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历四十一

    mama虽答应给我买手机，但直到天气开始转凉了，才抽出时间带我去镇上。

    这天夜已经很深了，可我始终不太有睡意。

    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然凌晨两点了。若是往常，这个点已经睡了四小时了吧。

    关于在浏览器搜了一晚上的结果，姑且算是明白了何为乱轮（伦）。

    自己内心深处不由得升起的自我厌恶感，原来是千万年来渐渐刻进人类基因里的编码吗。

    这些答案就好像是唤醒了自己作为正常人的良知一样，竟从未觉得所谓的乱轮是如此肮脏恶心的东西。

    不仅会影响自己的后代，就连彼此之间的精神也会逐渐被污染。

    世俗对此感到唾弃，就连法律也不承认这种关系。

    如果一个正常人变成了一个连环杀人犯，那么他的精神必然出了问题。而关于乱轮，自然也不例外。

    这不仅是一种危害人类发展的行为，更是一种精神和心理上的病态化展现。

    没有一个正常人不对此感到恶心唾弃，没有一个正常人不远离luanlun。

    关于今晚的这些结论，它们就好像是一个个审判恶鬼的判官，逼我跪在公堂上接受审讯、对我的心灵施以极刑。

    即便已经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但却无法解开心结。

    纵使很清楚何为luanlun，但这份对哥哥的爱恋却并没有发生哪怕是一丝的改变。

    近亲的基因否定了我喜欢哥哥的资格，但李盈盈的主观意愿却和这基因没有一丝关系。

    所以纵使基因如何让我感到抗拒、愧疚、以及恶心，我的主观意愿依然选择喜欢哥哥。

    或许自己之所以对这份爱恋感到可悲，是因为无法得到哥哥的回应，而非来自基因里的抗拒。

    所以归根结底，这或许是潜意识在深思熟虑后敲定的结果罢了。相比于未来跟其他男人一起生活，必然是跟选择跟亲生哥哥在一起更为舒坦。

    所以这便是我喜欢上哥哥的原因吗？所以我只是沉溺于这十来年间哥哥为我打造的温柔乡吗？

    这只会让我愈发的感到自我厌恶，就好像自己仅仅只是出于小孩子的幼稚心理、所以才喜欢上哥哥而已。

    我很想对着自己大喊一句：我喜欢上哥哥不可能出于如此肤浅的的缘由。随即找出另一个理由去反驳它。

    可是我找不到，这是基于理性且客观事实的分析。我无非是一个内心永远长不大，还因此酿下大错的meimei而已。

    所以，我想无论出于道德伦理的考虑，还是出于对我个人的评判，哥哥的做法是对的，哥哥厌恶并远离我是必然的结果。

    可越是知道这些，眼泪就越发的控制不住。事态或许比我想象的更加严重，局面或许已经无法挽回。

    但生活始终得继续。

    天渐渐黑得早了，清晨起来雾蒙蒙的，就连枯枝都凝着水珠。冷风一吹，最后几只秋虫也不叫了，阳光惨白惨白的，寒气直往脖子里钻。

    这期间，我尽可能的克制自己不去思念哥哥。作为一个犯下大错的meimei、作为一个单方面摧毁了这份亲情的meimei，我想我没有这个资格去思念对方。

    做家务也好，玩手机也好，甚至是学习也好，我始终尽可能的让自己处于正在做什么的状态。

    身体忙碌起来，内心就没那么多心思去想这想那的。

    这天周六下午，哥哥已经连着九周没有回来了。

    看着电视上重复播放的广告，一时间竟莫名的感到些许心烦意乱。

    拿出手机刷了刷短视频，只觉枯燥乏味。

    来到厨房，看着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局面，竟拿起抹布对着桌面一擦再擦。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但什么都可以，此刻我只想着做些什么以此转移一下注意力。

    桌面被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冬日的阳光反射在上面刺得眼睛生疼，才停了下来。

    放下抹布，洗了个手后又再次回到了客厅，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竟差点陷入沉思，逼不得已之下拿出了数学教科书，翻到第五章复习起了一元一次方程。

    可简单的不用复习也会，难的就算找到解答过程也看不懂。

    渐渐的内心愈发焦躁，我想不明白缘由，是因为找不到感兴趣的事做吗？

    那么往昔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呢？一时间脑海里竟想到了哥哥。

    曾几何时，周六的这个点我必然会等在村口那颗不知名的老树下，默默的期许着哥哥的到来，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刮风下雨。

