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发现小说 - 言情小说 - 汴京春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61

分卷阅读661

    碗口大的光亮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渐渐像一条通道。身后那极重的拉扯终于没了,她拔足飞奔。

他错了,错得离谱。六郎不是他的孩子,她要亲口告诉他,六郎清清白白的,是大赵皇子,是先帝血脉,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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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中传来低低的一声惊呼。

赵栩立刻推门而入。九娘赶紧让惜兰去请院使前来。赵浅予扶着门框,跌跌撞撞地跟了进去,不由得也惊呼起来。

高似盘膝坐在罗汉榻前的地面上,面如金纸,口中渗出鲜血。榻上的陈素睁开了眼,看到赵栩,手指动了动,指向高似,泪流不止,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院使、医官、女医匆匆鱼贯而入,都吓了一跳。院使赶紧给陈素把脉,片刻后松了一口气:“启禀官家,真人内伤需调理半年,外伤却无大碍,脉象较先前好了许多,死志已消。

医官拱手回禀:“高侍卫心脉已断。微臣无力回天。”

赵栩慢慢蹲下身子,搭在高似腕上,黑曜石般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出悲喜。

高似勉力弯了弯唇角,心里十分平和欢喜。阿玞妹子说得对,他能救她。她也许想起他来了,也许她不想他死。他有过她,还有六郎,这一世不算白活。

千山他独行,不必相送。

九娘凝视着高似的背影,和那慢慢低垂下去的头颅。他和阮玉郎,何其相似,又何其不似。同一条路,都是死路。他们拼力抗争的命运,看着都已经由他们自己主宰了,可最终还是徒劳。只是,高似之死,较之阮玉郎,让她多了一份无奈的悲伤。

陈素怔怔地看着高似,她还没有告诉他六郎的事,似乎永远也不需要告诉他了。

日头漠然地挂在半空中,生或死,它皆无动于衷。至于世上那些咽露秋虫舞风病鹤之情,更不在它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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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自八月十六的宫变后,二府诸相不敢怠慢,张子厚更是雷霆手段,连接罢黜捉拿了近百官员,牵连入狱的家眷近两千人,诏狱和大理寺牢狱人满为患。过了两日后,荣王赵梣脱险,皇太后下旨赦免了涉案犯官家中女眷四百七十三人。那不愿没入官中成为官妓而自尽身亡的五十一名女子,也被下旨赦了罪,允许三族外的亲戚将尸首认领回去好生殓葬。一时间京中官员人人自危。

八月底,郑州太守弃城而逃,百姓大开城门,争相迎接王师。赵栩在郑州整顿人马两日后,兵分两路,一万重骑驰援大名府,集结了余下的三万兵马,即将发兵洛阳。

此时的洛阳,无花可赏。伪帝赵棣虽然每日早朝,却惶惶不可终日。暗地里寻找皇后一事,只有太皇太后还惦念着。朝中众臣,从七嘴八舌各种谏言,到如今噤若寒蝉无本可奏,似乎只是躺在砧板上的鱼rou,只等着赵栩大兵攻城后任他屠宰。

阮玉郎、高似的身死,已被汴京都进奏院公布于天下,罗列出的罪状十分细致。张蕊珠在洛阳宫城中也得了消息,又惊又疑又怕,见赵棣越来越颓废,下朝后常对着空洞无物的奏折发呆,夜里更是喝酒喝到吐才肯歇息,她心里焦急,反而往延春殿跑得更勤快。奈何即便六娘不在宫里了,太皇太后依然十分不待见她,去十次才见得到三次,若没有钱太妃当中斡旋,恐怕只能见上一次。

得知郑州太守弃城而逃,赵棣这日一直不曾回大内,留了宗室亲王和宰执们商议如何守住洛阳。

第340章

第三百四十章

是夜,有星无月,秋霜已降。洛阳宫城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混乱,并无好转,原本皇后孟氏在的时候,大内虽不兴旺,各司倒也按例运作。六娘被掳以后,赵棣手书由贤妃张氏代理后宫诸事,却被太皇太后搁置在旁,仍由延春殿两位尚宫主事。

宫内七百多宫女内侍,有消息灵通者,打听到战事不妙,心慌慌欲出宫返家,四处托人求路;有那坐井观天,只想讨好张蕊珠和那未出世的皇长子或皇长女的,暗中给延春殿施绊子;一心忠于太皇太后看延春殿眼色行事的倒成了少数。倒是钱太妃,两头安抚劝慰,勉强维持着宫中的体面。

张蕊珠在赵棣寝殿中,让人温了酒,备了醒酒汤,久等他不归,反而等来了延春殿的孙尚宫。

“娘娘宣召,还请娘子移步。”孙尚宫垂首敛目,语气淡然。

昨日张蕊珠前去请安还吃了个闭门羹,钱氏陪着她在苑里赏了半个时辰的桂花,好生安抚了一番,今日却宣召她去延春殿。召无好召,张蕊珠为难道:“娘娘宣召,妾身本该前往。奈何官家再三交待,要妾身留在这里等他回来——”人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孙尚宫眼皮动了动,张氏竟敢如此拿乔,难怪近日里尚书内省也敢拖拖拉拉阳奉阴违了。

“娘子放心,秦供奉已经去前朝请官家了。”孙尚宫唇角扯了扯:“若是娘子比官家还要金贵,臣这便回去复命。”

张蕊珠笑着搁下手上的汤盅:“孙尚宫折杀妾身了,请待妾身换件衣裳罢。”

孙尚宫眉头跳了跳,一介妃子,衣裳却放在了官家寝殿之中……

张蕊珠进了屏风后头,才觉得手有些发抖,低声让晚词去打探赵棣是不是去了延春殿,磨磨蹭蹭选了好一会儿发钗,出去见孙尚宫神色如常,略松了一口气,扶了抚微微凸起的小腹,搭着贴身女史的手上了肩舆。

太皇太后一贯节俭,延春殿里只亮了大殿中的琉璃灯,并未燃香,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张蕊珠下了肩舆,晚词匆匆赶了过来,低声道:“秦供奉正等着官家呢,御辇已经备好了,奴留了潘女史在那里候着。”张蕊珠不动声色,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孙尚宫穿过大殿,进了后寝殿。

寝殿里八个宫女分列两排,见到张蕊珠躬身福了福。重重帷幔低垂,两盏琉璃立灯从屏风后透出光来,里头一点声音都无。在屏风外站了片刻,也不闻太皇太后出声,张蕊珠已有些腰疼,心里不由得有些愤然,这种寻常人家婆婆磋磨媳妇的招数,堂堂皇家也好意思使出来,也不看看她还怀有身孕呢。

又等了一会,两位医女抱着药箱躬身退了出来,身上的艾草味熏得张蕊珠皱了皱眉。她们对张蕊珠行了一礼,才对孙尚宫低声道:“娘娘已醒转过来了,并无大碍。”

张蕊珠一怔,听这话似乎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