不停地傻笑,嘴角都笑僵了。师父其实也没有多么讨厌他。尔冬本以为这次的风寒很快会好,没想到他一直在床上躺了三日。他以前身体很好,但也不是没得过风寒,只要灌一碗冲水的药汤,不过两日,发发汗就好。“师父,不用……咳咳……把药熬成药丸,”尔冬说。男人递来丹药的手一滞,停在半空中。“舌头尝不出苦味了。”尔冬看了眼桌上的豆糕,他最近吃不下东西,师父昨日去茂村的时候,给他捎了一份豆糕。这平日里他最爱的点心,吃起来却和苦药无异。苦药、甜糕在他嘴里慢慢都变成了无味。“要是……咳咳……豆糕能放久点就好了,等我病好了,一口气把它……咳咳……吃光。”尔冬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几日,虽然每天都吃药丸,但他的病并没有好转。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树,冬天来临前,叶子一片一片的落下,最后枝头光秃秃的,什么都不剩。院子里那株瘦弱的桃树,一如既往的瘦弱,但它枝上仍稀稀疏疏地挂着几片黄叶子。尔冬以前总是担忧这棵桃树哪天就死了,眼下看来,或许自己死了,它依旧会这么不荣不枯地活着。自己会死吗?这病拖了整整一个冬天,始终不见好转。尔冬浑身疲惫,连胡思乱想似乎都费力气。一日夜晚,尔冬在睡梦中听到了落雪的声音。屋里的炭火烧得旺,即便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却温暖如春。尔冬睡着睡着,忽然觉得有一物贴在自己的额头上,那物微凉,驱散了长时间靠炭火取暖而累积的燥热。他好舒服,恨不得让那东西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可是,有人似乎要拿走它,尔冬慌乱地拽住那人。别走……那人停住了。尔冬醒后,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如画般沉静的睡脸。浓墨似的长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玉石雕刻而成,而那双让尔冬又畏又喜的眼睛正闭着,拦住了眼底的淡漠。少了一双凌厉的长眸,这张脸顿时变得温柔起来。尔冬先是静静地欣赏了一番,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竟是拉住师父的袖子睡了一夜。这下,他变得无比忐忑,索性闭上眼继续装睡。身旁传来窸窣的声音,男人起来了。尔冬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看了眼师父的背影,竹簪挽起的长发稍显凌乱,但看不出他在小床上和人合躺了一夜。尔冬本来只想假寐偷看,不料咳嗽声出卖了自己。“我们该出趟远门了,”枕寒山说。尔冬惊讶地说,“您不是不许我再外出吗?”就是因为自己多嘴问了关于斜溪的事,师父才罚他跪在雪地里。“而且,”尔冬低下头,闷闷地说,“我身体没好,会拖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