    此种思绪干扰之下，脚竟先一步动了起来，向着村口的位置走去。

    反正哥哥周六不回来了，不用担心该如何面对哥哥了。

    于是，来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坐下。

    看着那条好似通向天河的马路，思绪已然飘向远方。

    相隔两地的哥哥，如今会在做些什么呢？

    是否会对我升起一丝思念呢？还是沉迷于高中生活无心顾忌其它呢？

    苍凉的暮色逐渐漫上胸膛，我听见心口绽开冰裂的轻响。

    那些在胸腔深处堆叠了许久的积雪，正沿着心胀渐渐剥落，每一片坠落的棱角都折射出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思念。

    相思之泪于脸庞两侧间蜿蜒成河，倒映出无数个碎成星屑的黄昏，黄昏之下是过去的我们、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寒风捧起我的脸颊，将眼角的泪水驱逐。隐隐约约之下好似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刹那之间又被寒风吹散成一场碎雪，落满了整座空城。

    泪水随着寒风飘落于掌心，那是我拼死抓住的灰烬。我于灰烬里种火，试图等到一场不存在的春。

    轻轻擦干眼泪后才起身，正预向着来时的路走去。可四面环着的山却好似一个个趾高气扬的巨人，怒骂着我这个爱上亲生哥哥的meimei。

    深夜无眠，唯有窗外的月光零零星星的散落于地面。

    思恋驱使之下，起身来到哥哥的房间，躺在这张很久之前属于自己的床上，将这股令人既安心又悲痛的气味当做安眠药，才算是勉强睡去。

    梦里我使劲的搂住哥哥的腰，哭着求哥哥不要离开我。可清晨梦想之时，唯有眼角的泪痕与我相伴。

    蓦然回望，忽现窗外雪花飞扬。无心在与二人结伴，独自撑伞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

    对着苍天伸出手，掌心接住的雪转瞬融化为旧梦的温度。

    且问世间何为相思？最是秋风无声、初雪不语，却悄然间落满心头！

    欲问世人相思何解？唯有醉时忘却眉梢雪、唯有梦中长忆泪千行！

    可醉时终会醒、可梦里皆为空！

    答：相思无解！

    ...

    思念就好似不断滴在心尖的水滴，任凭你如何铁石心肠，也敌不过时间加持下的摧残。

    于是这天周末，我终究站在了去往市里的公交站台下，手里还握着两块皱巴巴的零钱。

    此刻的自己，宛若一个明知会战死、但却依然选择去往战场的士兵。

    我固然不知道见到哥哥应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哥哥。

    但是，我真的好想牵牵哥哥的手、抱抱哥哥的腰、闻闻哥哥身上的味道。

    我承认，我抱有一种侥幸心理：也许哥哥看到委屈巴巴的自己，会选择暂时放下其它恩怨。

    我们是朝夕相伴、两小无猜的兄妹，关于哥哥见不得我受委屈的这点，我自然在清楚不过了。

    我很清楚哥哥的弱点，我如今无非是选择攻其弱点罢了。

    即便此般做法很是卑鄙无耻，即便这样只会让自己愈发看不起自己，可我不在乎，我只是好想见到哥哥。

    我曾以为那些做事只考虑自己情绪的人，是极度自私且幼稚之人。可如今，自己终究也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有时候并不是说当事人真的自私幼稚，而是身不由己。

    目光直视着道路的尽头，期盼着公交车能早一秒到来。

    可当看到公交车出现的那一刻，内心竟打起了退堂鼓。然而仅仅瞬息之间，对哥哥的思念便将这股害怕的情绪湮灭，就好像它从未来过一样。

    于是，我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公交车的台阶。

    我知道，方才自己打退堂鼓的缘由、无非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哥哥罢了。

    直到此刻，我也始终后悔那天对哥哥做出那般举动。

    总有种因为一颗耗子屎、而毁了一锅粥的感觉。

    于是内心难免对那时的自己升起些许恨意。可我知道，这样做并没有意义，我无法以如今的心境和眼界去批判曾经的自己，若自己抹去在那之后的记忆回到当初，也必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关于那天，我并没有想要表达出喜欢哥哥的意思，我无非是想安慰哥哥而已。

    只不过是哥哥理解错了意思，但却又阴差阳错的正中下怀罢了。

    这现实竟是如此狗血，这命运竟是如此不公。就连我最爱的人，也注定要离开我吗？

    我不甘心，但我又无可奈何。

    我无非是作为一个meimei而已，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的让哥哥永远陪在我身边。

    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想尝试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哪怕仅仅只是让跟哥哥在一起的时间增加一秒，我也必然会竭尽全力去尝试。

