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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闲杂无关人等在场,好多话她说不出口,就最后懊恼地横了他一眼,“你好好的。”说罢她就冲进了自己绸庄,彻底背过了身。也不知道他是否笑她胆小类鼠,笑她又憨态百出,反正忐忑地等了会,只有那甲胄和冷兵的挥动声,齐整严明,兵刀映着日光澄练似的,刺眼,还刺得心疼。回宫之后,会面对何种局势,他一个人真的可以?但陛下和太子之间的博弈,谁能插足?她只能一筹莫展地等。东宫,灯影憧憧。太子跪在下首,文帝正翻看他近来读的书,数月前他当众收了太子的印玺,虽不见得是废立,但总有那么丝耐人寻味之处。文武百官本就不喜太子,也不大愿意拥立这么个可怕之人,原本中立的不少宵小之徒见此纷纷倒戈相向,文帝近来常于十本折子中便能翻出一本弹劾太子的,言之凿凿,振振有词,倒很像那么回事。八成是押宝皇后此胎得一皇子,太子根基不牢,必将易储。文帝漠然翻阅了几本,此前步微行私藏的那些竹简教他毁去了不少,后来文帝才发觉,那些竹简都是前朝旧物,是昔年自旧宫之中搜罗出的原书手稿,价值连城,后来改了焚毁为永禁,锁入了大内密牢之中。文帝将他的书简放到一旁,或许是喜得麟儿,以往文帝早该大发雷霆,今日也未见不愉,只反问道:“到了现在,还执迷不改?”此情此景,只要父子下了朝面面相对时便会不断重演,他总是连跪都跪得那副顶天立地绝不低头折节的架势,文帝早年还为了他这牛一样的犟脾气恼火,现在多少都懒得再管了。“为何要改。”文帝深吸了一口气,质问,“难不成你出去一趟,一无所获?你就不知道,你那套法度强加于黎庶,本来就是妄想?今是太平之世,你却非要倒行逆施。”步微行道:“行高于众,原本和者少寡,儿臣没有罪,为何要改。”文帝待要再说,却又被他堵了回去,“不如二十年后,陛下另择明君。”文帝怄火,再好的涵养和为父的尊严也让他败了,“朕明知你不是皇后所出,可这个储君之位,朕让你做了十几年,不曾有过废立之念,你……”皇帝气得胸口几个剧烈的起伏,见他丝毫不动容,便心下难堪又丧气。数十年理政,文帝能知人,也能自知,到了今日他不得不对步微行甘拜下风,论心肠硬,他愧不如。唯独上回命人在绸庄里做了点动作,让他又生了恨意,虽然他不说,但沉默,往往却是最伤人伤己的。文帝道:“去见过你弟弟没有?”步微行微垂眼睫,“自回宫被陛下唤至此处,尚未见过。”文帝挥袖,“去见了他来。”“诺。”直至步微行的身影消失在东宫绮柱辉煌的殿门之外,文帝懊丧地抓了把头发,又弄砸了。明明是来好言相劝,明明是来道歉,可是该说的话一个字蹦不出来,倒是不该说的说了大把,又让他起了疑,连“另择明君”这番话都说出来了。皇后说得对,他们就是一个比一个犟,死也不肯低头服软。夜里微凉,又细密地织起了斜雨,如穿丝莹珠,扶疏花木,重门掩映之间飘洒如屑。巍峨华丽的楼阁上点了一盏明灯,小皇子,他的弟弟正安歇在皇后怀中,睡得憨甜。皇后生产体虚,不便见人,让手脚利落的婆子捡起襁褓,将婴儿包裹起来,打起帘拢,太子正跪在木阶下侍立,将卷了一身冷雨的锦裘解了扔在殿外的宫人手中,嬷嬷小心翼翼将小皇子抱过来,要让他看上一眼。步微行眼风一瞟,只见嬷嬷嘴角浮动,眼底分明有精明异状,便先下手一动,果然,那小婴儿瞬间被嬷嬷手一松,步微行稳稳地将弟弟接到怀里来了,他手上力气大,小婴儿登时被惊醒,哇哇啼闹不止。嬷嬷惊骇地扑通跪地,“娘娘!奴该死!是奴一把年纪力有不逮,奴抱不住小皇子才让小殿下受惊了!请娘娘恕罪!”皇后早被这动静惊得起了身,但见重帘之后隐约模糊的一个影儿似在颤抖,女人的声音很是急切,“太子,快将你弟弟抱过来。”那老嬷嬷还在一个劲求饶,步微行讽刺地屑笑一声,抱着啼闹的小皇子到了帘外,皇后起身下榻,将孩子抱回手中,步微行蹙着眉,毫无留意,“皇弟见了,儿臣便先走了。”他转身下阶,深秋寒雨夜来,朔风卷得回廊外落叶成雨。身后,宫灯千万,凤雕影绰。他疾步走下台阶去,东宫之中文帝竟还未走,见他回来时无伞无蓑衣,淋得满身雨水,不悦道:“怎么回来得如此仓皇?”步微行道:“见过便回来了。”他在坤仪宫之所以不动怒,是顾全皇后和黄氏一门的面子,那老嬷嬷是他舅父黄中谷从家中派去的,说是皇后的乳娘,有她照料,定会母子平安,让皇后顺利产下孩儿。起先这老嬷嬷被送入宫中时,他在坤仪宫便见过一回,她眼皮松垮,但眼睛却精光有神,一眼便知心事颇重,且对他有几句阴阳怪调之言,似颇有微词。步微行当初只以为黄家对他的身世并不知晓,并不生疑,如今想来,也并非全然不知。如果知晓,今晚那老嬷嬷故意撒手陷害于他就说得通了。皇后不降罪不追究也行,但所有人都相信一点,谋害小殿下,太子完全有理由与动机,更完全有手腕。传扬开了,三人成虎,更是能颠倒黑白。他隐怒地背着门,白皙而棱角分明的下颌微微抖动。没想到黄氏是第一个竖旗与他对立的门阀家族。文帝见他脸色苍白,以为挨了冻,便问了一句,步微行道:“吹了冷风而已,儿臣去命人煮了姜茶。”文帝不再多言,待出了东宫,小太监替他撑起龙纹皇幡,皇帝坐上软辇,才有人从后宫之中仓皇奔出,待至文帝跟前,又便等候落轿,小心凑到文帝耳朵跟前,“陛下,方才太子险些摔了小殿下。”“怎么回事?”夜深了,看不出文帝神情,小太监道:“想必是殿下一时松了手,这会儿小殿下正哭闹不休,皇后也劝不住,差奴来请您去坤仪宫。”文帝道:“这是皇后原话么?”小太监琢磨着眼珠一转,“是啊。”文帝龙袖一挥,“来人!”“在!”禁卫军声如洪钟。文帝冷然一把将小太监推出去,“杖杀。”小太监惊恐万分,错愕地望着文帝,“陛下,陛下奴冤枉!”“奴才冤枉!陛下!”呼声渐渐远去,隐没如淅沥的霏霏细雨之中。皇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