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十八年之期已到
少爷,十八年之期已到
三天后,落日酒馆一隅。 吱呀作响的长凳上,诺克斯与路迦一左一右,各挽住维尔莱特一只手臂,把快要灵魂出窍的魔女夹在中间。 已经持续十分钟了。 在他们先后说出“这是我老大”、“我是这位老大的小白脸”之后,整整十分钟,坐在桌子对面的三只魅魔捧着脸,满是期待地盯着维尔莱特,眼中全是“展开讲讲”和“详细说说”。 很少有机会体验、因而难以习惯成为目光焦点的魔女皱了皱眉,终于开口。 “我还以为,你们会选在更隐蔽的地方。” “魅魔天生就是要被爱浇灌的,如果连一点点视线都受不了,只会踏上失败之后还是失败的旅程啦。” 魔女对面,蜜色皮肤的魅魔沐浴在全酒馆时不时投来的视线里,没有丝毫不自在,甚至边说边向视线的源头抛去飞吻。另外两只魅魔纷纷赞同,各自摆了个风情万种的造型。 非人种族向来避世,在外都会隐藏身份,幻化人类的外形。但幻化毕竟只是幻化,披着伪装还不肯低调,这种事大概只有魅魔中的魅魔才做得出来。 反观路迦,原本羊角的位置换了一顶灰扑扑的报童帽,他一低头,阴影就挡住大半张脸,像钟表店角落里不起眼的学徒。 “……” 而且还被“失败之后还是失败”打击得开始驼背。维尔莱特逐渐理解他说的“欺负”是怎么一回事了。 “真没想到,我们之中吃得最好的居然是路迦。” 见维尔莱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魅魔自顾自感叹起来,“虽然不甘心,但这下大家都可以放心了。所以,你是真的会同时睡他们两个呀?” 毕竟是委托。维尔莱特僵硬道,“……是。” 魅魔又问:“频率呢?” ……毕竟是委托。维尔莱特深呼吸,“每天。” 魅魔再问:“那,一晚上可以……?” 委托。是委托。无论如何都是难得的委托—— “很多很多次。别看她一副没兴趣的样子,到了晚上,两个人一起都未必能满足她。” 魅魔们羡慕的目光无法抵达的桌下,维尔莱特把抢答的诺克斯腰上的rou拧了一圈半。演得起劲的sao猫顺势往她身上柔弱一倒,半推半就挣扎道:“不要这样,还在外面……” 魅魔们的羡慕转为敬畏——纯粹的,面对强者的敬畏。 迎着魔女杀意溢出的眼神,诺克斯有恃无恐,用口型继续拱火:别冲动,是委托。 ——那天,路迦对“之后要怎么办”的思考结果,是委托维尔莱特假装成他的供养者,陪他参加今年的魅魔聚会。 给他种下yin纹的人还在暗处,说不定还等着再讹他一次。然而比起自身安危,他选择先拯救他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的自尊。 逻辑性有待商榷,但应该是个轻松委托,维尔莱特便接了下来。 她早该在那只猫非要跟过来、路迦还一点也不意外的时候发现事情不对的。 事已至此,只能按这两个家伙的剧本演下去:“……正如他所说。我会保证路迦每天都能吃饱,你们不用担心。” 路迦被她伸手揽住,脊背被迫挺直,低着头含糊嘟哝:“他们才不会担心我。” 魅魔们笑得前仰后合:“从小就这么别扭,逗起来太好玩啦!偷偷告诉你,别扭的家伙最适合搞强制,你们回去可以试试看——” 路迦:“闭嘴!” 魅魔与魅魔隔着桌子吵起架来,关系明显很好的争执声被四周喧闹淹没。魔女低微的存在感静静藏匿其间,习惯性地在与自己无关的对话当中走神。 ……别扭,路迦吗?跟在她身后一会儿喊老大,一会儿喊救命恩人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别扭。 真正别扭的明明另有其人。比如,那位好好地打着工,却在和她目光相接时,带着莫名其妙的愤怒扭头躲回后厨的小少爷。 隔壁桌还在等他上酒呢。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到底在气什么?她哪里惹到他了? 怀亚越走越急。 手指攥紧托盘边缘,他改走为跑,绕开储藏间,匆匆略过传菜的窄门。今天尤为暴躁的主厨或许喊了他一声,他没听清也没心思理会,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能被追上。 至少在这一刻,绝对、绝对不能被维尔莱特追上。 翻涌的情绪几乎将他吞没,脚步逐渐乱了节奏,最终突兀地停在地下酒窖入口附近。 “——对、对不起,您没事吧?” 怀亚捂着额头连连后退,朝阴影里只有一个模糊轮廓的人道歉。 “无需低头,格莱希尔拜因德少爷,”对方平静地回道,“这是我的荣幸。” “不,我太失礼了,您……” 等等,格莱希尔拜因德? 怀亚活了十七年,还从未被人叫对过姓氏。然而对方的语调缺乏起伏,声线也生硬诡异,他向后退了退:“……您认得我?” “我是您的侍从。这十八年间,一直在寻找您的下落。” 模糊的轮廓离开阴影,变成一个面容身形都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直觉在示警,怀亚继续后撤:“是我祖父的安排吗?我从未听他提起过,能否请您拿出凭证?” 男人笑了一声。 如同与蛇发女妖对上视线,怀亚被定在原地,从上到下、就连眼珠都难以移动分毫。 唯一能做的只剩呼吸。 无法呼救,无法挣扎。 怀亚用力呼吸到肺部生疼。 通往地下酒窖的路太冷,除非后厨藏酒告罄,否则没人会靠近。他跑到这里,希望不被维尔莱特追上,如此便能回避一场令他难堪的对话。 然而,时间过去这么久,她似乎……真的没有追上来。 “您很警觉,这是好事,但我们并非您需要防备的对象。” 男人的手抓住了怀亚的肩膀。 “您很快就会理解一切。现在,请允许我暂时失礼——我们一直在等待您的回归。” 他另一只手凭空划动,仿佛在绘制某种图形。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以他为中心旋转起来,逐渐向内坍缩。