    这两个多月里的入骨相思，化作了我此刻的勇气。

    刹那间公交车急刹停了下来，内心的思绪才就此中断。一时之间晕车的不适感猛然涌上心头。

    头晕、想吐、心绞瞬间席卷全身，将我整个人的精气神搅乱。

    此刻只想开窗通通风，可自己并没有坐在靠窗的位置。加之现在已是冬天，窗外的寒风还会影响到他人。

    于是，我强忍着不适，脑海里将见到哥哥作为信念，煎熬的等待下车那一刻的到来。

    渐渐的，因难受而产生的汗水将整个躯干打湿。后背、胸前已然黏哒哒的。伸出手，不断的擦拭着额头，可那汗水好似春生的竹笋，怎么也擦不完。

    半小时后，总算迎来了下车的那一刻。

    刚踏出车门，寒风就将我刺得生疼。此时自己身上早已被汗液打湿，若不赶紧换衣服，必然会迎来感冒。

    但我无心在意这些，我只是想早点见到哥哥。

    可从兜里掏出手机后，看着存下的电话号码，却久久无法按下拨通键。

    过往的回忆化作无声的思念，驱使着我本心最原始的情感。

    于是，悬在空中的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接通提示音才刚响起，便情不自禁说道：“哥哥你在哪儿，我到三中门口了。”

    “你来这儿干嘛？”

    很快便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可这日思夜想的声音，却是用着责备的语气，好似一根针，将心胀扎得生疼。但我知道，事已至此，已然没有退路。

    “哥哥我在门口等你，你快过来！”

    哪怕只是一眼也好，我好想看看哥哥的脸。

    “待在原地不要动！”

    直到这句话响起，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就好像耕耘得到了收货一样，有种不枉此行之感。

    可是，接下来又该如何面对哥哥呢？见到哥哥后第一句话又该说什么呢？

    与此同时，内心又交织着一股及其激动之情，马上就能见到哥哥了，马上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了。

    我开始东张西望起来，期盼着能在某个方向看到那道身影。

    时间好似被放慢一般，每一秒都是对身心的反复凌迟。

    忽然间竟无意识的转过身，向着某个方向看去。

    瞬息间心脏剧烈跳动，好似要化作烟花于胸腔炸开。

    比起大脑，心跳更先一步认出哥哥。

    此刻，思念化作泪水决堤而出。脚于大脑先一步行动起来，反应过来之时已然向着哥哥跑去。

    直到狠狠的撞进哥哥怀里之后，才好似将内心的思念一同撞散。

    “你来这儿干嘛？”哥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责怪的说道。

    只觉内心愈发委屈，眼泪好似要不争气的流出来一样。

    “我想你了！”

    我不知道，来买东西，来玩顺便看看你，跟朋友来的。

    我无心去思考其它理由，我只想遵循自己的本心，将这股思念和委屈发泄在哥哥身上。

    原来！相思可解！

    “盈儿你已经不小了，得独立一点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我比谁都想独立，然后就不会喜欢上你了，也不会因此受这么多的罪了。

    但是，我再也不想像之前那样互相疏远了，我无法承受住这股相思。

    于是，纵使是垂死挣扎，我也段然要试一试。

    “我想我们得谈谈...”

    我们确实得好好谈谈，我再也不希望这样的关系延续下去，短短两个多月便如此难受，若是未来某天真的彻底分道扬镳，这股相思会将我慢性杀死的。

    没有哥哥的无眠深夜，我不想再体会下去了。

    “那天...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天我并不是真的想要表达我喜欢你，我只是想安慰你，我只是觉得你会因为杨诗雨二人难过。

    所以，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也希望你不要误解我。

    此刻的自己渐渐走向崩溃，只觉自己很是失败，就连跟亲生哥哥的关系，都会落得个如此的下场！

    刹那间之间哥哥拉开了上半身的拉链，将我揽进怀里，又用羽绒服盖住包裹住我的身体。

    听着对方这有力的心跳声，令人怀念和安心的气息浸入肺腑，好似化作了温柔的结界将我全身心都包裹住。那所谓的相思之苦、所谓的委屈之泪，全都于瞬息间烟消云散。

    就好似啼哭的婴儿进入母亲的怀抱一样，很是令人安心。于是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片刻之后，哥哥才将我从这天堂里解放了出来。

    只见对方伸出手，用衣袖擦了擦我的脸，然后吻了吻我的额头，语气满是关切的说道：“吃饭了吗，哥哥先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于是，跟着哥哥踏上了去往饭店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