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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的案子一直处处针对太子,但若是圣上的确听信了那些中伤之言,站在圣上的角度,决计不会仅仅将太子发放到应天府。本朝立国之初建都南京,后来的数代储君都是自南京入顺天府继承大统,只不过近几代没有承袭这个传统,但归根结底是没什么可指摘的。听张渊说来,朝中众人皆以为圣上偏爱西景王,故而太子的储君地位不保,实在是有些小看了圣上。何谓帝王心术?视群臣为棋子?李归尘仰了仰沉重的头,艰涩地阖了眸子。纵然那时他仅是一枚被划归为附庸的弃子,要他死的理由何止千千万万,又何必冠以结党谋逆的罪名?他一直以来维系的那个至高无上之人,终究还是轻描淡写地将杨家随手丢弃给了一众犬狼,任之被碾为齑粉。道一句天恩难测罢了。如今,他明知道自己又一步一步卷入了这明黄色的漩涡之中,却还愚妄地抱着可以雪恨的念头。终究十年磨去了他的棱角,就连那些刻骨的伤痛,也被尘封在了灵魂的最深处,在平静的疮痂之下悄无声息地溃烂溢脓。他再不是杨焰了……瑟瑟的风穿身而过,搔刮在酸楚的四肢百骸上。忽然他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暖意。李归尘一低头,发现怀里出现了一个缠着绒布袄的暖炉,蒲风站在他身边嗤嗤轻喘,若无其事地叉着腰道:“讲头儿估计都在这尊佛像上。”他挑起了一点笑意,点点头,站在那里没有动。蒲风全然不知,只是围着佛像转了两圈。便见到面前这尊佛与此前在地宫中所见的形制类似,但并非花岗岩打造,而是汉白玉。且周身描了彩,虽有部分脱落了,依旧看得出佛面粉白、眉目疏朗,身着青色袒右袈裟。蒲风低下了头,忽然一愣——佛脚下依旧有黄土,尤其是石座上沾得更多,仔细一看便分得出和树根下的褐色沙土并不相同。“先生,你过来看看这土……对了,这座也刻着‘太和二十年敕造’。”李归尘从暗袋里掏出了裹着玄宫佛像上黄土的帕子,将这两者一比对,确认为同一种土,且并非是在陵园内的土地上沾到的。蒲风挠了挠头,“你有没有觉得像是……黄的河泥?”可是陵园之内哪来的河泥?除了宝城与大裕山只间有一条开凿的河道,莫非这佛像与之前付六说的宝城前移有关?张渊一直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沉吟道:“这佛像若是北魏雕凿的,那流传下来的确是挺不容易。北周武帝、唐武宗都灭过佛,对了,还有五代时期后周的世宗,正好就在咱们所在的北方一带,哪一个不是烧庙毁像的。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先人把佛像埋藏了起来,而挖掘修建玄宫的时候又被发现了。”蒲风觉得很有道理,又问道:“可就算如此,也没有必要将这些佛像存在陵园里,除非……有什么特别意义。”佛陀眉目低垂,正应了那句偈语:“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蒲风望着一时无言,实在看不出什么眉目。可李归尘知道现在还不是说出口的时机。佛像所立之处正对着厢房的房门,背倚班房的后壁,二者夹成了这条巷子。地面大致以青砖石铺路,每隔几步栽有些树木,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可二更天后,外面明明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虽然那来人足有四五个,但远从玄宫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连夜搬运来这么一尊石佛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蒲风叹了口气,道:“这尊佛像就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张渊摇摇头:“你当是蘑菇?是不是你小子耳朵不大灵光,人家搬佛像过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听到?”“那怎么可能?”蒲风无辜地眨了眨眼。他二人说话的这么点子工夫儿里,李归尘忽然走到佛像脚边弯下了腰去,继而他直起身来蹚开了佛像身边的一大片枯叶。蒲风也凑过身去,看到叶子消失后,石板上居然出现了好几个镂空的铜钱印!她伸手摸了摸,这下面果不其然应该是空的。“这是?”李归尘轻轻咳了咳:“下面或许是涵洞,为了洩水用的。帝陵的泄水暗渠应该修建得极为完善,你看这一大块青石板的边缘与周边相接得不甚整齐,便应该明白这佛像该是怎么出现的了。”“正好今年大旱,现在正值冬季……”蒲风胡乱地猜想着,“这涵洞通往之处,又会是哪里?”李归尘摇了摇头,“只能等明日找来一个军士将这石板撬了。他们自洞中出来容易,咱们想进去,怕是有些费劲,这石板少说也得三百斤。”然而有一个倨傲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何必要等明日。”段明空一臂还扎着白布,他忽然走了过来自腰间拽出一根负着锁链的铁钩。蒲风有些看傻了,心道这东西挂在腰上难道不会扎到自己?然而众人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段明空将那铁钩固定在钱眼里,张渊想过去搭把手都被他拦下了。只见他咬着牙低喝了一声,竟将那石板拽动了,露出了一条凸起的边缘。蒲风看到他手臂上的白布顺间便被鲜血浸透了,想必是刚上了药的伤口又挣裂了。裴彦修叹气道:“一个两个,怎么都是这个毛病。”别人要帮忙,段明空还不许,最后张渊硬要卖把力气,二人这才将那石板挪出了条半步宽的缝隙来。引来灯火一照,涵洞之下砌着铺底石,四壁皆是砖石面,足以一成年男子穿行。段明空提着灯二话不说跳了下去,李归尘嘱咐蒲风、张渊和裴大夫在这里守着出口,这才紧随其后。蒲风哪里听他话,眉头打着结也跟了下去,急走两步拽着李归尘的袖子埋怨道:“身子不要了。”那地道之内虽不如外边冷,但却充满了陈朽的气味,且四周极其昏暗。她虽能勉强直立而行,到底也是心里一阵恶寒。蒲风说完这话,抓着袖子的手忽然被一只微微发烫的掌心包裹住了,李归尘在她身前安慰道:“你放心。”眼前的路虽然很黑,蒲风蓦然沉下了心来,李归尘一直拉着她的手,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可她心里终究还是惦念着身前那人。或许他现在的确只是风寒,就算他也好好喝了药,又怎么受得起这份折腾。她会心疼。借着前面段明空手里的微弱灯光,她看到脚下的泥土的确和此前在佛脚周围发现的相似。这大概是此前雨水冲刷下来沉积的细黄土,她之前还误以为是河泥。这路似乎走了很远,且之间还有许多岔路。段明空知道明楼在北面,故而一直向北行进,可忽然间他就停住了。蒲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探着头绕开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